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伽蓝发现得及时,韩锐的褥疮得到了很好的医治,不出半个月,溃烂的伤口已经结痂。
伽蓝怕他长时间卧床,褥疮会再次复发,每半个时辰都要替他翻身,晚上睡觉前,会为他的腿部进行按摩,偶尔更会搀扶着他到院子里走动走动。
大部分时间他都很配合,可这坏脾气的小煞星怎么可能一直都这么让人顺心呢?他下乖的时候简直比蛮牛还固执,每每这个时候,伽蓝都要自己忍、忍、忍,相信这一路伺候下来,她的忍功肯定无人能出其右。
今天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祖宗发脾气了!
兰儿一路叫喊着冲进药坊,把府中的老大夫吓了一跳,在一边捣药的伽蓝只是抬头看了看她,又低下头去,专心捣碎药材。
应该多加些甘草,小主子不喜欢吃药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药太苦……
"伽蓝你快些去看看吧,小主子又开始闹了。"
"怎么了?"伽蓝紧张地站起身。
"不知道,刚刚我把午饭送给小主子,开始还好好的,我就乖乖站在一边,等他吃完好收拾碗筷。可是吃到一半,他就莫名其妙发火,把东西全扫到地上,叫我滚蛋。宋嬷嬷、刘公公都去了,也哄不好他,没办法只好来叫你了!你快些去吧,这次好像闹得特别凶,天知道,他最近脾气不是挺好的吗?早知道我就不要呆在那里啦,白白受一顿无妄之灾!"
兰儿一个人叽哩呱啦抱怨个不停,伽蓝用清水净了手就跑出去了。
这段时间,他的心情不是挺好的吗?身体也恢复得不错,太医说。只要小主子肯配合治疗,康复指日可待,其实在伽蓝看来,小主子的病也不过是娇惯出来的富贵病,只因是从小身子不好,他又喜欢闹脾气,不肯吃药,积聚了一段时间,这病才成了宿根,总是好不了。
但最近他身上的褥疮好了,怎么又闹起脾气来了?
伽蓝一路思索着,脚步也没停过。她赶到韩锐住的主屋时,他正在哭!
哭?一向要强的小主子竟然在哭?
宋嬷嬷和刘公公一个床头一个床尾,好声相劝也没用。
鲍主坐在床边,一边用丝巾拭泪,一边哭道:"锐儿,告诉娘,到底是怎么了?别哭了,哭得娘心里好痛哇!"
伽蓝看看地上,又是一片狼籍,碎碗碎盘子到处都是,几个丫鬟正在打扫。
按照兰儿姐姐的说法,小主子是在用膳中发脾气的,莫非是食物的问题?小主子那么挑食,但也不至于会哭呀?
"哎呀,你终于来了,快过来看看你主子,怎么用餐的时候不随侍在身边?"
刘公公看见伽蓝来了,赶紧从床上下来。
"伽蓝给公主请安。"伽蓝不慌不忙福了福身子。"伽蓝刚才在药坊给小主子捣药,一听兰儿姐姐说小主子发脾气,这就赶过来了!"
"还不快点看看他,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连娘亲都不理了!"公主拭着泪水,有点焦急地催促伽蓝。
伽蓝好羡慕,有娘的感觉一定很好,可惜她娘亲早已去了,小主子有这么好的娘亲也不珍惜……
唉,想这些做什么?伽蓝丢开杂念,来到床边。
她温柔地拍着被棉被包裹起来的韩锐,声音低低的。"是饭不好吃吗?"
被棉被裹住的人儿刚才听见她的声音就已经不哭了,但不时有抽泣声传出,一听见伽蓝问他,他抽泣变得很大声,棉被晃了晃。
"是什么意思?"公主忙问。
"小主子的意思是饭没有不好吃。"
伽蓝耐心解答完,又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棉被不动了,伽蓝笑笑。"是伤口不舒服?小主子让奴婢看看好不好?"
棉被僵了半晌,然后晃得很猛烈。
伽蓝低头偷笑,知道是有人不好意思了。
她转头对旁边一脸担心的公主说:"公主请放心吧,小主子可能是身子不舒服,心里烦躁才会哭的。小主子是男孩,怕是不好意思了,请公主和宋嬷嬷、刘公公都出去吧,伽蓝来照顾他就行了。"
"那也好,千万小心伺候着!"公主不放心地再次叮嘱。
"是,伽蓝知道!"
