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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君 第3章(2)

族长姐姐是指巫绯语吧。攸皇轻抿的唇悄然一勾。

“族长姐姐在哪儿?我来同她说这不是福儿的错。”现下的他可是在利用小女娃的纯真?

“族长姐姐在睡觉。”

在大伙忙着干活时睡觉?攸皇不免怀疑。“妳的族长姐姐真会偷懒。”他用话套着。

“族长姐姐不偷懒的!”福儿脸上有些不悦,谁也不能说她族长姐姐的坏话。“枫姥姥说族长姐姐身子痛痛,需要休息。”

身子痛?攸皇垂眸细思。换句话说,受伤了?

“族长姐姐在哪睡觉?”

“那里?”她伸出小手指着山壁上那毫不起眼的阁楼。“枫姥姥说不能吵醒族长姐姐。”她皱着眉头说着,心里想着何时才能听族长姐姐同她说故事呢?

“是吗?”仰首一望,他幽静的黑眸闪动。若非有人指点,确实不容易找着她的所在。

“客人大哥哥。”福儿怯怯地唤了声,如此撑呼乃她自创。“福儿去换一颗地瓜,去去就回。”

“不需如此。”攸皇回得直接。

只见他自怀里取出一条白净帕子放在地瓜上,修长手指轻轻转了转,拿开帕子时,沾沙的外皮已全数剥去,只余下黄澄澄的地瓜。

“哇!”福儿眼睛一亮,欢心地拍起手。“好棒哦,客人大哥哥好厉害!”她的小手握上他的手,催促着:“客人大哥哥快吃吧!”如此一来,待会儿她也可以开动了。

望着她热切的眼,攸皇竟如她所愿地张嘴咬了一口。

温热依旧的地瓜一入口,不但暖了他的嘴,还让余温不断散至胸口心窝处。

他,竟让一名小女娃触动了心?

凡鬼族人皆有此魔力?抑或是凡与“她”有牵扯之人皆能轻易触动他?

“枫姥姥!客人大哥哥已经吃了,福儿也要吃!”一见攸皇动口,福儿拔腿便往枫姥姥所在之处奔去,充满欢喜的呼喊传遍整个稻田。

剎那间,也传进了攸皇心里。

“呃……公子?”

一开房门,喜儿便让伫立于门口那只能瞧见半张脸的俊逸男子吓了一跳。

“我想见族长。”攸皇的嗓音低低沉沉,说出口的请求不似请求,倒有点命令意味。

他静立不动,既不前进也不打算后退,只是巧妙地挡住了喜儿。

手里端着没被动过的早膳,喜儿脸上抹过了然神情。他,便是鹊儿口里成天说的公子,族长别扭地不愿承认相识的男子吧。

这下可好了,人都已经找到房门口来了,她能怎么办?

“族长不能见公子。”

“还未清醒?”攸皇冷沉的眸冷冷盯着喜儿,似确认、似怀疑。

“是。”喜儿的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下,那眼神……冷漠得令人难以亲近。

“我等她。”

他让了路,身形微晃,眨眼间已坐上楼台栏杆。轻倚着廊柱的身躯似一朵凝聚于此的黑云,飘飘然地,似随时会飘走,也似随时会下起一场大雷雨,令人捉模不定。

等?喜儿皱起了眉。那便是不走了,那怎么成?

……

“在我清醒前,早早将他赶出族里。”昏睡前,族长是这么交代的。

“那位公子是族长救回的,若要将他赶走,族长又何必出手相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妳不知晓?”巫绯语斜睨了喜儿一眼。

“知晓。”喜儿点了下头。“但族长也说过了:『我巫绯语只会使毒下蛊,从不救人』。”

“我这么说过?”巫绯语扬高语调耍赖着。“那妳肯定听错了。”

“族长——”

“总之,我醒来后,别让我见着他。明白吗?”巫绯语插口打断喜儿

……

听,她绝对是听明白了,可该怎么做才好?

“公子。”她待他回眸之际方继续道:“族长说,公子若醒来,身子便已无碍,小的会派人护送公子离开。”她说得可够委婉?

“急着赶我走?”他平缓的语调无高低起伏,莫测难猜。

“不不。”喜儿解释着:“咱们鬼族从不接待外人,这回公子是例外。”这倒是事实。

是吗?攸皇扯了下唇。他倒想瞧瞧鬼族对他到底有多“例外”。

“我不会走。”他这话绝非挑衅。“除非巫绯语亲口赶我走。”

他是坚持非得见族长一面不可就是了?喜儿的眉皱得都快连成一直线了。

看吧,她就说她做不来这种事嘛,现下好了。

说,她说不过人家;动手,依他方才展现的身手,她恐怕连他的衣角也模不到边……唉,她认输了。

“公子在此稍候,喜儿马上回来。”她还是先将这原封不动的早膳送回灶房,再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吧。

“水……给我水……”

喜儿前脚方离开,房内便传来巫绯语的呼唤。

那声音断断续续、似有若无,微弱得几乎无法让人听见。

眸稍抬,他没让心中的犹豫耽搁,身一动,人已下栏杆推门而入。

倒茶、欺近、掀帘、扶背、喂饮,他的动作流畅,举止优雅,彷佛早已习惯此事,熟稔异常。

“嗯……咳咳……”口干舌燥的巫绯语喝得急了,一口气顺不上来地咳着。

拿开水,他替她拍了拍背,如湖水般清透的眸在她未蒙面的白皙脸庞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逼后巫绯语。

这名,多年前他已听闻,多年后她的声名更炽了。

神出鬼没、性情古怪、相貌成谜的她,一度于江湖中引起骚动。他私以为,既是一族之长,又已成名多年,此人年纪必不小,岂知,他根本是错得彻底。

他,早该想到的……

……

“当家的,今日我方得知一则惊人消息,您可愿听它一听?”一年前,君韶安神秘兮兮地挨近他,说得小声。

他未答,也未予理会。因为就算他说不愿意,君韶安也会照说不误。

“听说蛊后巫绯语是封御上的师妹呢。”他用着惊讶的语气开口。

看吧。攸皇不动声色地将书册翻页。他一直不解像君韶安这种急性子,何以偏偏能将他的商行打理的有声有色?

