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红香又转向气到脸涨成猪肝色的张大千,好言地道歉道:“村长,抱歉抱歉,我家相公脾气急,说话欠考虑,你大人大量,这次请原谅他吧。”
既然有人给台阶下,其他人也频频在旁缓颊,张大千这才缓和脸色。“既然你们雷家求我,我就不与你们一般见识。”
闹僵了也好,张大干本来再三斟酌的话,索性借此一次说清楚,“现在你们既已在我车辋村安了家,就得守规矩,你家算是大户,吃水用度自然比普通人家多了好几倍,这几个月来,我是特别通融才让你们免费取用祠堂里的井水,现下,别的人家有意见了,我既是村长,当然要公正,雷家若还想用祠堂里的水,就得按规矩给祠堂捐银子。”
雷间泰饶富深意地笑了笑,他支着下巴,看向众人。“我倒想问问,在座诸位每年给村子里的祠堂捐了多少钱?”
他说话的音量称不上大,却气势十足。
在座众人纷纷回避视线不作答,一看就是一副心虚的表情。
雷间泰不屑地低嗤,“你们这群人,明明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却逼着地位不如自己的人捐银子,穷人缴不起钱、没水用,每日都要走好几里远的路去村外挑水。”他一边说,一边心疼地把妻子拉到身边,“我娘子,从小就是这样吃苦长大的。”
他把她双手的掌心摊开,续道:“你们看看,如此粗糙的手,长在一个年轻娇女敕的女人身上,能看吗?她苦了这么多年,你们既为村长和长辈,理当为全村的百姓造福,可你们却霸着村里唯一的井,压榨富人,排挤穷人,今日竟还有脸到我家来跟我要钱?”
雷间泰大手一挥,口气斩钉截铁地宣示道:“雷某走南闯北多年,最恨的就是不公平,我今日就把话说个明白,我们雷家连一文钱都不会出!”
这下,不但张大千跳起来,几个老古董也面色不善地叽哩咕噜指责起雷间泰。
“雷爷,这可是我们车辋村从祖辈就订下的规矩,捐了钱才可以用祠堂里的井水,不捐就没水喝。”
“真是大逆不道,好歹你父母也是车辋村的人,他们的灵牌也是进了祠堂的,供奉过世的父母本来就是你该尽的孝道。”
“这小子,握这么多钱在手里干什么?真是抠门,捐银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当是挖他的心肝啊?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众人不停地议论纷纷。
雷间泰挖挖耳朵,当这些人在放屁。
“雷间泰,你这是什么态度?”
“把雷家人赶出去!”
“不能造福乡里,连一点点捐银都不愿意出,根本不配住在车辋村!”
“大家别这样,我相公他刚回来,不懂这里的规矩……”江红香连忙缓颊,她使劲地拽着雷间泰的手臂,示意他少说两句,没想到他却猛然把自己拉坐到他的大腿上。
霎时,抽气声此起彼落。
“不知羞耻!”张大干愤怒地低咒了一声。
虽然江红香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坐上丈夫的膝,但张大千的话让她心头窜起一把无明火。
当她正想要开口还击时,雷间泰倒先开了口一一
“雷某的决定就是如此,各位不送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跟娘子回房亲热比较有趣。
这等不堪待遇,张大干自然忍受不了。
“雷间泰,我不嫌弃你低贱的出身,对你以礼相待,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硬要跟我作对,既然你那么张狂,好啊,明天你就带着你身边那小娼妇,全家人滚出车辋村——”
“啪!”
张大干的话尚未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掌,他踉跄一下,要好几个人才搀扶得住。
这一掌打得可真重,雷间泰力气本来就大,此时在气头上,更是不懂得收敛,只见张大干挨了巴掌的脸立刻红肿,甚至连眼睛都肿了起来。
江红香惊讶地张大一张樱桃小口,瞪着相公宛如钢铁般的冷酷俊脸,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雷间泰收回手,愤怒地道:“我已经警告过你不准侮辱她,你当耳边风,这就是我对你的回敬,生意人就是这样,一分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你不欠我,我不欠你,要滚还是要爬着出去,随便你,恕不奉陪!避家,送客!”