待几个人出去了,伽蓝才放胆爬上大床,向来别扭、脾气又很坏的韩锐竟然哼都不哼一声,但埋在被子里的脑袋也没出来就是了。
"小主子又不是三岁小童,都是六七岁的大男孩了,不可以这样闹别扭,忘记您答应奴婢,以后有什么都直接说的吗?"
本噜咕噜……
好像听到有反对的声音?伽蓝皱着眉,凑近疑似包着韩锐脑袋的部位。"小主子说什么?这样包着棉被,奴婢听不太清呀!"
本噜咕噜……
这次听清了,他抗议说他已经九岁了!
九岁?九岁怎么会这么瘦小?先不管这些,她最想知道的是,他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头发滑下来,触到额上结疤伤愈的地方,有点痒……啊,不会是……
"小主子是不是伤口很痒?"
棉被没有动,看来没错。
这几天他伤口结疤掉痂,因为伤口面积比较大,估计躺着肯定很不舒服,再加上他身体一直不好,这么瘦弱的身体承受这么多的病痛,是铁打的人也有崩溃的时候,所以她向来骄傲的小主子才会哭,就是还晓得埋在被子里,不会太丢脸就是了。"让奴婢看看吧,前几天太医给奴婢的药还没用完,小主子不嫌弃,伽蓝这就去拿。"
不说话就代表同意了?
伽蓝动作迅速地从床上爬下来,小跑步回自己房间取来止痒用的清凉药膏,是上次额头受伤时太医特意给她的,据说很珍贵,这个药是宫中才有的,只有主子点头同意了,她才有得用。
她月兑了绣鞋,重新爬到大床上,推推那堆棉被。"小主子、小主子……"
怎么不说话?
"小主子,奴婢要给你擦药膏喽?"
半天等不到回复,伽蓝大着胆子拉开棉被,韩锐一张脸全埋在枕头里,耳朵很红。
伽蓝偷笑,因为怕褥疮复发,他都是光着睡觉的,所以每次给他按摩、翻身,他都是这个别扭的样子。
伽蓝一边小心翼翼地在伤疤上擦药,一边仔细观察韩锐的反应。"如果痛了,一定要跟奴婢说喔!"
"知道了,你好啰唆,烦人的女人!"他痛他当然会喊,她一天到晚像只老母鸡一样叽叽喳喳个没完,烦都烦死了。
韩锐不耐烦地瞪了一眼伽蓝,在看见她额上那道很明显的疤痕时,他眼睛闪了闪。
她抿抿唇,告诉自己要忍耐,这个小表可是她的衣食父母,她得罪不起的!
伽蓝歪着脑袋,很温柔很仔细地为韩锐擦着药膏,而韩锐呢?他一直偷偷地盯着伽蓝的脸蛋猛瞧,有时候她不经意地把视线投射过来,他就像做贼一样赶快把脸埋进枕头里。
有几次被伽蓝发现了,也只是冲着他笑笑,他埋在枕头里的脸就红了,伽蓝一点都不在意,因为她这个小主子向来阴阳怪气,她早习惯了!
这些日子他比较配合,脾气也小了,虽然对她不时还有些恶声恶气的,但伽蓝还是觉得他已经接受她了。
或许那只是错觉!
啊!似乎不小心下手重了点!
"好痛!笨手笨脚的臭丫头…………"
一票不堪入耳的脏话从那张漂亮的小嘴里络绎不绝地进出来,伽蓝的脸色是越来越黑。
丙然是错觉!
伽蓝没好气地想,但手下的动作更小心了。
好不容易擦完了药,伽蓝的耳朵在饱受折磨后终于得到清静,韩锐斜眼看她小心地收妥药膏。那副谨慎的模样让他嗤之以鼻。
不过随口让太医给她的药,她就那么宝贝?这药膏虽然珍贵,他娘亲和皇婆婆那有一大把,每年夷邻萨满人都会进贡很多珍稀药材,皇上舅舅因为他体弱多病,都会赏他好多。
伽蓝听见了那声不屑的哼声,知道他是嘲笑她上包子的举动,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主子,哪里懂得民间疾苦?不跟他计较!
眼睛溜过来又溜过去,看着她额头被刘海遮盖的疤痕若隐若现,实在有够碍眼的,韩锐想了想,突然用脚踢踢伽蓝的腿。
伽蓝抬起脸,眼神充满疑问地看着他。
"小主子有事让奴婢做?是不是饿了?"
