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坐在游湖小径上的石凉亭内,厉风行一手沏茶,一手握住绿梅的手,提醒她别忘了他方才说过的话。
“什么话?”一手让他握着,只剩一手能布茶点的绿梅,有些不知所措。
她哪记得他说了什么话。她现在满脑子绮丽都是厉风行温柔的爱恋……
绿梅咬着下唇,绯红的脸颊在这片金桂林的映衬下更显娇羞。
“想哪去了?”厉风行温着茶具,略施力道握紧绿梅的素手。“等会不管母亲同妳说什么,记住,千万别放弃。”
“嗯……”
厉风行派阿升将厉老夫人请到这处新建好的凉亭内,绿梅不免感到害怕:毕竟不是亲自上门邀约,诚意多少差了一点。
“梅儿,别怕。”喂她吃了一口桂花糕,厉风行将另外一半尽数吞入月复内。“妳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嗯。”绿梅娇羞地点头,再喝下一口厉风行端来就她口的香茗。
“好恩爱呀,表哥。”扶着厉老夫人前来的丽华,正巧见着厉风行亲自喂食绿梅的画面,口气酸到不行。“姑姑,您瞧,绿梅到了青楼短短数年,诱惑男人的功力倒学了不少,平常不苟言笑的表哥,哪时会喂女子吃东西了?”
绿梅难堪地敛下秋瞳,厉风行倒是不受影响,再喂了一块桂花糕到她嘴边。
“张口。”厉风行命令道。
绿梅不解地抬头望着他,依言张口咬下软绵的桂花糕。厉风行极为满意绿梅柔顺的表现,愉悦地为她顺发。
“风儿,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厉老夫人痛心疾首,矛头指向他身旁的绿梅。“又是妳这丫头!要不是丽华提醒了我,我还不知道妳又回来痴缠风儿。”
“母亲,先坐。”厉风行为她沏了一杯佐了桂花的香茗,而丽华,厉风行连理都不想理。
“表哥,我呢?”丽华不满地抱怨着,石桌上三杯茶,独漏了她的。
“我来为妳倒吧。”绿梅见厉风行迟迟没有动作,好意地为丽华倒了一杯茶,再端到她面前请她享用。“老夫人,糕点是我亲手做的,您不妨尝尝。”
“得了,少给我卖殷勤。”除了厉风行为她倒的茶以外,厉老夫人不碰桌上任何茶点糕饼;倒是丽华,每一样都取了一块,咬了一口后就不吃了。
“这么难吃,妳还想请姑姑享用呀。”
“那就别吃。”厉风行取了一块糕入口,满足地闭起眼,还多取了一块送到绿梅嘴边。“梅儿,张口。”
“你!泵姑,您看表哥啦!被这个女人迷得不成样了。”
“风儿,你是存心忤逆娘吗!”重重地拍了下石桌,却并未发出震吓的声响,倒是让厉老夫人的手吃疼了。
“老夫人,请小心呀。”这是石桌,可不是木头制的呢。
绿梅好意的提点,却让厉老夫人以为她存心看她笑话。
“哼,少假惺惺的卖好,我回头再跟妳算帐。”厉老夫人恶狠狠地瞪了绿梅一眼,随即望向厉风行。“风儿,马上跟娘回去。我要你跟不干不净的花娘断得清楚,再给丽华一个交代。”
“交代?”厉风行睨了丽华一眼,满脸不屑,讽刺着她的沾沾自喜。“凭什么?”
“你!泵姑,我才不嫁表哥呢。”丽华嘟着嘴。全厉府上下谁敢给她气受……只有这可恶的厉风行,迟迟看不见她的好!要不是她帮着厉老夫人操持家务,现下厉府早就乱糟糟了。
“我说过要娶妳吗?”她连绿梅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要不是厉老夫人按住丽华的手,恐怕这时她早就指着厉风行的鼻子大骂了。
“丽华这丫头过完年就二十了,你再不娶她,她就要教人笑话了。”厉府藏了一个闺女二十年,还找不到婆家相配,说出去能听吗!
