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软,逼得她只能心狠,她用的方法很绝,但也最有效。
杨尧修苦笑道:“我一直以为自己爱她比较多,可是事实上我什么也没为她做过,反而是她……”
他忽然想起去年母亲在美国因为肠胃炎而住院的事。
那时他匆匆赶去探望,却在门口遇见正探完病的她。
那是这两年间他们唯一一次的会面,她的模样憔悴的令他心痛。
或许是气恼她不好好爱惜身体,明明很想念她,可他月兑口的却是伤人的话语。他还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
“怎么?来看我妈什么时候死,好让你能快点继承她的财产是吗?”
她气白了脸,全身发抖,对他吼道:“你要恨我就恨,但不准诅咒干妈!?
他居然还讽刺她在作战。
当时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的冷嘲热讽?被他误解了两年,也伤了两年,那瘦弱的肩膀又是如何撑起庞大压力和负担的?
“我真是个大混蛋。”杨尧修喃喃道,大口的灌下黑咖啡。
浓浓的苦味在嘴中扩散,却苦不过心上的。
“人的一生中总是会蠢过几回,还是想想如何弥补比较重要吧!”杨尧深拍拍他,“你好好思考,我要先去陪小希了。”
他所付出的代价,是他所拥有的所有杨氏股份,就不知大堂哥会是什么?
其实她不太想醒过来的。
梦境太美好,现实太伤人,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待在梦里别清醒。
她真的累了,不求回报的为他努力奋斗这么多年,也该是她休息的时候了吧?
但是啊,偏偏就是有某个不识相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呼唤,干扰她的睡眠,让她不得安宁。
“芳芳,你睡了好多天了,醒醒好不好?”
听,又是那道烦人的声音。
“芳芳,你不打算参加你妹妹的婚礼了吗?”
不用了,反正知道杨尧深那家伙会好好照顾如希就够了。
“芳芳,醒醒嘛,我好想你。”
想她?他居然好意思说想她?
她在美国忙得焦头烂额的那两年,夜夜被思念缠身,他却始终未出现,现在才说想她未免太没诚意。
“芳芳,你为什么不醒呢?我答应,永远不再跟你分开了,好不好?”
唔……
“芳芳,你不是很爱我吗?那你怎么舍得扔下我一个人呢?”
被了,她受够了!
杨如芳虚弱的睁开眼,瞪向那个吵得她没办法好好休息的男人。
“你真吵。”这是她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正在替她梳发的杨尧修抛下梳子,触碰着她眉眼的指尖因为狂喜而颤抖。
“芳芳,你……醒了?”他捧着她的脸颊,好怕这只是幻觉。
“你太吵了,害我不能休息。”
“真是太好了!”男人压根没有反省,只是快乐的不断吻着她,满满的胡碴刺得她生疼,“我就知道这么做一定有效。”
“你等一下……”她喘了喘气,抬起无力的手制住他的动作。
“啊,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对不起,我太高兴了,忘了你是病人。”以为自己弄疼了她,他焦急的道。
她这才慢慢看清他的模样。
敝了,她也不过多躺了几天,他怎么可以把自己弄成这样?
眼窝凹陷了,嘴唇毫无血色,更别提那身凌乱的衣裳和他脸上那些刚把她刺得又痛又痒的胡碴。
那个让她暗恋了十几年的英俊男人跑哪儿去了?
“我饿了。”半响,她开口。
听她这么说,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你饿了?刚好,半小时前王妈才带了粥过来,我喂你!”
一阵塑胶袋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接着他手中就多了个铁制的餐盒和汤匙。
当热腾腾的鲜鱼粥递至她唇边时,她默默张口,吞下。
“好吃吗?”他立即问道。
“嗯。”王妈好歹是杨尧深聘来照顾如希的专业管家,厨艺自然没话说。
“那就多吃一点吧!”他又递一匙到她嘴边。
她任由他喂着,直到再也吃不下半口,才道:“我饱了。”
他抽过湿纸巾替她擦了擦嘴角,又问:“要吃水果吗?”
她摇摇头,没说话。
“等一下,你千万别再睡了。”见她似乎又想合眼,他慌张的道。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盼到她醒的哪!
