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她讨厌这个男人,倒不如说怕这个男人,简雪莲真希望自己不用面对丁杰,像是这会……当他这么倨傲、胸膛挺直、下巴高仰、双臂环胸,一副傲慢到极点的盯着她时,她只想逃。
但他的理由却是那么充分、那么理直气壮,裘威和裘兰上班都忙,不像他这么自由,而裘伯伯、裘伯母也有他们的事,所以由他来当向导和招待,似乎很天经地义。
于是在裘伯母的同意下,她只好跟着他出门,裘伯母都说信得过他了,她还能找什么借口?
"想去哪?"上了车,一坐定系好安全带之后,丁杰随口问。
"不知道。"她诚实回答。
"台北一○一?"
"我不想逛街、购物。"她表明心意。她知道这幢全球最高的大楼,可是澳洲多得是大型的ShoppingMall,如果只是要血拼,那她又何必来台湾,去香港不是更好玩。
"那么中正纪念堂呢?"
"裘兰带我去过了。"
"既然这样,我们去看电影。"他不想花脑筋。
"看电影?!"
"你也不喜欢?"丁杰有些失去耐性,不知道她怎会这么难搞。"你在澳洲都做什么?我是指你的休闲活动。"
"我常待在外公的牧场。"
"你外公有牧场?"
"这在澳洲很普通啊!"
"所以你会骑马?"
"非常在行。"
"还有呢?赶牛?"他的口气有些微讽。
"你是真心要问还是嘲弄我?"她或许年轻,但是她绝不无知、愚昧。"我可以现在就下车,中文字我会看也会说,我不会在台北走丢的,你真的可以去忙你的事。"
"你倒很会打发人。"
"因为我并不想麻烦你。"
"和一个美女在一起……绝不是麻烦。"
简雪莲最受不了人家拿外貌来评断她,好像只要她长得美,那么即使她没有大脑、没有智商、没有灵魂,人们也可以忍受似的。
于是,她开始解开安全带。
"你在做什么?"丁杰按住她的手,他的大手是那么的有力、坚决,不容人唱反调的样子。"Vivian,车子都还没开,你们这些老外不是最有礼貌的吗?"
"你还看不出来?"她一副他是不是瞎了的表情。"我要下车。"
"我同意你下车了吗?"他酷酷的说。
"我需要你的同意吗?"
"你需要,你现在是在我的车上。"
"我有自由!"她想拿开他的手。
"我有责任!"他的大手没有移动半分。
"丁杰!"她生气的低叫。
"不错,你记住了我的名字。"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做任何一件事。"她说出了她的由衷之言。"我是裘伯伯、裘妈妈的客人,袭威、裘兰的朋友,但我和你没有关系。"
"我和裘伯伯、裘伯母、裘威、裘兰像是一家人般,所以我和你……多少也扯得上一些关系。"他硬拗,明知理由一点都不充分。
简雪莲气得瞪着他,在澳洲当她生气瞪人时,她那些追求者总会知难而退,因为他们知道她有会拿散弹枪修理人的爹地,所以不太敢惹她,对他她以为同样的招数有用。
"你连瞪人都好看。"丁杰却慵懒的一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你应该很忙的,没有一个总裁可以这么闲,而且……我们相处得并不愉快。"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你放开我!"
"放开你可以,让你下车也可以,但有一个条件。"他坏心的逗弄着她。
"这样也要条件?!"她哇哇叫。"crazy!"
"一个吻。"他开出条件。
"吻?!你要我吻你?!"