“与我何干?”就算丽华等到七老八十了,也不关他的事。
“风儿,丽华等了你好久,总要给她一个交代吧,不然你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舅舅?”当年为他取名风行,可不是要他像风一样恣意妄为。
“母亲,妳对得起死去的爹吗?”厉风行徐徐开口,震慑了在场所有的人,包括满脸疑惑的绿梅。
这和疼爱她的公公有什么关系?
“风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厉老夫人有些莫名的害怕。风儿再如何自负,终究是个孝顺的儿子,否则不会三番两次顺了他们两老的请求。
这回,她要风儿娶丽华,只要再加把劲,不怕他不同意。
而绿梅,谁教她要出现!她只有选择再对不起她一次了。
“母亲,爹为我订下夏家亲事,主我娶了梅儿;爹仙逝不久,母亲就急着把梅儿赶出府,试问,母亲对得起——死去的爹吗?”
厉风行一字一句有力地打在厉老夫人心坎上,在在点出她的心虚;若不是自己的私心作祟,她断不敢违背先夫的意思。
“这、这……风儿,这不同呀。”厉老夫人嗫嚅道,不像方才咄咄逼人的悍妇一般。
“哪里不同?”厉风行紧握着绿梅发颤的小手。每回提到她被休的事,她的轻颤总逃不过他锐利似鹰的双目。“梅儿,别怕。”轻声安抚着,绿梅的脸色都发白了,瞧得他好心疼。
“表哥,你太不应该了。”他安慰绿梅的情景,丽华全看见了。绿梅凭什么得到厉风行的宠爱?“姑姑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质问她?况且是绿梅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好,那就问妳。”赶绿梅出府的可不只是母亲的主意。
“问、问我什么?我又没做错。”不管厉风行如何指责她,只要来个打死不认,他又能奈她何!反正厉老夫人一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绿梅不孝顺姑姑,全府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呀。早上不向姑姑请安便罢,还想独揽厉府所有事务。”
“是吗?”厉风行望向厉老夫人,瞧她一脸愧色,其实厉风行也有所不忍,好歹是怀胎十月生下他的母亲。
“这、这是当然。绿梅完全没把姑姑放在眼底,要不是我随侍在侧,姑姑哪有快活日子。”丽华指着绿梅的鼻子大骂,偏偏此事多半杜撰,她也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证词。
“我没有……风,我真的没有……”绿悔拚了命地摇头。她从来不曾想过要独揽厉府大权呀,厉风行不在身畔,她连别院都不会踏出一步的。
“有,妳有!”丽华大嚷着,试着用声音盖过心虚。“据我所知,妳是迎春阁的主事,这不就证明了妳对权势的眷恋……离开厉府后,妳怎么甘心屈居在妳大哥底下!背着厉、夏两家开了青楼,真是丢尽了我们的颜面!”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丽华,妳何苦相逼呢?”若是厉风行仍像往年一样,对她不闻不问,丽华的指控等于判了她斩立决呀。
“妳从未将姑姑放在眼底,想一房独大,还说没有……姑姑,您说话呀,是不是这样!”丽华摇着厉老夫人,求她帮腔。
“够了!”厉风行看了母亲一眼,随即撇过头盛接绿梅掉落的泪珠;这举动在厉老夫人看来,有一种失望与背叛的心痛。
“梅儿,不哭。”瞧她眼神又变得空洞洞的,为了往后,厉风行不得不刨开绿悔的伤口。
“风,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相信我……”紧紧地揪住厉风行的衣襟,绿梅彷佛看见过往那幕——他无情地将休书扔给她,要她离开厉府。
“梅儿!”厉风行赶紧拥住她。绿梅的伤口太大,他不指望这辈子会好,只求她不要再折磨自己。“梅儿,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表哥,你跟这烟花女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丽华站起来怒斥,没想到厉风行当真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姑姑,您倒是说说话呀,绿梅不只不把您放在眼里,还当妳不存在呢。”
“绿梅妳……风儿,我……”厉风行方才的一席话,早让厉老夫人哑口无言。想到自己百年之后,有何脸面去见先夫呢?
