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回来的时候,窦天琅刚好醒来,起身换好衣装,便差出月去叫未央来见。
还好她也知道要先进哥哥的房里探望,因此与出月在门口打了照面,彼此也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抹无事的目光。
“哥哥,你醒了?”未央马上笑开地走向窦天琅。“身体还好吗?还犯心疼吗?”
“我没事了。”他微笑望着妹妹,开口问:“刚刚你去哪里玩了?”
“没有啊,不就是一直在房里待着嘛……”
“你怎么可能会乖乖待在房间,不偷跑去花园玩?”窦天琅深知她贪玩坐不住。“乖乖说吧,没去惹什么事吧?”
“当然没有,我只是……”未央被逼问,只好另想一套说词。“只是去花园追追蝴蝶而已……”
“那追到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
这个傻丫头。“等等让桓玄带你去抓,他轻功了得,肯定能帮你抓到喜欢的蝴蝶,让你在房里养上一阵子。”
她也立即搂住窦天琅的颈项,开心道谢。“谢谢哥哥。”
“干嘛这么乖巧?我看得都害怕了。”他调侃她,也瞧见她发红的脸颊。“瞧你出去一下午,脸都给晒红了!等等让出月帮你上点药吧?”
她立即难为情地抹抹脸。难道刚刚的胭脂还有吗?“这……这不是啦!”
“不是什么?”
“不是……晒红的啦!”她一边抹,一边也想起跟李重熙在大街上的画面,他手指抹上她脸颊的感觉,羞赧地笑了。
“你又在笑什么?”
她立刻收起笑容,也试探地问他。“哥哥,你……有被女人喜欢过吗?”
“当然有,你以为你哥哥平白生得这么俊朗,会没有姑娘喜欢?”
“那……喜欢你的女人,真的有人变成狼虎吗?”她想起他说过,如果女子喜欢上男人,有时会变成狼虎的事,如果是真的,那她该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她也对雕龙太子做出下午那些姑娘做的事,她一定会窘死的!
不对……她为何要研究这问题?难道她喜欢上他吗?
一思及此,未央有些困惑,好像模不清楚自己的心,还单纯地伸出手贴在胸口,好认真地回想跟他相处的情况。
他虽然很像自己心中的那个人,虽然很温柔,可是他明白说了,他不是她的子玉哥哥,难道就算这样,她还是喜欢他吗?
这些年来,她一直记挂着当年在东巽国认识的子玉哥哥,她也曾对自己说过,如果子玉哥哥再出现,她一定不让他再离开。
可是,他分明说过他不是子玉,为何她还是想缠着他?
她分不清楚,甚至厘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欢他,还是依然把他当成子玉哥哥……不过,她的心却很明确,她想要见到他,想要跟在他身边,就算他真的不是她认识的子玉哥哥也无所谓,她还是想了解他、想让他开心……
“你问这些做什么,莫不是……有了心上人吧?”
扮哥锐利的目光投来,未央觉得心虚,马上别开脸。“才不是呢!不就是去花园时,有姑娘以为我是男子,对我毛手毛脚的嘛……”
万一让哥哥知道她又跟雕龙太子见面,她可就惨了。
“对你?”闻言,窦天琅乐得拍膝大笑。“哈哈!没想到让你女扮男装也不安全,未央,你真是让哥哥头疼呢!”
未央立即恼道:“哥哥!”
窦天琅却笑得更加开怀,未央窘极了,然而望着哥哥,她想起的却是李重熙难得的笑,想起下午他的笑容,他那英眉舒展的俊朗模样……
她想见到他一直那样笑,只要他笑了,她也会开心。
真的……
经过几日调养后,窦天琅的病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也可行动自如了。
可是当李重熙再度派人送信,邀他至广朝最好的酒楼赏戏时,窦天琅还是以身体虚弱、不能饮酒,怕坏他的雅兴之由,委婉地回拒了他的邀约。
当他写好谢文,交给出月要她送给雕龙太子,出月也对他的拒绝不解。“敢问殿下,为何要假意称病?”
窦天琅抬眼看她一眼,温温地笑了。“出月,你可知道雕龙太子为何要与我见面,而且没邀请肃王北宫澈,单单只邀了我一个人?”
出月摇了摇头。“出月不知。”
“因为肃王北宫澈是他的对手,是他赢得华皇公主芳心的最大敌人,而我则对他一点威胁都没有,所以他才愿意与我交好,他是想要拉拢我。”
“殿下认为,雕龙太子为何想拉拢殿下?”
“我不知道,不过我总有感觉,雕龙太子并非我看到的那样简单,比起肃王北宫澈,或许……他更有心机也更有野心。”
他不想在驸马候选这件事上惹麻烦,之前,他已成功以病弱被李厚剔除资格,只要等着返回南襄国的旨意下来即可,至于谁胜谁负,实在不是他想管的事。
况且,他曾经从母妃那里听说了些东巽国的传闻、关于萧家两兄弟的故事,也是他不愿意过分接近雕龙太子的原因……
“所以殿下才不想与雕龙太子见面?是担心因此招来不该有的祸事吗?”
“出月,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最讨厌尔虞我诈,只喜欢清幽自在的人生吗?”窦天琅抬起温柔的眼,微笑问她。
见到他托付知心的笑意,出月向来冷静的眸里难得有了被看透的慌乱,可她也很快地稳住心思,柔柔敛眼。“出月明白殿下,殿下心性淡泊,当初若不是为了未央公主,或许王上立储时,殿下也不会主动跟王上要这个太子之位。”
当初南襄王欲立太子,属意之人便是窦天琅,却挣扎于他身子虚弱,结果窦天琅亲自向父王要求太子之位,只因他的心中最在乎妹妹未央,为了保护她,他愿意成为太子。
为了未央公主,他可以成为锋利的刀剑,重点是,这把刀剑能不能为李重熙所用——
他认真地注视出月,目光似乎蒙上了一丝隐晦的情感。“出月,你果然够了解我,不愧是我的知心人啊……”
出月接触到那饱含深意的目光,明明知道,却立即守分地低头,不敢越雷池一步。“殿下言重了,出月身为女官多年,怎会不理解殿下心思?那么……出月就去为殿下送信了。”
巧妙地避开他对自己的微妙情愫,出月转身离开他的屋子,正要走出居所时,未央刚好迎面而来。“出月,你要去哪里?”