"很简单吧。"
"你……"她承认他是一个百分之百的男人,他有惊人的魅力,一种浪子般的邪恶调调,好像是那种可以……可以专情亦可以使坏的男人,他也的确令人难以抗拒。
"一个吻我就让你下车,绝不罗唆。"他一副说到做到的表情。
"只要一个吻?"她有些妥协。
他聪明的事先讲明,"不能亲脸颊。"
"嘴对嘴?!"她惊讶的问。
"你接吻过吧?"他故意瞧不起的说。
"每个人都会接吻。"
"那么你还等什么?"他松开钳制,让她的手自由。
她不想耍赖,也没有要当懦夫的意思,若只要一个吻就能摆月兑他,那么向恶势力屈服个一秒钟又如何,接吻会有什么难的,只是四片嘴唇相接,她做得到,连一岁的小孩都办得到。
丁杰没有催她,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孩可以纯真到什么地步,很多事是骗不了人的。
没有太多犹豫,简雪莲略转过身,然后倾身向前,在自己的唇碰到他的唇之前,闭上了眼睛,然后一接触到他的唇她立刻缩回身,睁开眼睛,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
"我做到了!"她高兴不已。
如果这叫做"吻",那么丁杰决定把姓和名字颠倒过来写,但她的确是吻了他,他可以感受到那两片软软的、热热的、甜甜的唇瓣,她不是在演戏,这个女孩的确没有经验,而身经百战法国式舌吻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了,他居然为这吻有些心神荡漾。
"可以下车了吧?"她一派胜利者的姿态。
"你下车之后呢?"他抑制着自己有些澎湃的情绪,强装平静的问她。
"在附近走走。"
"你真的不会走丢?"
"我的智商没那么低。"
她明快的回答。
丁杰拿出了自己的名片,在她眼前晃动,"答应我你会放在你的皮夹里。"
"我已经有裘威、裘兰的手机——"
"你要不要下车?"他打断她。
简雪莲不情愿的打开皮包,拿出了她二十岁生日时爹地送给她的LV皮夹,接着不太斯文的从他手中抢过名片,胡乱的往皮夹里一塞。"这样你满意了吗?大恶魔!"
"下车吧。"他微笑。
她当他是大或摧花狂徒般的立刻打开车门下车。
"Vivian,我们会再见面。"丁杰抛出一句。
"讨厌鬼!"她头也不回的说。
*******
丙然他们很快又再见面,这次请客的人是裘威,他们四人去了一家可以跳舞的大型PUB,因为主客层不是青少年,而是蓝领、白领阶级,所以感觉不是那么的吵乱。
当裘威和简雪莲去跳舞时,裘兰则和丁杰在座位上喝酒聊天,她心里很高兴他和莫安雅解除了婚约,这和她对丁杰的暗恋无关,她只是认为莫安雅配不上他。
可是她亦不会去告知丁杰自己对他的那份情愫,因为很多事是要靠体会、靠感觉,一旦说破了,那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下去。
"我不知道裘威会跳快舞。"看向舞池,丁杰带着笑意的说。
"我哥哪会跳什么快舞,他啊,是在自曝其短。"裘兰亦加以揶揄。
"Vivian就跳得很好。"他欣赏的说。
"的确。"她附和。
丁杰注视着在舞池中狂舞,像是舞林高手的简雪莲,她一身银色的夹克、银色的皮裙、银色的高筒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闪亮的天使,再加上混血儿的绝美脸蛋,使她成为会场的焦点。
裘兰不可能忽视他的目光、注意力摆在哪,所以她淡淡的开口,"你和我哥都老了些。"她意有所指。
"差不到十岁。"听懂的他一脸不在乎。
"那你可能得再等两年。"
"你信那套?"
"至少Vivian信。"
"她真那么听她老爸的话?"
"她看起来是个乖女儿。"
"或许是她还没有碰上对手。"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非常的自负。
"丁杰,别去招惹她。"裘兰提出警告。
"怎么,你和裘威事先套好词了吗?"
"我们不准你伤害Vivian。"
"谁想伤害她?你是指我?"他一脸的"无辜"。"裘兰,我不是心理变态的家伙,我干嘛要去伤害这么美、这么甜、这么纯的女孩,搞不好你哥会第一个拿刀砍我。"
"可是你的眼神与语气……"她仍不敢放心。"你解除婚约可和Vivian没有一点关系。"
"本来就没有关系。"丁杰乍现冷傲的说。
"所以别拿Vivian当牺牲品。"
"意思是我最好别追她?"
"丁杰,她还只是个大女孩。"
"她二十三岁了,这在外国……"他恢复吊儿郎当的表情。"早就过熟了。"
"她被家里保护得很好。"裘兰急道。
此时这首快歌结束,裘威有点喘的牵着简雪莲的手走回来,或许他真的得"认老",因为她非但没有喘,甚至连呼吸都依然顺畅,好像她刚刚只是在做暖身的运动。
"我需要人工呼吸,"裘威消遣自己。"这星期的运动量全够了!"