“封御上是谁,您知晓吧?就是人人所称颂的那位神医。”君韶安自说自话。“真不可思议,明明同门,一位是神医,一位是蛊后;一位救人,一位害人。难不成是说好的?”

久久等不到攸皇回应的君韶安,满腔热血一下子让水给浇熄了。

“我说当家的,我说了这么多江湖消息,您好歹也应一声嘛。”君韶安垮下了脸。“跟您说话真是没劲,再大的消息也如同家常便饭般普通了。”他的埋怨更深了。

“她可害到你了?”

“什么?”当家的话没头没尾的,害他一时反应不及。“喔,您说蛊后啊。”他恍然。“是没害到我。”

“那她的事,与你何干?”

“呃……”话这么说是没错。但是……“同样是江湖人,这种事多多少少也要了解一下,不是吗?”

“何需如此?”渐渐退出江湖的他,根本不想与江湖有所牵扯。

何需如此?君韶安想了想。“当然是以备不时之需了。”

……

所以,他早该想到的。

神医封御上只有二十来岁,身为他师妹的她会有多大年纪?

望着她光滑细致的脸蛋,攸皇倏然收回心神。

方才一阵呛咳,她竟未清醒反而沉沉睡去?这到底……

“喜儿……”她突然低唤了声,眸未睁。

僵了下,撑扶着她的他,等着。

“他走了?”手一抬,她抓住他手臂,眼仍未睁。“记得务必赶走他呀……”

似睡似醒的她说得含糊,但他却听得明明白白。

她口中的“他”,是指他吧。他承认,不喜与人往来的他确实不讨人喜欢,但也不至于令人厌恶至此吧?

一年前的相遇,出手伤她是他不对,但他也被他耍弄、被她利用得够本了,不是吗?

跋他走?可以,他正等着。

放平她的身,他顺势欲将她的手收拢棉被中,却让那青中带黑的肌肤色泽擭住了眸光。

她,中毒了?

入手的冰凉触感,沁出额际的冷汗,令他不自觉地伸手探向她的额。

下蛊施毒的王者竟会中毒昏睡?想来虽可笑,他却隐约觉得不对劲。

“族长怎么了?”返回的喜儿一见房门敞开,而容隐公子又未守在外头,急得她直奔而入。

“喝过水又昏睡了。”

喜儿探过身来瞧瞧,赶忙拧了条巾帕。“交给喜儿吧。”

眸一敛,他退至一旁,并未离开。

“她中什么毒?”他看着替她拭汗的喜儿。

“鬼林的白雾瘴。”喜儿仔细地拭着她额际薄汗,这也是后来她才知晓的。

表林?攸皇神情微变。可是他擅闯的鬼林?

“为何中毒?”

“当然是为了——”喜儿倏然住口,差点说溜了嘴咬到舌头。

“为了救我。”攸皇替她将话说完。就算她不说,他也隐约能猜到。

在鬼林里,鬼族的地盘上若要有贵人相助,除她之外,谁有此能耐。

“何以我没事,她却昏睡不醒?”

“这……”喜儿咬了咬唇,到底该不该说呀?

瞧着床上的她睡得不甚安稳,纤细的身子似乎承受着极大的苦痛,有时还会忍不住抽动了下……他心中竟闪过一丝不快。

“我可以慢慢等!”

这句话根本就是威胁嘛,喜儿一脸为难。

“族长说,白雾瘴的毒会令人心生幻觉,陷入极大的恐惧中而崩溃发狂。此毒猛烈异常,稍有耽搁便回天乏术,族长怕公子撑不住,所以……”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咽了咽口水,续道:“所以先将公子的毒过到自己身上。”

饼毒?攸皇的心一震。为何如此?她怎愿为他如此?

“她可是不想活了?”而他,只是遭她利用的棋子。

听出容隐公子的言下之意,喜儿试图解释:“公子放心,三年前小虎子误食嗜心草时,我见族长用过一回。那时奄奄一息的小虎子可把大伙给吓坏了。”

“那时她也同现下一般昏睡?”不知为何,一股不明的怒火不受管控地自他心底不断涌起。

“族长说她睡几天就没事了,公子用不着担心。”之前,族长也是这么说的。

担心?闻言,攸皇怔了下。

他替她担心?

难道,他隐隐骚动的不安情绪真是因着对她的担心?

他还以为他彷如止水的心不会为任何人而波动,也不该为任何人掀起波涛才是。但似乎自从他遇见她那一刻起,许多事已渐渐超出他的掌控,让他的心慌了下、乱了下,也愁了起来……

巫绯语……他于心中唤了声,眸中闪过忧光。

倘若她真是他的贵人,他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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