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过来。”
她依言朝他走去,然后被坐着的他拦腰抱住。
辰绫犹豫了会儿,才伸手抚上他的发。
“怎么了,殿下?”她觉得他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大对。
他深深吸了口气,吐出一句令她震愕不已的话。
“郯家被抄了,凡是姓郯的,一个不留。”
“什么郯家?”辰绫起初还反应不过来,过了阵子才蓦地瞠眼,“等等,殿下说的是冀国的……郯家军?!”
“正是。”他闭了闭眼,心情颇为复杂。
身为冀国的敌人,殷华对剽悍威猛的郯家军自是感到棘手,然而乍闻郯家被辰已这个昏君抄了,他一方面固然松了口气,另方面却也感到惋惜。
或许还有些愤怒,为那样的忠臣烈士不值。
若那郯烈是北蛮的将军,他怎么也不可能舍得夺他的权,更别说抄家灭族。
“怎么会?!辰已不要他的江山了?!”辰绫吓到了。
冀国百年来能够如此壮盛,大半是因为郯家军镇守国土,辰已是疯了才会抄郯家。
“他当然想要了。”殷华冷哼,“只是他对郯烈的妻子更有兴趣,于是便安了个郯家与我北蛮暗中往来,通敌叛国的罪名。”
反正又是一出杀人夺妻的烂戏码。
“这个昏君!”她恨得咬牙。
夺了她父亲的江山却又不好好守住,竟还灭了郯家,要是冀国不灭,那也太没天理了。
“我总是时时提醒自己,日后千万别成为这种昏君……”殷华的声音里难得带着些许疲惫。
“不会的。”她忙道,“殿下勤政爱民,怎么也不会变成昏君。”
“如果将来某一天,我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灵儿一定要提醒我。”
她喉间一梗,半晌后才道:“好。”
她知道自己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他可是殷华呢.没有人比他更在乎北蛮这个国家,以及在北蛮生活的子民,凡有关国家的事,他必定再三反覆推敲,做出对人民最好的决定。
又过了一会儿,殷华慢慢恢复平时的冷静,他放开她的身子,重新执起笔,并对她淡淡的说道:“我先前因为顾忌着郯家,迟迟不愿支持对冀国大举用兵。不过如今既然郯家已亡,我想机会也许来了……”
“殿下!”她一震。
“我不是为了辰绫公主……或是你才这么做的。”他叹了口气,并不想瞒她,或说些什么舌灿莲花的话讨她欢心,“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固然有大半是为了北蛮,另外还有小部份是为了郯家。”
为劳慰那可敬的对手在天之灵,他要让辰已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我明白。”她朝他笑了笑。
她如今已看开了,若他真为了她率军攻打冀国,不也和那些昏君无异?
所以……就这样吧,何况如今他也准备对冀国出兵了,她还有什么好不满?
她又陪殷华说了些话,之后因怕打扰他处理政事才离开。
出了殿,辰绫心里想着关于辰已、关于郯家的事,一时间百感交集。
受父亲的影响,她个人对郯家是极为敬重,但先前又常暗恼郯家的愚忠,明知辰已篡位,仍替他守着疆土。
然而如今听到辰已灭了郯家、殷华决定出兵冀国,她的复仇终于有望……实在不知该生气还是开心。
辰绫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名宦官跑来,讨好的问她想去哪儿。
目前的她仍然没名没份,当然也没有伺候她的宫女,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最好快点巴结这很有可能在日后成为妃嫔的少女,辰绫如今也习以为常了。
“去马厩吧。”她想了想后,开口。
她忽然很想见黑山,和牠说说话,于是便朝马厩的方向定了去。
只是这时的她并不知道,在前方等待她的,竟是个死亡陷阱。
***
灵儿不见了。
殷华是在晚膳时发现的。
平时她都会和他一起用膳,虽然宫女与太子一并用膳并不合规矩,不过大家都知道灵儿对太子殿下的重要性,连皇帝都没说话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可今天御膳厨房那都已将饭菜端上超过两刻钟了,灵儿却迟迟未出现,殷华便觉得不对劲了。
召来所有人问了,结果一名宦官说灵儿下午时曾提及要去马厩见黑山。
他知道灵儿喜欢黑山,常会去和牠说话,于是他匆匆赶往马厩,那儿的人却说有见到灵儿过去,却无人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他在马厩里外兜转了一圈,皆未见到人,却在地上捡到那颗带着血色的沸玉。
她出事了!他已几乎能够肯定这点。
这枚沸玉她向来是不离身的,随时挂身上或是握在手里,不太可能把它遗落在这儿。
那么,是谁带走了她?
他问了负责马厩的人下午还有谁来过。可却没人清楚,殷华已心急如焚,表面上却仍得故作镇定,最后他遣退了众人,独自在马厩内仔细搜寻有无蛛丝马迹。
当他走到黑山跟前时,发现地上隐约有杂乱的足印及拖曳痕迹,心突地一跳。
她就是在这被带走的?!
他抬头望向自己的爱马,而白马口中一嚼一嚼的吃着草,一双眼也直盯着他。
“你知道谁带走她吗?”他问道。
马儿低头又咬了把草,继续嚼呀嚼。
他叹息,转身想继续找线索。
“你是问那冀国的小鲍主?”
殷华一愕,转身回头望向白马,“是你在说话?!”
白马觑了他一眼,边嚼着草边道:“你都叫我黑山了,还会觉得我开口说话很奇怪?”
“你……真的是从黑山来的妖?!”
“妖族遍布各地,数量比人们想像的要多得多,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白马喷了喷气,“不过我确实是从黑山村来的了”
殷华有满月复的问题想问它,但那些都不及灵儿的安危重要。
“你知道灵儿怎么了?就是偶尔会来和你说话的女孩。”
“唔,那冀国的小鲍主?她被几个女人带走了。”
殷华眉一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什么小鲍主?我说的是个样貌普通、有时会与我一起出现的女孩,她是灵儿,不是公主。”
“样貌普通?”白马歪了歪头,“好吧,她穿上蚕衣后样貌是变得很普通,不过她的确是冀国的公主,我知道你都叫她灵儿的。”
“等等,你的意思是,灵儿就是冀国的公主辰绫?”他一顿,忽然又觉得这似乎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忙又道:“她被谁带走了?下午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殷华殿下。”白马很慎重的看着他,“我今天会开口,是因为那名小鲍主曾是我的同伴用生命保护的人,但我希望我会人语之事,殿下能为我守密。”
“这是自然。”殷华想也未想的道:“就算你不提醒,我也不会说出去的。灵儿究竟怎么了?”
“下午她来找我说话,但没多久便来了五名女子把她带走……”
“那五个女人是什么模样?”他追问。
白马想了下,“其中有四个身着一般宫女服饰,另外那带头的打扮华丽些……哦,我记得公主唤她娘娘呢。”
殷华脸一沉,“那位娘娘是不是也很年轻,约莫十六、七岁?”
“是啊,她可凶悍了,你若是想找那位小鲍主最好动作快些,要不我担心她恐怕……”
殷华再无暇理会白马说些什么,他转身快步奔出马厩,并冷冷对着一旁的宦官道:“去把张良娣给我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