"哥,你可真逊。"
"跳这种舞是年轻人的权利。"他苦笑。
她又笑问:"所以你承认自己老了?"
"在跳舞这方面……我是老了。"他面对事实,然后看着丁杰。"你说呢?"
"所以我只跳慢舞。"丁杰说完起身,朝简雪莲做出了个邀舞的姿势。
她迟疑了一下,但想想这是公开场合;裘家兄妹又都在,相信丁杰不敢逾矩,而且如果她不跳这支舞,气氛肯定会变得很奇怪,所以她站了起来,轻轻的扶着丁杰伸出来的手臂,表示同意。反正只是一支舞,三、五分钟而已。
丁杰和她一走向舞池,裘兰马上皱起了眉头,她看向裘威,想知道他的想法,而他的眼中也有着少许的沉重。
"你也担心?"她撇撇嘴。
"我不知道丁杰到底想干什么。"裘威承认的说:"Vivian是美,但她不该是丁杰喜欢的型,他喜欢的该是那种世故的女人。"
"一定要世故?成熟、高雅的不可以吗?"裘兰马上不平的说。
他看着妹妹。"小兰,你对丁杰……"
"我不能喜欢他吗?"她立刻自卫的反应。
"他当你是妹妹。"
"但我不是他妹妹。"
"我和他是好哥儿们,他和我们家又熟,说什么他都不会把脑筋动到你的头上,不然他怎么会和莫安雅订婚呢?"他客观的说。
"他已经解除婚约了!"她犹自强辩。
"不是为了你。"
"但起码我有机会了。"
"你有吗?"袭威看向舞池。
裘兰亦看向他们,如果单就外表来评分,丁杰和简雪莲真的是很速配的一对,男的英挺、霸气,女的修长、貌美,给人的感觉既舒服又登对,真的是金童玉女的结合。
"哥,丁杰真的会……"
"我曾经提醒过他,但是你也知道丁杰这个人,只要是他想做的,没有人可以阻止他。"裘威就是忧心这一点,丁杰是那种什么都不鸟的人,一旦他打定了主意,他会不顾一切。
"那么……劝Vivian回澳洲。"裘兰想到个馊主意。
"她才来一、两个星期,你要找什么理由劝她回去?"
"我是为了她好。"她诚心道。
"看Vivian自己了,或许……她对丁杰没有兴趣。"他带着一丝希望的说。
*******
不是没有和男生跳过舞,但是简雪莲此刻的反应却是……心脏狂跳、身体发热,丁杰对她并没有任何不礼貌的举动或是粗野的言语,他的手也只是轻扶着她的腰,非常的绅士,但她就是……
不自然。
曾经想过不要和他再有任何的接触,对那一吻,她有些无法释怀;对他的强势,她亦不想屈服,她只想和他保持距离,可是现在看来……她根本避不开他,光凭他和裘家兄妹的交情,她就没辙。
丁杰从来就不喜欢跳舞,可是这会和她一起轻拥慢舞的感觉竟令他心颤,她只是个大女孩,但是她能挑动他心灵深处那最敏感、最细腻的一根弦,她就有这能耐。
"Vivian,你对婚姻有什么看法?"他突然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婚姻?!"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呃,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没有看法?"他的眼神有些嘲讽。
"我连恋爱都还没有谈过,我对婚姻能有什么看法?"她斜睨了他一眼。"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那你认为婚姻应该具备什么?"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仍继续发问。
"一男一女。"简雪莲幽默的说。
"还有呢?"
"爱情。"她想了一下后说。
"女人都会这样讲,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忠贞。"
"正常,通常男女会如此要求对方。"
她微笑的道:"小孩。"
"合理,没有小孩的婚姻是可悲了些。"
她又抛出一个答案,"彼此包容。"
"彼此包容……"丁杰对她这个回答最有反应,因为很难想像一个只有二十三岁。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大女孩会说出这样的答案。"Vivian,你是从哪得来这样的想法?"
"我爹地和妈咪的婚姻啊!"她理所当然的说,"不然能从哪?!"
"他们的婚姻给了你这项体认?"