"不饿!那个……那个你去那边……"韩锐用手指指床头的暗格。"里面的药膏拿出来!"
伽蓝疑惑地看着他,后者的脸色则越来越红,最终受不了了,凶巴巴地吼了一句,"看什么看?让你做你就做,慢吞吞的!"
伽蓝翻了个白眼,姿势很不文雅地爬到大床里面。
这床真是大得离谱,木料是最珍贵的金星紫檀木,大床上上下下雕饰精巧瑰丽,或浮雕或透雕着象征吉祥的麒麟、蟒等瑞兽,床头有暗格,可放一些急需的用品,不过韩锐性格古怪,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如果不小心碰到了,下场可是很凄惨的。
"小主子,是这个吗?"指着其中一个暗格,伽蓝虚心请教。
"不是,下面那个。"他随便瞄了一眼,口气很恶劣。
伽蓝弱弱地指着下面偏左的一个格子小声问道:"这个?"
"你真是笨得离谱,我说下面那个,你指哪里啊?"
她瞇着眼等他骂完,可能骂太过火了,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真是的,不会好好说嘛,下面有两个暗格,又不说是哪一个……"伽蓝一边嘟喽,一边爬回来拍他胸口给他顺气。
"咳咳……又笨又啰唆……咳咳咳咳……"
韩锐咳得惊天动地,伽蓝皱着眉头,拍抚着他的胸口。"别再说话了,闭上嘴,深深吸口气。"
他嘴巴动了动,没说话。依照她说的,吸了口气,可惜没用,咳得更厉害。
伽蓝小心地把他扶起来。用手拍他后背。"要不要紧?我看我还是去叫太医来吧……"
"不许去!咳咳咳。"
"好好好,我下去,你别再说话了!"伽蓝坐到他身后,把他瘦弱的身子抱在怀里,伸长了手臂把放在床头柜上的玉磁杯拿过来。
"喝点水润润喉咙。"伽蓝举着杯子放到他唇边。
韩锐难得听话地张开了嘴,稍稍饮了一口,漂亮的浓眉立刻皱起来。
"里面有润喉的药,可是不苦的,我加了多味祛苦的草药,别吐出来啊!"伽蓝紧张地盯着她的小主子,倒不是怕他又发脾气,她担心他把药都吐出来,他下次肯定没这么好骗了!
韩锐还是咽下去了,不过不甘心就是了,那几句流水帐似的脏话又念了一遍,对此,伽蓝基本上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看他还要念,她赶紧插话,"小主子刚刚要我拿什么来着?"
"除疤的药膏,在那个格子里。"高贵的手指了指。
察觉她感动的视线射过来,韩锐尴尬地在她怀里动动身体。
"本来想让人丢掉的,一直忘记了。"他用施舍的口气说:"反正我也用不到,你拿去吧。你那个伤疤丑死了,看着碍眼!"
也不知道谁才是罪魁祸首喔!
看着那张倔强又尴尬的漂亮小脸,伽蓝好气又好笑,知道他骄傲、唯我独尊惯了,虽然说话伤人,可自从那次让她受伤后,他砸药盅扔饭碗都会很注意,每一次那些不长眼的东西都落在她脚边一咪咪的地方。
"伽蓝谢谢小主子了!"笑瞇咪的,伽蓝根本不在意他那有些伤人的话。
而韩锐却狼狈地红了脸蛋。
寒暑几易,扳扳指头算算,伽蓝竟然已在韩家度过了五个春秋。
这五年来,小主子的身体在她的紧迫盯人下,被太医调理得越来越好,于是王府里的人都说她是小主子的大福星,她那奇怪的断掌命格竟然能保小主子终生福寿延绵?
爱里的下人随便说说就算了,可是公主、韩大人、宋嬷嬷、刘公公似乎都这么看,因此,伽蓝在韩府的地位可不是普通的高,有时甚至比那八位正牌的小姐都吃香。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那超级难伺候的小主子只"勉强"听她一个人的话,有时候公主、宋嬷嬷都搞不定韩锐,只要伽蓝一说情,虽然他还是别别扭扭、脸色臭臭、嘴巴硬得像右头,但最后事情肯定能顺利解决!
这一天,是韩府六小姐出阁的大喜日子,韩府张灯结彩,加上是皇上亲自主婚,场面之隆重不下于公主成婚,韩府八朵金花难得齐聚一堂,尚未出阁的七、八小姐更是仕宦子弟急欲攀识的抢手货。
但那位韩府最最金贵、最最难伺候的正主儿却……失踪了!
