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心幽坐在床上,两眼直盯着皇太后,满月复无奈不知怎么说,实际上她是说了,可这位高贵典雅的皇太后完全听不进她说的,一心把她当成她失散十六年的女儿。
这到底在演哪出?她该不会又莫名其妙穿越到其他朝代了吧!
三天前,她怀疑自己被偷跑下山来的黑熊偷袭,昏了过去后,醒来人已在一顶光鲜亮丽的轿子里,轿子四周仿佛被一整个军队那么多的人围着,让她想跑也跑不了,就这么被半请半胁迫的来到皇宫。
一进皇宫,不明所以的她就被送到太后的寝宫,太后一见到她,立即下令让宫女月兑她衣服,吓得她以为太后有某种癖好抵死不从,但宫女人多势众,她的衣领硬是被揪了下来,看到她左后肩的五花瓣红色花朵印记,皇太后当场泪如雨下,痛哭失声,抱着她直喊“我的女儿”。
纤云是皇太后失散十六年的女儿?啸天怎么没跟她说呢?她想,他肯定也不知道,要不,以他憨直的个性,早早就将纤云送回宫享福了。
“纤云,你好些了吗?”一早,皇太后又来探视,她心疼的握住女儿的手。这三天来纤云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吃也吃得少,教她好担心,以为是初进宫还不适应。“你要体谅母后,母后不想张扬寻你一事,是担心会横生枝节,但你放心,现在你回来了,母后一定会昭告天下,为你正名。”
“太后,呃,母后,不用这么麻烦,您和皇弟操劳国事已经够忙的了,不须为我的事费心。”她不在意当不当公主,只在意虎啸天的安危。
“纤云,你真是懂事。”皇太后一脸欣慰。
“那个,母后,可以让我回杏花村一趟吗?”没亲眼见到虎啸天“活”过来,她总是羁心绊意,寝食不安。
皇太后脸一沉,带着宠溺意味地斥道:“才说你懂事呢,母后好不容易将你找回,怎能再让你离开!”
“可是……”兼管朝政的皇太后,果然有她“鸭霸”的一面。
“你说的那个杏花村虎啸天,我已经派人去问过,他现在是被关在牢里,不过案子还在审--”
“啸天在牢里?”她惊地弹跳起身,把皇太后吓了一大跳。“那代表他的伤已经好了?可他被关……他没杀人,啸天不会杀人的。”忧喜参半,喜的是他醒了,忧的是万一杀人案一定罪,那他肯定难逃死刑。
“纤云,母后知道你打小就住虎家,是虎家人把你养大的,可你现在的身份是公主,不宜再和市井小民打交道,母后也不是要你当一个忘恩负义之人,该给虎家的赏赐绝不会少。”
皇太后眼里藏忧,在武状元回报找到纤云时,她已另派人去查过纤云和虎家的所有事,知道纤云和虎啸天打小就有婚约,但她先前已颁下让武状元娶长公主的懿旨,这事绝不容更改。
“若他被判死刑,再多的赏赐有何用?”
“母后可以让他不用被判死刑,甚至恢复武榜眼--”
皇太后的话还未说完,心幽激动的抓住她臂膀,“真的?”察觉自己失态,她连忙松开手,改用女儿身份撒娇,“母后,你真的可以让啸天平安度过这关?”