"因为爹地是台湾人,妈咪是澳洲人,异国婚姻本来就不易维持,加上语言、文化、生活习惯、传统差异,连简单吃的方面都可以相差个十万八千里,所以如果没有爱情、小孩、忠贞、彼此包容,那么婚姻要维持下去实在很难。"她慧黠的表示。
"你的观察很细微。"他赞许的夸她。
"我小时候他们常吵架,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但只要妈咪打包行李要带我和哥哥去外公的牧场,爹地就投降了。"她记忆深刻。
"那你爹地的武器又是什么?"
"回台湾。"
"真是旗鼓相当。"
"爹地说这是一物克一物,但经过了多年的磨合,他们现在甜密得很。"她没想到自己可以和他轻松的谈自己的父母。
"所以异国婚姻还是可行?"他意有所指的问。
"当然了。"她没多想的说。
丁杰放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收紧了些,既然娶世故的女人是错误、娶一个自己以为了解的女人是不可行的,那么他何不逆向操作,冒个险,玩个大一点的赌注呢?
"Vivian,你想不想嫁给我?"他一脸正色的问她。
如果不是他扶着她的腰,如果他不是裘家兄妹的好朋友,那这会她会放声大叫,把他当精神病院偷跑出来的疯子。
Areyououtofyourmind?"她惊讶得月兑口说出英文。
"我没有疯。"他冷静回答。
"你疯了,不然你不会说出这种话!"
"我百分之百没疯。"
"那你是在开玩笑?"她瞪着他。
"我这个人一向不开玩笑。"
"所以你是耍着我玩、寻我开心?"
"我没这么无聊。"
"那这到底算什么?"
"求婚。"
简雪莲停下舞步,想要甩开他的双手。她不该和他跳舞,不该让自己有和他单独谈话的机会,她已上过一次当,难道她还学不乖?上一次他叫她吻他,这一次他向她求婚……
但是丁杰没有让她获得自由,他亦停下脚步,两人在舞池中僵持,他可以理解她的感受,但是他的求婚真的这么荒谬、这么突兀吗?他们又不是今天第一次见面,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
"丁杰,我会大叫。"她威胁他。
"你有什么立即的危险吗?"
"你比恐怖分子还恐怖。"
"我只是向你求婚。"
"求婚?这才是我们第几次见面?第四、第五次?"她怒火狂烧的看着他。
"这和次数有关系吗?有人一见钟情——"
"我们绝对不是。"
"对,我们不是,但是经过这几次的相处……"丁杰耸了下肩。"Vivian,我们不是陌生人了。"
"我们不是陌生人,但如果照你的逻辑,那我应该嫁裘威,因为我住在他父母家。"简雪莲伶牙俐齿的反击。"你怎么会这么奇怪?"
"所以这算……拒绝?"
"废话,我当然拒绝!"
"Vivian,如果你多了解我一些……"
"我不想了解你。"
他没有放弃,反而欣赏起她大发雷霆的模样,她是没有心机,还没学会背叛和出轨的单纯女孩,如果他要给一个女性他的情感、他的一半财富、他的身心,或许他该好好抓住眼前的她,起码他会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别这么快说No,Vivian,你可以向裘兰打听一下我,我是个不错的对象。"
音乐停了。
简雪莲趁他分心时挣月兑他的手,她不是朝裘家兄妹走去,而是一头往PUB外冲,留下了表情深不可测的丁杰和错愕的裘家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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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裘威、裘兰冲进简雪莲的房内,看到她还在时,他们松了一口气,但是当他们注意到她是在收拾行李时,他们又呆了一次。
先回过神的裘兰走向了她,拉住了她忙碌的小手。"Vivian,你在做什么?"
"我要回澳洲。"
"为什么?"裘威亦来到她的身边,"丁杰对你说了什么吗?"
"我要回去就是了!"她没说理由。"我已经来玩了快两个星期,我想家……想我爹地妈咪和哥哥。"
"事情没这么简单,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逼问着,"丁杰一定是对你说了什么!"
她咬着唇,固执的不说。
"Vivian……"裘兰拥着她的肩,柔声的哄道:"丁杰到底说了什么?"
"他……"简雪莲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助的看着她。"他向我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