她瞧着他,灿黑的眸如静止的湖水般,不带一丝波澜。
莫名的,杨尧修感到有些心慌。
“芳芳,你有哪里不舒服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她觑着他,不答反问:“你不是很讨厌我?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之前是我错了。”他急急认错,声音充满愧疚,“我很抱歉说了那些伤人的话。”
对于他的道歉,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低垂着头,“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过去是我不好,误会了你,芳芳,你能原谅我吗?”虽然现在才向她道歉已经迟了,但他仍想弥补些什么。
“你误会我什么?”她轻轻一笑,“你没有误会什么呀!我无所不用其极斗垮你的弟弟妹妹们是真的,设陷阱让杨尧海跳下也是真的,利用杨尧深对我妹妹的爱,逼他交出股份也是真的,反正我本来就是这样阴狠的女人。”
“不是这样的。”他将她拥在怀里,因为她自弃的话而心痛,“你没有错,错的人是我。”
杨如芳静静地倚在他怀中,那起伏的胸膛说明了他的激动情绪。
换作是以前,她或许会很开心吧?但现在她只觉得累了。
“如果你是因为我受伤而对我感到抱歉那就免了,这些的确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不是的……”
“以前是我不对,总自以为是的认定做那些事会对你比较好,却忘了或许你根本不希罕,所以才会把你越推越远。”
“不,是我太盲目,愚昧的只看到自己想看的那一面。”
饼去的人聪将事情想得单纯了,总以为用玩世不恭的形象面对世人,便能不跟手足们起冲突,也以为只要他和芳芳相爱,其他的问题和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但事实是无论他躲得多远,一旦杨家的人认为他有威协性,便又会急着对他不利,他的所有心软和退让,只是让他们更加嚣张。
相爱更不是感觉对了就好,若不试图了解彼此,感情也很容易产生误会和裂痕。
他太爱她,但因不够了解,无法全然信任她,所以当以为被背叛时,那刻得太深太重的伤痕,令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反击。
他的不信任,狠狠伤了自己,也伤害了她。
“反正都无所谓了。”她挣月兑了他的怀抱。“预定的目的已经达成,我等会就去跟干妈谈,要求中止这段收养关系,你杨家的财产我一毛都不要。”
杨尧修皱起眉,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她太平静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正逐渐关上心门,不让他窥探。
他不由得慌了。“芳芳,你……”
“放心,我也会离开杨氏,彻彻底底的自你的生活中消失,还你一个清静。”下一秒,她说出最令他害怕的话语。
“不!”他紧张了,忘了她的虚弱,不顾她的挣扎,用力将她困在胸前,密密的吻落在她发间、脸上。“你不能走,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
她怎么能在他体认到自己有多爱她,又有多后悔急着想要弥补她时,以如此平淡的品吻说要离开他?
他不许!
“杨尧修,你冷静点……”杨如芳没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她被他抱疼了。
“那你答应我,不离开。”他抵着她的额请求。
她沉默了下,最后摇头。“爱你太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若是在过去,只要是他一句温柔的话语,就能够融化她的心。
但现在,或许是病痛瓦解了她的意志,也或许是在见了杨尧深对妹妹的深情。再对照自己多年单恋却换得的下场,令她有了放弃的念头。
在此之前,她还能用工作自我麻痹,假装自己够坚强,可以为了他而不去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但现在努力的目标没了,生活即将失去重心,她忽然不晓得自己这二十几年的人生都在做什么。
杨尧修的心狠狠抽痛了下。“芳芳,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我只是……”
只是太爱她,却又太愚昧。
“你没有对不起我,一直都没有,说起来还是我擅自作主,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却问都没问过你一声,你是有资格恨我没错。”她淡淡的表示,不想让自己情绪太过激动,“我想就这样了吧!这两年来,想必你也受了不少煎熬。”
“不,我不接受。”他急切的低吼,“你累了,不想再爱我没关系,但不要离开我,至少让我有机会为你做什么。”
只要能留下她,他愿意倾尽所有。
她瞧了瞧他,叹息,“我说了,你没有错,错的人是我,你不需要……”
“既然你认为错的是你,那么就更该留下。”他专断的道。
她简直傻眼了。
这个任性得像孩子的男人,真的是她爱了十几年的那个吗?
“你这又是何苦呢?”他这一生爱过那么多女人,也不缺她一个,如果对她只是歉疚,大可不必如此低声下气。
“要是你离开了,我才会苦。”
杨如芳真的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她不觉得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大到这种地步。
而且,她刚刚也说了,他的歉疚没有必要,那么他现在这般死缠着她又是怎么回事?
“你这样……该不会是想劝我回公司吧?”她蹙眉,忍不住往这方向想,然后心情莫名的有些低落。
“什么意思?”杨尧修僵住,脸色不善的瞪着她。
她把他的感情当作什么了?
“放心,公司的事杨尧深跟你母亲会处理,你现在也是小有名气的画家了,要是不想继承杨氏,没有人会逼你……”她急着说些话来掩饰内心的空虚,没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罗如芳!”他吼着。
她吓了跳,愣愣瞧着他。
“你实在……很懂得如何让我生气。”他咬牙道。
两年前如此,现在也是。
“我就不能是因为爱你,才想将你留在身边的吗?”
“呃?”没想到他会冒出这一句话来,她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可是我根本不懂你到底爱我哪点啊!你的女友们一个比一个漂亮,又会撒娇,是男人都会选她们。”
虽然很伤人,但事实就是,她唯一胜过她们的大概只有头脑而已,所以她认定他的道歉是想找她回公司,很合理。
“你……”要不是顾念她身子虚,杨尧修实在很想把她抓起来好好摇一摇,“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希罕你的聪明才智。”
这个自以为是的小笨蛋!
他喜欢她是因为专情得可爱,痴情得认真,他心疼她为了不带给自己困扰而将心思悄悄掩藏,感动于她的付出,跟那其实他也有的聪明才智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现在,他都已经把话讲得那么明了,她居然还用那种困惑的眼神瞧着他,活像他讲的是她无法理解的火星话,看得他一把火。
“乖乖待在台湾,不准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他深深吸了口气,撂下话,“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会再来找你把话说清楚的,这段时间你好好休养,听到了吗?”
重重的在她发间印下一吻,也不等她说话,他便放开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