“雷、雷、雷、雷间泰你、你……有种!大家走着瞧!”张大干狼狈不堪,不敢动雷间泰,只能撂狠话。
雷间泰出身下贱,活该配江红香那个没身份地位的穷女人,不过是赚了点钱,就以为可以拿乔了?还早得很呢,他会使出一切手段,让雷家在这个村子里无立足之地。张大干在心里愤恨地想着,但眼前的局势,他只能灰头土脸地先离开,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我们走!”张大干气呼呼地领着众人离开。
江红香知道这下情况不妙,村长一气,肯定是下定决心要赶他们出村了。
“你该忍一忍的,这下好了,你明日张胆地与村长作对,我们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傻瓜,有一就有二,这种人就像吸血虫,你给他吸了一次血,他就会食髓知味、不知满足。”
“我知道啊,可是你刚回来就惹到村长,我们以后的日子要难过了。”江红香忍不注咕哝着,愁容满面。
雷间泰听到她这么说,眼神柔和下来,因为她说的是“我们”一一证明她已经把自己当作真真正正的雷家人,与他同命同根。
别人不会理解他此时心中的感受,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她的陪伴,喜欢看着她,喜欢模模她、抱抱她,他知道老是这么做,很不符合他的男子气概,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他只知道,当初选择她做自己的娘子,是他此生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好了,别烦了。”他笑着安慰紧皱着小脸的娘子。“我雷间泰在外地闯荡多年,什么危险的场面没见识过,我绝不允许别人毁了我们的家!”他怜爱地模模她的头。
“不要闹啦,人家的头发都乱了。”
江红香嘟着小嘴抗议,左躲右闪却怎么也逃不开他那双一直袭击她的大掌,扭缠了一番,还是被恶狼夫君给抓进怀里,吃了好一顿白女敕女敕的豆腐。
被他这样一闹,她也没闲工夫去想村长的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他不太可能斗得过村长,但心底却深深的相信他所说的,他会保护好他们的家!
卑鄙的村长马上就使出杀手锏一一切断雷家的水源。
雷家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有二十几口,如果每日用水都靠人力去挑,就算专门雇几个挑水工从早挑到晚都不够用,再加上雷家现在正在盖房子,工地里的临时工就有十来个,用水耗费也很大,为此,江红香头发都快愁白了。
可她那个没天良的夫君却笑道:“瞧我娘子这小脸愁的,都快皱成一团了,别愁别愁,你夫君我什么都没有,就一身蛮力没处使,挑个几十趟水只是小事一桩。”
说完,还真的跑去厨房,不知从哪弄来一根又宽又厚的扁担,挂了八只水桶,健步如风地去挑水了。
主子爷都如此身体力行了,下人自然不敢怠慢,也都纷纷抄起扁担去挑水。
扁是第一天挑的水就够用好几天了。
第二日,雷间泰头一次没让娘子三催四清,天还没见光呢,他就匆匆起床,扛着家伙,带着两个粗壮的家丁出去了,一整天不见人影。
江红香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是有一百头牛也拉不回他,她索性等着,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雷间泰就这样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如此过了几日。
这天当大家正在吃饭时,他突然一个人跑回来,满头满身都是又臭又难闻的泥浆。
江红香见状,放下碗筷就开始数落道:“你身上那件外袍可是上好的锦缎料子,我费了多少工夫才缝制好的,你……”一点都不懂得爱惜别人的心意!
雷间泰不等娘子念完,就急急插话,“我们有水喝了!”他兴奋又大声地宣布。
“什么?”江红香有些不明白,“水都在厨房院子里啊,今天的水可是我带着大家去挑的,你这几天到底疯去哪了?”
一早就看不见人影,每天都半夜三更才回来,而且一回来就必定要把她摇醒跟她亲热,让她累到不行,想到这,江红香的脸蛋微微浮现一抹红潮。“今天也是,一回来就疯言疯语……我说到哪了?对了,我正说你那件袍子的事呢,好好一件衣裳就给你毁了……”
一桌子没人敢说话,三个弟妹是从小就被大姐唠叨到大的,自然已经习惯,站在角落的老管家就可怜了,听得耳朵发痛,也不敢出声制止。
他们雷爷真可怜啊,千挑万选,竟然娶到这么一个河东狮!
避家用带了怜悯的眼光看向主子爷,这一瞧不得了,他家主子爷哪里像在受罪啊?简直把少女乃女乃的唠叨当作享受了,一张大嘴都快咧到耳后去了。
“嘿嘿。”雷间泰搔搔脑勺,傻笑着。
“笑,你就知道笑,我跟你讲,我们雷家可不兴浪费那一套,衣服你自己到后院打水洗干净,自己造的孽自己担!”江红香念完了,还不忘惩罚丈夫一下,省得今天念完,他皮不痛肉不痒,明天就忘了,不给点教训,他不长记性。
避家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说道:“少女乃女乃,府里丫头多着呢。”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主子亲自洗衣服啊!