皇太后笑道:“我是一国之母,你说,有谁的权力比母后还大?”皇太后心中有谱,照派去查问虎啸天杀人事件的官员回报,有人证目击杀害牛阿宝的另有其人,虎啸天被释放的可能性极大,她才能做出这种保证。
见风转舵,景心幽乖乖地陪笑喊娘,“那当然,母后是全天下最伟大的娘亲。”
皇太后噗哧笑出声,“这是什么怪说法。”
“母后,那宰相私下将啸天从武榜眼名单中除名,他……”趁胜追击,她打算痛宰暗中害啸天的老家伙。
皇太后斥了声,“他毕竟是当朝宰相,你能说他没权力这么做?这事我会私下训他,你对外不许再提。”轻喟,“纤云,你的皇弟年纪还小,还得倚靠这些重臣,我这个一国之母当得也不轻松,很多人和事,不是你想除就能除,你要多体谅母后。”
虽然不认同,但也只能接受,毕竟褪去光鲜外表,太后和皇帝充其量不过就是对孤儿寡母,要维持江山,光凭母子俩的确不可能。站在皇太后的立场,要她马上把宰相踢掉,的确很令她为难。
泄气地坐回床沿,她喃喃道:“母后,您可以不可以下个懿旨,要那些当官的不要动不动就想把女儿推给新科状元、榜眼的,人家不从就恼羞成怒将人除名,一、二十年的努力,一夕之间化为乌有……”抬眼,见皇太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赫然想起皇太后也是其中一名“罪犯”。
“呃,母后,我不是说您,我是指宰相。”顿了下,既然说开,她索性直言到底,“不过,母后,其实当初啸天极有把握夺魁,是因为听到您说要让新科武状元娶长公主,他才却步承让……”偷觑皇太后的表情,她居然看不出她有无发怒,但这样更令人惶恐,她顿时察觉皇太后全身上下散发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有这回事?”皇太后淡然地道:“不管他是却步承让,还是实力不及--”
“啸天他绝对有当武状元的实力。”她反应激烈。
皇太后看了她一眼,直截了当道:“有才能的人,不会被埋没的。我可以让他无罪释放,也可以让他回复武榜眼,但你必须答应和武状元成亲,十日后。”
皇太后一席话说得无风无雨,但景心幽却听得内心风雨交加。
她听得出这不是商量,不容她有置喙余地,是直接下达指令。她若顺从,啸天的世界就无风无雨还会有一个光亮的大晴天,如不然,他的世界就雷电交加,可能会有“不小心”被雷劈、被闪电吓死的意外身亡事件。
她知道皇太后颁下让武状元娶长公主的懿旨,这事若不能圆满达成,她老人家不仅没面子,也会威信尽失。可悲呀,为了维护皇威,连公主的幸福也得牺牲。
但,幸不幸福对她而言已经没差,她手中握得的幸福早已溜得无影无踪……
“纤云,你身子还虚弱,多休息两日,好好想一想,考虑一下。”
在皇太后转身欲离去时,景心幽唤住她,“我不用考虑,母后,我答应您,十日后和武状元成亲。”
就算纤云回不了古代,她继续待在他身边也无意义,与其死守着不爱她的人,不如放手,为他成就一个美好将来。
就算是她为他做的一次牺牲,当初纤云可以为了让他有盘缠上京赴考,点头答应嫁给黄公子,纤云能为他牺牲,她一样可以。
没有负气,她心甘情愿为他,心甘情愿……
再怎么心甘情愿,到了大婚这天,景心幽的泪水仍是热烫烫地滑下脸庞。
一整天皇宫热闹滚滚,喜气洋洋,从皇宫到驸马府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但她却觉得头痛,头上戴的凤冠和身上穿的大红嫁衣,以及一大堆陪嫁物品,和那一长列的迎亲队伍,每样事物在在都惹她头痛心烦。
坐在新房内,泪双垂,景心幽不是没想过要逃,但她能逃去哪?她人在偏乡的杏花村都能被揪出来,还有什么地方能让她躲藏,再者,她一跑,第一个遭殃的一定是虎啸天,她早认定这桩婚姻是一记牺牲打,让他安全上垒才是她最终的目的不是?是以,她不能逃!
她也终于明白,人未必能胜天,她和夏竞天的宿命,不是她回到古代就能扭转的,她一度以为纤云嫁给黄公子,是造成她和夏竞天在现代你跑我追的错姻缘,没想到真正的错姻缘其实是发生在今天……
眼眸低垂,心口幽幽,她来到古代第一次代纤云出嫁,心里想的是现代的夏竞天;第二次以纤云公主身份出嫁,心里想的却是只爱纤云不爱她的虎啸天。
现在,不管是夏竞天还是虎啸天,他们爱的都是纤云不是她,纤云柔弱有气质,男人见了自然会升起怜惜之心,想万般呵护她,而她,太过坚强,没有男人会喜欢比自己强势的女人,在文明的现代都还存有这种现象,何况是古代!
苦笑,她失算了,她应该穿越到未来,也许未来世界的男人爱的是孔武有力、坚毅强悍的女人。
盯着将喜房照得明亮亮的双烛,哭肿的双眼闪过一道锐利光芒,未来世界?不,不需要,就算身在古代,她也可以展现孔武有力、坚毅强悍的一面,敢娶她,这个新科武状元就要有胆接招,她会让他见识到刁蛮公主的“皇威”,要他乖乖地举白旗投降!
夜深,宴会已结束,闹烘烘的驸马府寂静得只剩莲花池畔的蛙鸣声,将红盖头重新覆在凤冠上,景心幽坐在床沿,将所有的丫鬟全赶了出去,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武状元新郎官。
“驸马爷,新房在这边。”丫鬟提醒的声音传入,景心幽嗤之以鼻,连新房在哪都不清楚,可见喝得挺醉,也好,他若一身酒臭味,她将他踢出喜房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
听到急切切的脚步声朝喜房而来,她更加反感,这人不用看就知他是个猴急不稳重的男人!