这下也别成什么亲了,整个韩府被翻得个鸡飞狗跳,心焦气恼的新娘子也急哭了。
她是为自己的婚事被耽误而哭吗?才不是!她心爱的弟弟不看着她出嫁,那可真是天大的遗憾,所以今天最大的新娘子说了,弟弟找不到,她今天就不出阁!
因此,一干前来祝贸的朝中重臣被晾在厅堂上,刚当上新科状元的新郎官不管再如何不甘愿,也得立刻从马上下来,加入找人的行列。
伽蓝真是快被气死了。她记得小主子心情最近一直都不错呀,没道理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闹什么失踪,唉,这个已经被宠坏的小霸王,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把小主子最喜欢藏身的地方全都找逼了,竟然找不到?他不会又找到了新的藏身地吧?
伽蓝抚额哀叹,几年下来,韩锐举凡心情不爽、不想说话、和她闹别扭、不想看见任何人、不要念书、讨厌吃药中任一情绪出现,这个小霸王就会藏得无影无踪,任凭大家把整个韩府挖地三尺也难找到。
拜这位爱闹别扭的小主子所赐,伽蓝对韩府的各个角落都了若指掌,每次大家都找得焦头烂额时,伽蓝总能在最后时刻揪出他。
其实,只有伽蓝自己心里明白,他只不过是玩够了自动现身让她捉,她才不敢认为自己逮人功力一流!
他这次到底又躲到哪里去了?
找遍了假山、石洞,半个影子都没有!伽蓝在偌大的韩府中四处搜寻,不时碰到乱烘烘、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找人的丫头、家丁。
虽是夏初,但天气还是有些燥热,伽蓝停下来休息一下,拭拭额际的汗水,她抬头望向远处的山丘,满山郁郁葱葱,绝对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不会是在那里吧?记得某人最怕热了,昨天还为此昏昏沉沉在竹榻上睡了一天,连每天必练的毛笔书法都丢到一边……
不会偷偷去乘凉了吧?反正他向来讨厌什么拜寿啊、成亲、送礼的这一套,索性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没良心,亏六小姐平时这么疼他!
去瞧瞧!
伽蓝轻挽裙裾,撑起罗伞向后山走去。
还没到山脚下,便听见铮铮淙淙的琴声在山林间婉转流泄,她微微一笑。终于捉到小主子了!
步上层层蜿蜒而上的石阶,琴声悠扬若溪涧潺潺淌过的清澈溪水,由远而近,琴音也渐渐大起来。
小主子的琴技更精湛了!一曲《幽兰》意境全出,空谷幽兰,清雅高傲,不过,高傲是有的,清雅就免了!
她那位小主子,不说话的时候堪称清雅,嘴巴一打开就没有一句好话。不是嘲讽就是冷哼,反正就没见过他夸过谁好的。
就在伽蓝现身的同时,琴音也"铮"的一声静止了。
韩锐抬起头,瞥了一眼伽蓝后,立刻把脑袋转向另一边。
十四岁的韩锐穿着一身白衣,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背后,微微敞开的衣襟下是线条分明的锁骨,他依然是那么漂亮,眉目比女孩家还要精致美丽。
此时他咬着嘴唇,好看的浓眉紧紧皱在一起,嘴角微微翘起的模样让熟识他每个细微动作的伽蓝明白,小主子又生她的气了。
"小主子又在生伽蓝的气?"而且气得不轻,随便披了外袍就跑出来了。
瞄瞄汉白玉石桌上的"焦尾"古琴,那可是四大名琴之一,皇上亲自赏赐的,他平时宝贝得不得了,总要让她把琴台擦拭干净,在案几上摆上香炉才会拿出来。
现在那把可怜的琴被随意放置在飘有落叶的石台上,这也是他很生气的重要表现之一!
她又哪里得罪他了?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韩锐重重哼了一声,斜瞟了她一眼。
竟然问她来做什么?伽蓝没好气地说:"小主子一个人在这边好自在,知不知道府里的人都在找你啊?’
"不关我的事!"
看他那副拽样,真想好好揍他一顿!
想归想,伽蓝可不敢付诸行动,她很有耐心地开导她蛮横的小主子。"今天可是六小姐出阁的日子,小主子是韩府未来的主人,怎么能不到场呢?难道你不想看着姐姐出嫁?"