“公主,我正要去为殿下给雕龙太子送信,你不如进屋去陪陪殿下吧?”
未央一听到雕龙太子便问:“是什么信?哥哥要请雕龙太子来见吗?”
“不是的。”出月解释。“雕龙太子邀了殿下到街上的天下酒楼一聚,不过殿下以身体不适推辞了。”
“为什么?难道哥哥的身体又不舒服了?”
“这倒不是。”出月微笑了下,然后委婉地道:“大概是殿下不喜喝酒,怕因此扫了雕龙太子的雅兴吧?”
“哥哥也真是的,不喜欢喝酒的话,可以喝茶啊……”未央不懂窦天琅的想法,可忽然灵光一现。“出月,不如信给我吧,我去帮你送——”
“公主,你又要乘机去见雕龙太子了?”
未央嘻嘻笑,抽过她手里的信。“既然哥哥不想喝酒,那我去帮他喝,出月,你就再帮我隐瞒一次吧。”
“公主,这怎么可以——”
可话还没完,未央便拿着信跑了。
未央并未真的把信送出去,而是来到那间天下酒楼,准备去赴约。
到了酒楼,她问过店里小二,便直接上了李重熙订好的厢房。
李重熙一见出现的是她,挑了挑眉。“怎么又是你?”
她灿笑。“我代替我家殿下,来陪太子殿下喝酒。”
“我记得我约的是天琅太子,不是天琅太子的随从,你说代替……莫非天琅太子不乐意见我?”
“不!不是的……”她一听,马上摇手。“是因为殿下的身体还不能喝酒,怕扫了太子殿下的雅兴,所以才让我来代替他……”
扁看她的样子,李重熙也知道内情绝非如此,窦天琅就算真不能饮酒,也绝不可能让妹妹来代替他,或许是他无意赴约,而未央才说谎骗他?
但她为何骗他?
窦天琅不愿意来便罢,她何必演一出硬对他示好的戏?
而且以她这千金之躯,她能喝吗?
何况她也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以为这样做就能掩饰窦天琅不愿意相见的事实吗?
他站起身。“不必了,既然天琅太子不来,今日的酒席就算了。”
她一愣,还以为至少能跟他看场戏呢。“那……现在要做什么?”
李重熙转头看她,语气转而锐利。“本宫想干嘛,跟你有关系?”
他生气了?“没有关系啊……只是,你不要生气嘛!”
未央直觉是自己露馅,让他觉得哥哥无礼,于是努力解释。“殿下的身体真的尚未康复,所以才婉拒邀约,我会帮忙跟殿下说的,请殿下改日一定邀你来参加寿宴……”
“等等。”李重熙冷静下来,黑眸对上她的。“你刚说……寿宴?”
“是呀,几日后便是天琅太子的诞辰,按例我会帮他——”未央讲到一半又改口。“是我们这些随从会替殿下办一场宴席,好好为殿下庆祝一番,不如到时也邀太子殿下一起前来,如何?”
这是接近窦天琅的一个机会,既然他不想见自己,不如他亲自登门拜访,看看窦天琅是何心思。“那就麻烦卫央小兄弟了,一定要让我在寿宴上见到天琅太子一面。”
“没问题,我会想办法。”她好有把握地答应。
“参加寿宴不能没有贺礼,卫央小兄弟可知道,你家殿下喜欢何种奇珍异宝?”
“我家殿下……”未央想起送过哥哥的礼物,说道:“特别喜欢乐器之类的礼物,之前有人曾送过一支玉笛,殿下一直细心珍藏,从不离身。”
李重熙知道那支玉笛,先前华皇公主希望得到几位太子的随身之物一览,那时窦天琅交出的便是玉笛,听他说玉笛是他妹妹送的,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
他的妹妹……不正是她吗?
“这事我听天琅太子说过,送礼的可是南襄国的未央公主?”
见他知晓自己的名字,未央的心顿时跳了好大一下,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是……那的确是公主殿下送的。”
一见到她惊慌的模样,就像那日在大街上被他戳破女儿身一般,他的俊唇便不由自主扯了扯,不知为何,她这副样子总能教他开心,想继续捉弄她。
“嗯,不如我也学那未央公主,去找支笛子送给天琅太子,你说如何?”
“当然好……很好啊!”未央快不敢看他了,万一他忽然发觉两人名字雷同,或者看出什么关联,那可怎么办好?
然而她的担忧并未发生,因为李重熙已走出酒楼。“那么,还不快跟上?”
“喔、喔……”她应声,才记得要跟上他的步伐,看得李重熙更是衷心发笑。
两人上了大街,逛过几家玉铺,想找支出色的玉笛,可总是不顺意的多。
直到两人终于在一间金玉铺找到一支尚属称心的玉笛,未央对着玉笛仔细赏看时,李重熙的目光却落在一支女子用的金钗上。
金钗有两只金造的蝴蝶,镶着明珠与红玉,一只展翅,一只敛羽,都停在一朵金芍药上,像是情人追逐,偶地互相凝眸……
不知怎地,他的心被那画面柔软地触动了,突然冲动地想买下那支金钗,送给那个记忆中喜欢追蝴蝶的小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