喜房的门被用力推开,门上的一大桶面粉瞬间掉落,洒了新郎官满身,他惊咆了声,“这是什么?!”
景心幽心口一突,这武状元的声音怎么这么像啸天?一定是她听错,或者是他们同是练武之人,声音一般沉,她才会听错。
稳住心绪,她以高高在上的公主姿态训话,“那是要你洗去一身尘埃。娶了本公主,一定要清清白白的做人,不许丢本公主的脸,不许贪污、不接受任何贿赂。”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其实只是在整他。
“心、心……”
“给我跪下!”不让他有说话机会,今晚她要让他见识公主级的下马威!
“蛤?”
“蛤什么,还不快跪!”
“噢。”整头整脸被面粉刷得粉白的新郎官应声跪下。
“爬过来!”
“蛤?”
“再让我听到你“蛤”一声,我就把你踢到门外去。”
不知公主新娘吃了什么炸药,新郎官乖乖地领命爬过去。
“停!”景心幽略掀红盖头的一角,见他爬到桌边,喝令他停住,“起来,把桌上那碗红水给喝了。”
新郎官爬起身,看见桌上摆着一碗红到发亮的“水”,纳闷的问:“这、这是什么?”
“叫你喝就喝!”
不想惹她生气,新郎官端起“红水”,凑近一闻,呛得他猛咳了好几声,“这是辣油!”
“我说它是“红水”,喝了它,代表你的心和这水一样鲜红,心是红的,才不会做坏事。”强词夺理之余,她漫不经心地道:“不想喝的话,就代表你娶本公主是存有坏心眼,那你还是早早滚出新房,本公主眼不见为净。”
“好,我喝,我喝。”本想闭着眼,将碗里的“红水”一口气全喝下,证明自己的心意,孰料,喝了半碗,辣油呛得他涕泪齐下,辣得他张大嘴,在原地直跳脚,“辣辣辣,好辣、好辣--”
见一旁的洗脸台有一盆水,顾不得水是干净还是用过,他一股脑往前冲,将头埋在其中,把整盆水都吸光,还是觉得嘴里有团辣火。
已主动将红盖头取下的景心幽,见他像河马般把一盆水喝得精光,着实扼腕,她布局得太匆促,忘了将那盆水拿来洗脚,让他在辣死前,先喝公主的洗脚水,或许他会死得比较甘愿!
“还剩一半呢,你的心现在是一半黑一半红,不过你应该听过“近墨者黑”,很快,你的那半红心会被黑心染黑……”瞄了还剩一半的辣油,她凉凉的说。“不要站在我身后,想喝水就滚出去!”身后的新郎官不断哈着气,惹她心烦,恼怒地回头想挥拳,忽见新郎官的高大身形和那张辣得通红还沾着些许白面粉的脸,再熟悉不过。
“啸天?”
“心……心幽……好辣。”
“怎么会是你,你来了怎不出声……”不,他有出声,她误以为是和他同“低音”的武状元。抓来红盖头帮他擦拭脸上残余的白面粉,她焦急不已,“你怎会跑来,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
“水,我……要喝水……”
见他辣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她急忙找水,桌上的一壶水和交杯酒不知何时已被他喝光,她往外走想唤丫鬟取水来,但步至房门前,脚步突然顿住,不唤人取水还慌张地将房门关起锁上。
“不行、不行,万一让武状元知道你在新房,他会告知太后,太后会把你拖去砍头的!啸天,什么都不要说,你快走,从窗户跳出去,快点!”她想,许是皇太后恢复他武榜眼的身份,他是来参加喜宴,大概喝多了想来看看她,就算他不爱她,但人相处久了多少会有感情,何况她还顶着纤云的身躯,也许他不愿意纤云的身子被别的男人碰,但这已不是她能作主。
眼前最重要的是赶紧将他送走,免得被人发现,她的名节保不保,她不在意,最好一辈子都没男人要娶她,她反倒乐得轻松,她担心的是他的人头能否保住。
“心幽,我,我不走……”
“这个时候,你还在“卢”什么,快走呀你!”她着急的想推他到窗边,无奈他太大只,她使尽吃女乃的力气还是推不动。
“我……我不用走……”虎啸天张着嘴,嘴里辣味犹存,他不断地哈气,“我是武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