"她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状元府不就在几条街外吗?"
几个已经出嫁的姐姐还不是有事没事就爱往家里跑?争相送一堆他根本就不喜欢的东西,烦都烦死了!
"可是今天不一样啊,今天是六小姐一辈子最重要的日子,她平时那么疼你,当然希望最疼爱的弟弟看着自己出嫁啊?"
"我不高兴去!那么多人,烦死了!"
他说完就任性地咬着嘴唇不再看她,双手无意识地拨弄着琴弦,琴音淙淙若碎珠滚落银盘,非常好听。
可惜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她得赶快安抚好小祖宗,让他能乖乖去参加婚宴,免得耽误了六小姐的终身大事!
伽蓝偷偷移近他身边,左看看右瞧瞧,确定没人了,她才敢放胆抓着他宽大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反应,似乎没有要甩开她的意思。
她摇了摇他衣袖,声音装得很可怜,"算奴婢求你了好不好?"
"哼!"他鼻孔昂得可高了。
"那……你要怎样?"
"你下次还要说那样的话吧?"韩锐的脸色阴沉下来,摆着一张臭脸,眼神像刀子一样射过来。
"啊?"伽蓝完全模不着头脑。她傻楞愣地闻:"奴婢……有说什么冒犯小主子的话吗?"
她不觉得她有说过什么冒犯他的话呀!谁不知道他心眼小,脾气又坏,身为他的贴身奴婢,她平时只能用小心谨慎来形容了,陪伴他简直比陪伴一只老虎还令人胆颤心惊!
"那个……小主子能不能提醒奴婢一下下?"
傍了她一个白眼,他嗤之以鼻。"你早上为什么丢下我去找六姐?谁才是你的主子啊?"
伽蓝差点没昏过去。就……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
话说某人早上赖床,伽蓝去叫了许多遍,他还赖着不起,眼看着六小姐梳妆的时辰就到了,作为府中梳妆、女红公认第一的伽蓝,自然被推选为替小姐梳妆的不二人选,可某个霸王赖床不起,严重影响到伽蓝的工作,情急之下,伽蓝掀了霸王的薄被。
霸王恼羞成怒,照例狠狠骂了她一顿,然后……继续赖……
伽蓝看着那埋在薄被里的一团球,气得直咬牙。
他就是要和她唱反调,昨天明明都说好的,他也同意了,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赖皮成这样?
伽蓝使劲摇他。"小主子怎么可以耍赖?明明昨天答应伽蓝了,听话。快点起来,伽蓝服侍完小主子还要去帮六小姐梳妆呢!"
"我要睡觉!"他不动就是不动,哼,平日就没见她伺候他那么积极,还不到天亮就要去替六姐梳妆,她还真以为六姐少了她就出不了门?
包可恶的是,她为了要给六姐梳妆,竟然敢牺牲他的睡眠?哼,他要好好教训她,让她明白谁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那好,小主子睡吧。等到时辰了,我叫宋嬷嬷或刘公公来伺候你?"
伽蓝决定走人。这小霸王太可恶了!
"不准,你敢走出这个屋子试试看!"韩锐一把掀开薄被坐起来,双臂交叉环胸,表情嚣张得可以。
"那……小主子到底要伽蓝怎样?不是昨天说好了吗?小主子也同意伽蓝今早给六小姐梳妆了呀!"要是能揍他就好了,她一定揍他个半身不遂!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让别人去给六姐梳妆,你在这里伺候我!"
"能不能……能不能让别人来伺候小主子起床更衣?"明知道小霸王不会答应。伽蓝还是问了。
"不行!"韩锐立刻丢过来一句。
丙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取代了宋嬷嬷、刘公公,成了他唯一能亲近的人,虽然他总是会嘲讽她,挑衅她,但他对她并不像对其他下人那样冷漠。
但是,不能因为他对她稍微好点,她就得感激涕零,什么都听他的吧?再说,六小姐平时对她也不薄,拿好东西给弟弟时也不会少她一份,她真的想在六小姐出阁前尽一份绵薄之力。
"那小主子究竟想要伽蓝怎样?"她也是有一定忍耐限度的,且这件事是公主殿下亲自让她去的,她大可不必理会这个被宠坏的小孩!
"随便派个人到六姐那,告诉她你不去了,让她找别人给她梳妆!"
"六小姐平时对小主子那么好,没想到小主子那么自私!"
"你说什么?有胆你再说一遏?"
