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猛一拍手。
“啊,我想起来了!我们山西老家有一种布叫‘榆次大布’,边幅比一般棉布宽,织法紧实细密,经磨耐用,干体力活的人最喜欢,我娘生前就接过布铺老板的订银,在家中织过这种布,我也会,织法我还记得呢!”
“城里在家独自纺布的织娘可不少,我们可以把她们都雇来,让她们替我们织布,我也可以学。”
她也很兴奋,觉得丈夫的想法真是太好了,她也非常想参与。
“你在家里享福就好了,我不要你这么累,织布很辛苦,手会粗的。”他疼惜地吻吻她白皙红润的手,舍不得她美丽的手变粗。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他是她最爱的丈夫,她心甘情愿啊!
知道拗不过她,他也不再反驳,反正到时他会想出办法的,例如让她怀个胖女圭女圭?那美好的景象,让全佑福憨笑起来。
“傻瓜,又想什么呢?”非若衣捏捏他高挺的鼻梁,笑问。
“没事。”他还不敢大剌剌告诉她,省得她又羞红脸,拿小拳头捶他,他以后都会直接用做的。嘿嘿!
小俩口有商有量地把接下来的事情规划好,心中怀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本噜噜。
大牛的肚子很会破坏气氛。
他不好意思地拍拍肚子,“真是不禁饿。”
她横他一眼,“怪谁?还不都是你自己害的?!”
“衣衣,你也饿了吧?你躺在被窝里别动,我去厨房给你做点热汤面来吃。”眼见老婆又要藉题发挥,他赶紧转移焦点。
把老婆舒舒服服地伺候好,全佑福匆匆套上一件单衣就往外冲。
“喂,会着凉的,你给我回来多穿作衣服。”
可哪有人听?男人早两大步没了身影。裴若衣气嘟嘟的。臭大牛,要是得风寒了,有他好瞧的。
她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她刚刚闭上眼,他就用食盘端着两大碗热汤面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
“张大嫂给我们把面留在蒸笼里了。”
“啊!”裴若衣羞死了。“那他们不是全都知道了?”
知道他们两个关在这屋子里做了什么好事?!
大牛也脸红了,点点头。
“我讨厌死你了!”
裴若衣扔过来一个胖枕头,全佑福大掌一抓,正好把枕头抓在手里。
好险!枕头差点掉到面碗里了!
“好啦好啦,别气了,我们赶快吃。”
全佑福把面摆在矮腿炕桌上,端上暖炕给裴若衣吃。
“我不吃。”气都被气饱了,以后要她拿什么脸见张大嫂他们?还不被他们笑死?!
都是他!裴若衣恨恨瞪一眼还在一个劲儿傻笑的丈夫。
“不行不吃,胃会痛。”全佑福把大碗递到娇人儿唇边,诱哄。“先喝两口面汤暖暖肚子。”
躲不过丈夫的坚持,裴若衣浅浅喝了两口,皱眉推却。
全佑福用筷子挑起面条,“乖,吃点面条。虽然有些糊了不太好吃,但不能饿着肚子睡觉。”
他满眼殷切,她不忍心拒绝。
“知道了啦。”真像只老母鸡。
被亲亲老婆嫌弃地瞅了一眼,全佑福模模鼻子,一口一口喂老婆吃面。
吃了小半碗,裴若衣说什么也不吃了。
“我饱了啦,你吃好了,我要睡了,有点冷呢。”
一听老婆说冷,全佑福赶紧放下面碗,用棉被把她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张粉女敕女敕的小脸蛋。
他大嘴一张,把她剩下的半碗面悉数倒进胃里,另一碗再拿过来,三两下的扫干净,最后他漱漱嘴巴,喝口水,把炕桌放到床下,赶紧钻进被窝里,把香喷喷、软绵绵的老婆抱进怀中。
裴若衣模模他的肚皮,再模模他的头。嗯,很好,流汗了,应该不会惹上风寒。“饱了吧?”
“嗯,饱了。”他笑得像个孩子,把大脸往老婆柔软的怀里揉蹭。
她把床前的油灯吹熄,两人在黑暗中,她睡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路上有什么新鲜事没?”
“有啊。”全佑福开始侃侃而谈。“听说好些买卖城的事情。”
买卖城?虽然已经离她好遥远,可在那里经历过的一切,仿佛还像昨天一样鲜明。
“我听说俄国人在和别的国家打仗,那些驻扎在恰克图的俄国士兵趁机闹事,冲过边境,到买卖城里到处放火抢劫,那边的商铺都快被烧光了,朝廷震怒,把买卖城闭市了。两国的局势都不稳,什么时候能再开市都不知道。”
“其实买卖城倒是个好地方呢,如果时局稳定的话,在那边开商号,肯定能赚大钱。”裴若衣叹息,可惜但也庆幸自己和全佑福早早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我也看好那里。不过现在闭市了,就先踏踏实实在张家口先站稳脚跟再说,以后有好机会,买卖城了开了市,我们再到那边设立商铺。”
他的野心并不小,他相信,只要付出努力,肯踏踏实实地经营,有一天,他的梦想肯定会实现的。即使他这一辈不能实现,还有他的儿子、孙子会为他实现!
“大牛。”
“嗯?”
