郑邦睿没有理会他,牵起了程祈洁的手,也不顾什么礼仪了,迳自往外走去。
他的脸一直绷得很紧,没说话,但全身散发出愤怒的气息。
直到两人走出餐厅,坐上车,郑邦睿都一直抿着唇,不语。
“你为什么突然生气走人了?”程祈洁小心翼翼,试探的问。
郑邦睿的脸色很难看。“他说了些混账的话。”
“他说的话有那么严重吗?我记得赴宴之前你说他会是很重要的合作伙伴,你不担心得罪了他,以后的合作就会破局?”
“破局就破局。”
听到他淡定的说出这句话,她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喜悦在她心里像是朵朵炸开的灿烂烟火。
他竟为了维护她,不惜与重要的生意伙伴翻脸。
而且他还不告诉她那些伤人的批评,这份温柔体贴更让她动容。
喜欢这个人。
在这瞬间她强烈的觉得自己真的好喜欢他。
不论被说什么“配不上”,总之自己就是喜欢他,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他们的婚姻,在今天发生这件事后,她知道她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纵然那可能不代表什么,纵然他只不过是出于好心……
“MERCI。”她轻轻的,用发音标准的法文说出谢谢。
郑邦睿猛地转头看她,意识到她其实从头到尾都听懂波多雷的话,他有种谎言被拆穿的尴尬。
“他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在意,你脸上那个胎记,我真的觉得没什么。”他难得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些什么,只为了不想她难受。
她一直都自卑,自卑的来源就是这块胎记,可是他不只一次跟她说没什么,不要管别人怎么想,换成别人这么说,她还是会在意,但是只要他说没什么,她好像就有力量相信真的没什么了。
“嗯,谢谢你。”
她水灵的双眸盯着他,那样全心全意,充满恋慕,车外流泄进来的夜晚灯光照出她柔女敕粉红的双颊,郑邦睿的胸口突然一紧,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意识到自己还紧紧牵着她的手,意识到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甜香……他有点慌张的放开她。
懊死的那是怎么回事?
他刚刚突然想要低头吻她是怎么回事……
郑邦睿作了一个梦,不记得内容是什么,只记得有种很安适很幸福的感觉,好像置身在一片芬芳柔软的花园里。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安稳的睡过一次觉,甚至当他醒来的时候脸上是带着微笑的……
然而他的笑容在看到眼前景象时变成了讶异。
他这才领悟那芬芳是因为——他的妻子正窝在他怀抱里沉睡。
从结婚以来,他们虽然一直同床共枕,但就只是睡在一张床上,各自占据床的两侧,这次她是怎么滚进他怀里的已不可考,可能是天气太冷,又或者是旅馆的床太软,总之现下竟然变成这么尴尬的情况。
郑邦睿的第一个直觉反应是将手臂收回,可他才一动,她就微微揪起眉心,他立刻停住不动,不忍心……惊扰她。
就让她再多睡一会吧,他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出国这几天她一直没睡好,跟着他东奔西跑,也真难为她了。
而且这样抱着她……感觉竟出奇的好。
难怪他会作那样香香软软的梦,因为那就是她,香香软软的,她身上的香味不是来自化妆品,她没上妆,所以他猜测那应该是洗发精味道。
那香味吸引着他,他低头深深吸了口气。嗯,很香,可是不只是这味道,他又往下闻,在她的耳际闻到那吸引他的清新香气。
他的动作突然停下来。
他在干么啊?这种行为好像变态。
尴尬的把头移开,那香味远离了,他竟然又有种难舍的感觉,想要再闻清楚那气味,想沉浸在那香味中……
他的动作可能惊扰了她,她缓缓张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向他,然后慵懒的对他绽开一个梦幻般的甜笑。
那个笑让他心跳加速了。
程祈洁眨了几次眼,好像才醒过来似的突然瞠大眼,猛然退开。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像受惊的小鹿一样从床上弹起,冲进浴室。
怀里少了她的体温,郑邦睿居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望着消失在浴室那头的人儿,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否则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妻子迷人?