“丽华,母亲何时生辰?”厉风行冷不防丢出这句话,丽华不明就里,乖乖地回答他。
“六月二九。怎样?”好端端地问她厉老夫人生辰,丽华不免感到怀疑。
“风儿,你问这做什么?”厉老夫人也很好奇;平白无故问她的生辰,她也是一头雾水。
“自有用途。”再喂了绿梅一块糕点。既然母亲与丽华皆不捧场,厉风行就当她们无福消受了。再问:“丽华,母亲爱吃什么?”
“嗄?这……姑姑爱吃、爱吃脆梅子。”厉府厨子哪敢上厉老夫人不爱吃的菜色,丽华自然不会多记这些。
“梅儿,母亲爱吃什么?”厉风行改问绿梅,嘴角挂着得意。
“老夫人爱吃酸甜的菜肴,偏好鸡肉、鱼肉,不食牛,有时吃饭还会佐梅子开胃,饭后喜欢泡壶添了茉莉的黄山毛峰。”这些她都记得很清楚,因为厉老夫人佐饭的梅子,就是她腌制的脆梅。“还有,天热时,老夫人爱吃镇凉的枇杷膏。”
“绿梅,妳、妳怎么知道?”厉老夫人相当吃惊,头一回正视眼前的绿梅。
“丽华,母亲不爱吃什么?”厉风行接着问,丽华挫败的脸色正巧对了他的胃。
他不会让欺负绿梅的人好过。
“你、你是故意的。”特意让她出丑。不过没关系,他千算万算,就漏算了这点。“姑姑这辈子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豆腐脑了。上回我陪姑姑逛庙会,本想吃碗豆腐脑儿解缠,可惜姑姑不爱它的味儿就作罢。我想绿梅应该不知这点了吧。”
“哦?”厉风行连挑眉也省了,竟自呷了一口茶。“梅儿,母亲不爱吃什么?”
绿梅不解为何厉风行要问这些问题。前几日在厨房,他就问了不少了,为什么今儿个还要再重复一遍?
“老夫人不爱吃有麻油味的东西,不吃猪肝跟芹菜,少吃糯米,还有……”绿梅微顿一会儿,望向丽华,摇头道:“老夫人不是不喜欢豆腐脑,她只吃加了红糖水的,不吃加肉末葱末的。”
“夏绿梅,妳找我碴儿吗!”丽华难堪地咬着下唇,强辩道:“知道这些又如何?是比较厉害吗?我也把姑姑当成亲生母亲一样孝顺,可我从来不说嘴,哪像某人,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喔。”厉风行淡淡地轻应一声,再为厉老夫人沏杯茶。“我只是好奇,不事姑舅?”
“唉,风儿,为娘的……”
“表哥,我刚都说过了,绿梅早上未向姑姑请安,又事事强出头,姑姑屡劝不听,才要表哥休了绿梅的,当时表哥休书不也给得很干脆?”
“是很干脆。”厉风行不否认地点头,为绿梅的茶杯重注香茗,再轻拍她置于膝上的素手。“当年,我休了绿梅,原因妳我心照不宣,我也不再追究。”
“风儿,你的意思……你打算做什么?”厉老夫人压下喳呼不停的丽华。风儿的模样,看来不像不再追究的样子。
“知子莫若母。”厉风行嘴角一勾,像是渔夫收网时的成就感。“很简单,我要重新迎娶梅儿过门。”
“办不到!”厉老夫人失声大叫,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结果。“这太荒唐了!风儿,你要为娘的说几次,绿梅的身分配不上厉府,你想迎娶她过门,除非我死!”
“母亲,为何妳不能接纳绿梅?因为她的身分?”厉风行不觉绿梅的身分有何不妥之处。难道官家千金出身,教养就比较好吗?