混蛋,她到底是谁的贴身丫头?干么那么向着六姐?气死他了,他才是她的主子耶,她竟然敢顶他的嘴?
伽蓝抬头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伽蓝知道自己冒犯了小主子,可伽蓝还是要说,伽蓝是韩府的奴婢,又不是小主子一个人的奴婢,六小姐平时对伽蓝很好,伽蓝想在她出阁的时候尽点心力。这样难道也错了吗?"
伽蓝偷偷看韩锐的反应。他虽然沉着一张漂亮小脸,但不像有发火的预兆,可能在反省吧!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福身行礼。"伽蓝先去服侍六小姐了,我会让兰儿姐姐叫宋嬷嬷来服侍小主子的,时辰还早,您再休息一下吧!"
不管了,先走人要紧,再去晚些,为新娘梳妆的时间都不够了。
但她哪里想到这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小霸王竟然为了她一句话闹失踪,把个韩府折腾得底朝天,害得六小姐还为他延误了婚礼。
伽蓝满脸黑线,再一次她醒悟了。
真的不能得罪这个小人主子,他心眼比针孔还小!但醒悟归醒悟,当下最先要解决的,还是怎么把这个小祖宗乖乖劝回去吧?
"小主子想要伽蓝怎么做才肯乖乖去参加六小姐的喜宴?"
"终于想起来了?"鼻孔里不屑地哼出两团冷气,韩锐斜着眼睛看她。
"是,一切都是伽蓝的错,小主子就原谅伽蓝这一次,"她讨好地伸出一根手指,陪笑道:"就一次,小主子还是跟奴婢回去吧,让奴婢服侍你换上吉服,去参加六小姐的喜宴,好不好?"
伽蓝汗颜,自己都觉得自己谄媚得过分!
"哼,我可不敢劳驾你亲自伺候,你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奴婢,我怎么敢再增加你的负担?"
他斜着眼睛挑衅看着她的模样邪恶又俊美,害伽蓝差点失了心智,她晃了晃脑袋,击散他无意识中给她下的魔咒,她满脸陪笑,小手斗胆抓住他细瘦的手臂,有点撒娇的意味,纵使她自己没察觉出:"奴婢早上是急了才乱说的,求求小主子别放在心上了!"
"哼!"漂亮的脸蛋又转向一边。
"好了好了,小主子别生气了,整个韩府大院谁不知道伽蓝是小主子一个人的贴身奴婢?小主子是韩府未来唯一的主人,小主子说伽蓝是什么伽蓝就是什么!"
她姿态低到到自己都想扁自己的地步了!
"是吗?"漂亮的小脸稍微转过来一点点。"你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伽蓝是小主子一个人的奴婢!"
"以后只听我一个人的话?"
"是,伽蓝以后只听小主子一个人的话!"伽蓝举手发誓。
"嗯,过来扶我。"
韩锐施舍似的把手伸出去,生怕他后悔,伽蓝忙不迭地过去搀扶他,想去顺便把焦尾琴也抱过来,却被他制止了。
"等下随便找个丫头过来抱吧,你只要专心伺候我就可以了!"
偷偷翻了个白眼。虽然无奈,但可不敢表现出来,她大声说:"奴婢遵命!"
不想韩锐站起来,身体却颠踬了一下,伽蓝赶紧用全身力气撑起他,其实也不是那么重,他虽然比她高些,但因为很瘦,对她构不成威胁。
"是不是脚麻了?"伽蓝有些心疼,不知道他一个人坐在这赌气多长时间了。
她蹲子,为他按摩小腿,开始碎碎念,"平时也不知道注意一下,你真以为自己身体好一点了就可以乱来啦?你这么爱生病,还跑到这边坐这么长时间,虽然说是初夏,但山中风露湿冷,对你的关节也不好,你……"
韩锐一把把她拉起来,拥在怀中。伽蓝愣住了,嘴巴也失去说话的功能,只能傻傻任他抱着。
他的脸靠在她颈窝,他温暖的气息带着兰花的清香。"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奴婢,对不对?"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没响应。
他又抱紧了些,细瘦的胳膊硌得她背部有些疼,心弦动了动,她像着了魔,不自觉点了点头。
"是的,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奴婢!"
阳光穿过树叶,点点洒落在两个人的肩头,树影摇晃,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
伽蓝大脑一片空白,心底只无意识地叨念着:小主子好像又长高了,她又该给他缝制新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