“要你多嘴!”雷间泰斥道,而后赶紧转向心爱的娘子,一脸讨好的笑。“我就爱让我娘子叨念,她念的都是对的,我喜欢听。”
真是好心被雷亲哟!不领情就算了,还骂他……老管家委屈地缩到角落,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油嘴滑舌!”江红香娇啐道:“还不赶快换了衣服来吃饭。”
“噢!那衣服……”雷间泰假装可怜兮兮地望着自个儿的娘子。
“放着,明日我和丫头来洗!”
“嘿嘿,还是我娘子好。”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雷间泰满心欢喜地听了娘子的吩咐,就要回屋换衣服一一不对!他好像还有事没说,猛地收住脚步。
“又怎么了?”江红香不解地望着他。
“我是说我们有水可以用了,你不高兴吗?”
“我知道我们有水啊,我不是说了今天才带着大家去挑的,你还给我偷跑!待会儿吃完饭,你给我去挑四十桶水回来!”
“不是!我是说我们从今以后都不用去村外挑水了。”
江红香丢给丈夫一个白眼。“难道张着嘴喝两北风?”
他的小娘子真是有够笨,怎么脑筋都不转弯的?雷间泰摇摇头,索性说个清楚。
“我这几日带着阿宝阿青一大早就去我们的地找水源,起初找的几个都失败了,挖出来的水不是又涩又咸,就是泥浆太多,没办法用,今天我们终于成功了,挖出一口好井,不比祠堂井水的水质差,而且水源充足,不但够我们家吃用,还可以照顾村子里其他穷人。”
江红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讶地冲到雷间泰面前,喜出望外地抓住他粗壮的双腕,急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有水用了?真的?真的?”
雷间泰轻笑一声,反手握住妻子娇女敕的小手,点头。
“是的,我说过我不会让别人毁了我们的家,更何况,用水这种小事我根本不放在眼里,大西北可比这里更缺水,我一路从沙漠走回来,鼻子早就养灵了,我只要这么一噢,再用手模模土质,地下有水没水,能喝不能喝,我心中就有数了。”
江红香抱着雷间泰猛亲了两下,忘情地赏美道:“我的夫君实在是太厉害了!”
雷间泰对小娘子的主动投怀送抱,很是享受。
阿宝也在一旁帮主子说话,“少女乃女乃,你都不知道打一口好井有多难呢!”
“你不要讲,我来说,我来说!”阿青急着邀功,捂住阿宝的嘴巴,自己劈哩啪啦说了一堆。“这里可是车辋村,九成以上都是盐碱地,能打出一口好井来,那得有多大的造化?雷爷挖到一半的时候,地底的泥浆突然大量地往外喷,我们还劝雷爷放弃呢,不过雷爷就是不信邪,跳下去卯起来狠命挖,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挖出一口水质那么好的井……”
被捂住嘴巴的阿宝终于挣开阿青的控制,气得脸红脖子粗,追着阿青一路打出去。“阿青,你给我站住!”
“哈哈……”大家被两个活宝逗得大笑起来。
江红香温柔又骄傲地看着她的相公。
娘子崇拜的目光让雷间泰很是受用,他揉捏着她的小手,感叹一声,“以后再出不用被张大干那个老东西牵着鼻子走了,我半夜都会笑醒。”
她看他是一想到张大干那张马脸会被气成圆饼脸,半夜才会笑醒吧?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厉害!跋快回屋换衣服去,饭菜都快凉了。”江红香催促着丈夫。
“那你陪我。”大男人开始耍赖。
“不要。”江红香想也不想就拒绝,谁知道跟他进屋去,什么时候才出得来呀?
雷间泰怎么会看不出娘子的心思?他故意露出痛苦的表情,揉揉肩膀,又捶捶腿,可怜地说道:“哎!劳碌了一天,全身骨头都快散了……”
“好啦!”江红香心一软,马上让步。“我来亲自服侍相公更衣。”
雷间泰立刻喜上眉梢,拉着娘子的小手就往门外走,边走边开始纠缠。“给我亲一个……”
“不要,大家都在看。”
“来嘛……”
“不要啦,你身上好臭!”江红香娇怒,随后只听见“啪”的一声,某人缩回了。
“你这只小母老虎,回房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看他把这小家伙宠的,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在座众人全都羞红了脸,头都快埋到饭碗里去了。
“哈哈,这风声还真大,真大,真大。”管家干笑两声。“来,二小姐、三小姐,小少爷,快吃饭,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