“这是当然!别说她是偏房庶出的女儿,且还是名烟花女子哪,这要是传了出去,街坊邻居会笑话咱们的。”厉老夫人赶忙拉着丽华站起,对着厉风行不断强调:“你看,丽华出身良好,哪点比不上绿梅?总之,你要娶绿梅过门是不可能的事,我还要你在过年前迎娶丽华为妻。”
“娶她过门?”厉风行冷笑地指着丽华。“除非我死。”
“厉风行,你是什么意思?本小姐配不上你吗……”要不是厉老夫人安抚着,丽华早就冲上去抡拳槌打厉风行了。
“正是。”厉风行冷眼瞪着丽华,对于她的骄纵任性、嚣张跋扈早已感到厌烦。“妳哪点比得上梅儿?论才华、论品性、论度量,妳只会让妳爹蒙羞。”
“你!泵姑,您看啦!表哥他不只诬蔑我,还诬蔑您最敬爱的哥哥呀。”丽华哭进厉老夫人怀里,只盼她能为她讨回公道。
“风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马上跟你舅舅和丽华道歉!”瞧丽华哭成这样,厉老夫人好不舍呀。绿梅明明只是个外人,风儿竟然为了她跟家里人反目相向,真是反了!
“母亲,请您再说一次。”厉风行双眼射出厉光,直逼啜泣中的丽华。“孩儿刚刚没听清楚,您要我跟谁道歉?”
“我、我要你……跟你舅舅道歉……”
“姑姑,您要为我主持公道哪!”丽华不依地大嚷,明明就是厉风行错在先。
“嗯?”厉风行脸上只剩冰霜,冻得厉老夫人不知如何是好。一边是自小疼到大的侄女,一边是自小与她不亲、却是亲生骨肉的儿子。
三人僵持不下,没有人愿意先低头各退一步。绿梅轻叹口气站起身,想化解此僵局。
“风,别意气用事。”绿梅摇摇厉风行坚实的手臂,语气充满哀求。“老夫人,风他不是有意的,请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丽华,我代妳表哥向妳赔不是——”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打断了绿梅接下来的话,时间仿佛静止的流水一样,映着绿梅粉颊上鲜红的五指印,还有嘴角流下的血丝。
“梅儿!”厉风行赶紧接住不稳的绿梅,担心地审视着她脸上的红痕。“哼,要不是妳这贱人,我用得着受气吗!”
“梅儿、梅儿,疼不疼?”厉风行轻轻拭去绿梅嘴角的血渍,脸上的担忧是厉老夫人与丽华从未见过的神色。
绿梅摇摇头。其实她现下头很昏,耳际又嗡嗡直响,脸上更是一股褪不去的热辣感,嘴里尝到的血腥味更教她反胃想吐。
“梅儿乖,靠着我。”绿梅身子弱,怎堪丽华这一出手,厉风行简直气炸了。“丽华,中秋过后,给我滚出厉府。”语气不疾不徐,却是让丽华毛骨悚然。
“你、你凭什么?”丽华嘴上虽这么说,却也怕厉风行当真赶她出去,马上回头向厉老夫人求救。“姑姑,表哥要赶我走……”
“乖,有姑姑在,谁都不能赶妳走。”厉老夫人安抚着丽华,要她别着急。“风儿,丽华就算有错,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就要赶走自己的表妹,这象话吗?况且丽华父母早夭,你要她一个孤伶伶的姑娘家上哪去?”
“上哪皆可,就是不能待在厉府。”他可没福气认这表妹。若非大江南北四处奔走,要是常年待在厉府受丽华的气,他一天也不会让她多待。
“你这是什么话!想气死我吗……”孽子呀,厉老夫人抚心痛道:“风儿,丽华好歹也是厉府的一份子,为了绿梅这个外人,你就要赶走她,值得吗?”
“母亲,梅儿不是外人。”定定地望着怀中的绿悔,厉风行极为懊悔没有保护好她,让她一再受害。
绿梅握住厉风行的大掌摩挲,只要他不当她是外人,就这样让她倚靠着,一切就够了。
“风儿,绿梅怎么不是外人!她又不姓厉,怎么比得上你的表妹呢?”
“梅儿是我的妻。而丽华,什么也不是。”厉风行扶起绿梅,再陪她站起,厉老夫人以为他要动手打丽华,连忙挡在她身前。“母亲,其它的事我可以顺您的意思,唯独这件事,我坚决不让步。”
“表哥,就算我在你心里什么也不是,你也不能迎绿梅过门。你想想她的身分,如何配得上富甲一方的厉府呢?”