饼了十几分钟,程祈洁才走出浴室,但她的心脏还怦怦地跳着,虽然对昨天晚上自己是怎么睡到他怀里的完全没有印象,但被他抱紧的感觉却那么真实而让人害羞。
郑邦睿已经起床,坐在餐桌旁看报纸。
带着细框眼镜的侧脸有份书卷味,笔直的鼻梁跟抿着的薄唇都十分完美,她尤其喜欢他的头发,丰厚而粗黑,就像他刚硬而固执的个性,充满男人味。
这是她的丈夫,她昨晚同床共枕的男人。
扁想到这点心头就十分灼热,令人晕眩的强烈感情几乎要淹没她,而她得拼命压抑这份心情才不至于吓坏他。
郑邦睿听到她的脚步声而抬起头。
“过来吧,我叫饭店送早餐来了。”
他收起报纸,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早餐,有水果沙拉,松饼,各式面包跟金黄色的炒蛋。
“谢谢。”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呃,今天的行程是什么?”她找了个安全的话题聊。
“今天没有行程。”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为这意想不到的答案。
“这几天东奔西跑,工作进度已经大幅超前了,今天有一天的时间,你想出去走走吗?”
她像是不敢相信的眨眨眼,然后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看着她露出的笑容,郑邦睿的心情也奇妙的飞扬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让一个人开心,是一件会让自己那么开心的事。
说出去走走也就真的只是出去走走而已,他们没去那些着名的观光景点,因为他不喜欢跟观光客挤在一起,但欧洲就是欧洲,即使走在一般的街头,景色也美得像幅画一样。
他们很幸运,天气不错,两人随意走走逛逛竟然走到了一处传统市集。
程祈洁像个孩子一样,看到那些鲜花,蔬果,乳酪,香肠的摊子,兴奋得眼睛都发亮了,花了很多时间跟那些老板闲聊,热情的摊贩老板还请他们试吃各种乳酪跟喝了许多红酒。
“对不起,让你陪我逛了这么久。”她注意到他一直默默地陪在她身边,有些不安,怕他无聊不耐烦。
“无所谓。”
他并不觉得无聊,反而觉得有趣,他看见她沉稳,干练,优雅以外的另一面。他很讶异,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少面貌是他不知道的。
包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竟有兴趣想知道。
一切都是因为跟她在一起很轻松,也很自在。他发现程祈洁是少数可以和他聊天的女性,因为她很聪明,他们有相似的教育,家世背景,所以有些事情他只要一开口她就能理解。
渐渐地,他觉得有她在身边并不如想象中是件难熬的事。
这场以互利为目的的策略婚姻似乎慢慢变调了,很多事超出他的想象,而他似乎不特别抗拒那改变。
她在一摊卖手工艺品的摊子驻足特别久,仿佛看每一样东西都觉得新奇可爱,他突然一时兴起,拿起一顶圆毛帽替她戴上。
“好看。”
“是吗?”她欣喜地模模那顶毛帽,像个被称赞的孩子。
“买下来吧,我送你。”他掏出钱付给老板,转头看她,似乎觉得哪里不对,然后他把她覆住左脸的头发拨开,塞进帽子里,露出那块胎记。
程祈洁僵硬了一下想抗议,但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遮掩的企图。
“无所谓的,我不觉得有必要掩藏,有没有那块胎记你都很美。”
她的心脏有被狠狠揪紧的感觉。
她一直在等,等一个跟她说“无所谓”,“她不用遮掩”的人……
她的眼里蓄满水气,微笑的仰望着他,放下手,她不再坚持。
他们又继续逛了很久,有些路人看到她的脸会露出怪异的表情,不过她不在意了。
在他身边,她仿佛有了面对任何眼光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