“我有没有告诉你,嫁给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
他心神一阵泪烫,微微哽咽,“现在说了。”
她噙着微笑入睡,他怜惜地亲吻她睡梦中微扬的唇角。
在梦中,她看见了两人美丽的未来。
短短半年的时间,全佑福成就了一个传奇。
从一个身无分文的异乡客,到白手起家的“金德祥”、“玉德祥”布庄老板,人们为他的一夜致富津津乐道,还有他那只闻其声、据说拥有天山美貌的妻子,无不为人所欣羡。
大家都听说全佑福拉着十七白布去蒙古,正撞上蒙古王爷过世,白布月兑手,发了一笔横财;大家都说,全佑福如今财大气粗了,买了个倾国倾城的漂亮婆娘,这往后必有享不尽的艳福啊。
大家都只愿意相信自己看见的,认为全佑福傻人有傻福,老天爷厚爱,什么美事都让他碰上了,没有人看到他的付出、努力和汗水。
大家只记得,半年前的某一天,全佑福带着蒙了面的妻子,在张家口最繁华的大街上砸下重金买了一间店铺,第二天门楣上就挂出一方黑木匾额,三个金漆大字--“金德祥”被阳光照耀得熠熠生辉,令人不敢直视。
小俩口也不兴什么开门大吉那一套,不请狮队,也不放鞭炮,早早开门,直接做生意。
他们卖很少量的绫罗绸缎,多卖棉布,最有特色的,就数那谁都没见过也没听过的榆次大布,又厚实又耐用,价钱也很合理,用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一传十、十传百,很多南北的商队都到金德祥来买这种布,长年放牧骑马的蒙古人更是喜欢,常常一买就是几十匹。
全佑福人老实又豪爽,做生意很讲信用,很多老板都爱跟他合作,因此与他固定合作的客人老板更是多,不到三个月,金德祥就在小俩口的带领下,在张家口闯出了名号,很快在闹区东市又开了一间分铺--玉德祥,两家铺子可谓财源滚滚,很是赚钱。
全佑福老实心软,大家都知道,但想在他身上占便宜?绝、对、不、可、能!
人家有个很精明的娘子,已透过二掌柜张大全及店里众伙计放话--想跟全爷做生意,成!但少做上不了台面的勾当,否则一旦被老板娘发现了,再赚钱的生意他们也不做!
夫妻俩的际运羡煞人,又恩爱得不得了。男主外,女主内,一个在外面谈生意应酬,一个带着织娘,在家里织布。
本来一切都很好很好,偏偏有人太过忽略相公,让相公心里很不是滋味,瞅准了机会,这位怨夫终于逮到了自己的小娘子。
“啊,你这坏蛋,做什么又把我扛到屋里来?”
裴若衣咚咚咚敲着老公厚实的胸膛,心里还分神想着,自己亲手做的石青色锦缎长袍,她相公穿起来会不会太威猛高大了点?
全佑福点点她的小鼻子,“你说你有多长时间没好好睡上一觉了?”
他们表面看来风光,背地里其实却艰幸无比,夫妻俩半年来起早贪黑,累得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他这样就算了,反正他吃苦吃惯了,可他向来娇生惯养的小妻子硬是不示弱,很快学会织榆次大布的技巧,还绞尽脑汁进行改良,带着张大嫂和几十个织娘,没日没夜地为布庄赶工,她都累坏了!
“我不累啦,等新来的那批织娘都上手了,我就可以不用这么忙了。”
她累,他又何尝不是?她疼惜地抚过他有些消瘦的脸庞,他要学的东西不会比她少,只比她更多。
他亲吻她的双手,唯一安慰的是,这双手仍如往日般白皙细女敕。
“张大嫂说,就是因为你很忙,身子太劳累,孩子才怀不上的。”全佑福不满的咕哝。
裴若衣巴了他脑袋一下,白女敕脸蛋红透了。“不要脸,竟拿这种事去问张大嫂,你羞不羞?”
“我不管,从今天起,你不准再去织坊,好好给我在家休息。这么漂亮的新家,买来后,你好好看过吗?还不如原来的四合院呢。”她把四合院弄得多温馨,多舒适?男人更哀怨了,“对我也是,好像做生意比我更重要呢,我宁原不赚那么多钱,也不想你这么劳累。”
裴若衣默声。他不说,她还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哀怨……但这可不行,什么能比他、比他们的家更重要呢?当然没有!
“我知道了。”她温柔地抚模他线条刚硬的脸,“以后我会以你为中心的。”
“那……赶快来睡觉。”他可急了,一双大手毫不笨拙地为妻子解扣子。
“臭大牛,你干什么?睡觉就睡觉,你解我衣服做什么?”裴若衣又急又羞,猛推丈夫的手。这人,最近越来越会歪缠了,没个正经。
“睡觉啊,不月兑衣服怎么睡觉?”好不容易偷来的空闲,他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你……不许啦,谁要和你做那事,住手……住手……”眼看阵地就要失陷,小丫鬟的适时出现解救了她。
“爷、夫人,外面有贵客找,说是夫人的故人,寻了好久才找来的。”小丫鬟隔着房门通报。
笔人?
裴若衣是一脸茫然,全佑福则蹙紧了浓眉。
“让他去客厅等,奉上碧螺春,说我和爷这就来。”她把丈夫推开,羞瞟他一眼,把解开的扣子扣回去,拢拢发,准备去瞧瞧这位故人。
全佑福双拳握紧,垂在身侧,突然而来不好的预感让他心慌。
夫妻俩相携进客厅,裴若衣上下打量这位故人。
只见这位年轻妇人,穿着一件金纱缎短罗裳,湖绿色水纱长裙,左手戴翠镯,右手两颗宝石戒指,梳着抓髻,斜插凤钗,虽然不很漂亮,但面容清秀。
她一见裴若衣,就急急立起身,匆忙迎上前,眼中含着泪水。
裴若衣越看她越眼熟,直到妇人跪地,她才惊叫一声,“阅琴?你是阅琴?”
“是的,小姐,我是阅琴,我找得你好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