“那妳就配吗?可笑。”
“风儿,你怎么这样说!丽华出身良好,还是你大舅的遗孤,理当就是要照顾她一辈子才是呀。”
“母亲,我让丽华留在厉府,吃穿比照小姐,还有专属院落与家仆,还不够照顾吗?”难不成还要赔上他的终生,就为了一个脑袋只装金银珠宝、锦衣玉食的蠢虫?
“这……总之我就是要你娶丽华就是。”就算是为了她的私心吧。
“办不到。”真要娶丽华,他当年也不会听爹的话了。
厉老夫人顿觉难堪,只好摆出为娘的架子,这也是她唯一占得了上风的事。“如果你眼底还有我这个母亲,马上回厉府与丽华成亲,再也不许跟绿梅见面。”
厉风行淡淡地扫了厉老夫人与丽华一眼,双唇紧闭不发一语,有些厌烦母亲总拿身分来压他,逼他低头答应令他两难的事。
“风……别恼……”绿梅抚上厉风行握得死紧的拳头;看他这般苦恼,她心里也不好受呀。
如果厉风行最后决定牺牲她,她也不会怪他的。拥有过彼此美好的回忆,相信这回她比较能撑过难关。再者,比起四年前一无所有的夏绿梅,她还有迎春阁可以让她遮风避雨。
厉风行略一吐气,薄唇开合,为此事暂划下一个句点——
“丽华不走,我就不回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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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儿,张口。”厉风行舀了一匙药粉想为绿梅敷药;她的嘴儿被丽华打破了,说话还好,吃饭时可就糟了,只能吞温凉的粥水。
“唔,好干喔。”要不是怕茶水冲走药粉,绿梅现下可以灌上好几杯。“风……你还在生气吗?”
“当然。”抚着绿梅才消退几分的红痕,厉风行气得直想立刻冲到客栈,赏几巴掌让丽华尝尝。
“别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了就算了。”口真的干得受不了,绿梅忍不住偷呷一口茶,甫入口,烫得她差点失手摔了茶杯。
“小心。”厉风行将茶杯接了过去,再倒满一杯,徐徐地吹凉,试过不烫口后,再让绿梅喝下。
“风,你当真不回厉府吗?中秋人团圆,你该回去的。”
“丽华一走,我就回府。”他心意已定,不管是谁都无法动摇。“梅儿,我自有分寸。”这回他定要给丽华一个教训。老仗着厉老夫人的宠爱,无法无天又自以为是,就算是圣人,也会让她的刁蛮给气出脾气来。
“唉,你要有分寸,怎会让老夫人为难呢?”绿梅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方才闹得不欢而散,厉风行让阿升送厉老夫人回客栈后,自己却带着她回迎春阁,作母亲的多少心里难受,又岂会敞开心胸接纳她呢?
“梅儿,妳要我娶丽华?”可能不出三天,他又要再拟一封休书了。
“没有。我怎舍得让你娶丽华,而是老夫人那……风,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吗?”绿梅也不想厉风行为了她,跟厉老夫人处得不愉快呀。
“有。各退一步。”他也想过,可惜这两全其美的方法,也要母亲肯配合。“母亲允我迎妳过门,丽华自然能继续待着。”
“风,其实你不一定要迎我过门,只要你心里认定我是你唯一的妻,这样对我来说,就够了,我不再贪求什么。”厉老夫人说得对,她终究还是烟花女子,她抛不去这烙印的。
“梅儿。”厉风行执起她的双手,逼她望着他的眼。“妳应该更贪的。”
“风,我不想让你心里不好受。你性子再冷,终究是个孝子,否则不会答应你爹迎我过门,我不想让你跟老夫人为了我……”
“够了!”厉风行爆吼一声,吓愣了绿梅。“现在是我想迎妳过门,我……妳怎么不想想我!”语毕,他立刻起身离开,只留绿梅一人坐在大厅二楼。
“风……”他生气了……也难怪。
绿梅轻叹一声,没打算追上去。自从厉风行开口说要怜惜她一辈子后,几乎不再对她说一句重话,真的把她当成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藏着、宠着。
转着手中的茶杯,想起了厉风行为她斟茶、吹凉……他说的也对,她怎么不想想他呢……
“风,对不起……”
“果然是妳,绿梅。”
身后传来一阵男声,绿梅闻言,转头向后一看——
夏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