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打断了她的话,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轻撩起她垂落颊旁的一络发丝,拉至鼻尖嗅闻,淡淡的花香盈满鼻间,他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瞅着她,“好长一段日子没见,难道你对爷就没有半分的思念?”
一听这明显的调戏之语,冷清秋马上陷入一种慌张的状态,一张俏脸布满了红晕,眼神慌乱的左看右看就是不看着他。“将军……”
“别喊爷将军,叫爷的字——平戈。”
叫字是多亲昵的称呼,她张嘴呐呐了半天还是喊不出来,最后还是按照之前的叫法,试图保持泠静说道:“将军,别再这么做了,否则我宁可拚著名声不要,也要离开这将军府。”
他勾起唇角浅笑,桃花眼里波光绚烂,“喔?拚著名声不要也要离开将军府?爷有做多么严重的事情吗?需要你这样?”
听他这种无赖的言语,她恼怒的瞪着他,低斥着,“将军难道不明白?你屡次对我……对我……我也是出身清白的女子……”那些调戏的举止言语她说不出口,只能含糊带过,但那眼里的恼怒却是清清楚楚的。
是!她知道大龄宫女出宫后多半难以找到归宿,不是当人家的妾就是当填房继室,还要被人品头论足、批评一番,更别提他这样有权有势的男子,怎可能对她有真心,恐怕只是戏弄而已。
但是她也有自尊心,虽然爹娘早逝,可她也曾是家人手中捧着的一块珍宝,哪能容他这样随意的调戏作践?!
牧战野第一次看见她眼睛泛红,小脸仰得高高的,一副受了侮辱的表情,他忍不住一愣,不明白她怎么突然会气愤到这种地步。
“爷没当你是不清白的姑娘……”
“当真没有?”她后退了几步,忍着痛将他手里的发给硬扯回来,冷冷的瞪着他怒声质问:“将军真有把我当做好人家的女儿看待吗?若真是如此怎么会把我硬绑了回来?怎么会三番两次的对我做出不恰当的举动?怎么会以为我是一个可随将军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子?”
难道这就是这些皇亲高官都有的毛病?!
以前在宫里就过过不少次,某些人自以为他们位高权重就不把她们这些宫女放在眼里,不是随意调戏就是出莹口不逊。
饼去的阴影让冷清秋对于这样的举动有着深深的排斥,牧战野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做,她这次可算是忍到了极限,终于爆发了。
她冷笑了声,“将军,模着你自个儿的心说话吧!你若不是把我看得那样低的,今儿个会这样对我?会把我当做青楼妓馆里的姑娘,恣意上下其手,甚至做出那些亲昵难言的动作?”
牧战野被她一句又一句的指责给说得冒火,他上前捉住了她的手,冷声问着,“给爷说清楚,爷哪里把你当做青楼妓馆的姑娘了?爷又哪里作践你了?”
她试图挣扎想甩开他的手,却只是让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加重,但是她却咬着唇不求饶,只是冷冷的回瞪着他。
他看着她,心里的怒火烧得炽烈,恨恨的想着,如果他真的把她当做青楼里的女子早就褪了她的衣裳,直接在这里要了她,哪会仅止于言语上的逗弄而已?可看着她那带着失望和愤怒的眼神,他心中再恼火也不想伤害她。
“那你就给我出去!”他回头怒吼。
她咬着唇看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被她说得放过了自己。
没有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他愤怒的转过头来,“怎么了?不想走?莫非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是故意装清高,好勾引我作践你的台词而已?”
“当然不是!”她马上反驳。
“不是就给我滚!”他咆哮出声。
在冷清秋快速的离开,甚至顾不得规矩奔跑进后院的时候,他猛地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眼神布满阴霾。
“可恶!”他忽地伸手一拍,身旁的一个小几顿时裂成了一堆碎片。
真是气死他了!这个女人真的是个麻烦,比他之前过过的所有女人加起来还要麻烦!
而更加可恨的是,他就是这样的喜欢这个麻烦!
骂不了打不了,却又只能念着她。
这样的心情让牧战野一肚子火,就算和自己的亲兵到了训练场做着例行训练,直到把所有人都打倒在地上喘气,他还是觉得无法灭了心头的那股火气。
啧!那个女人肯定是老天爷特地派来整他的吧!
自那天后,两个人几乎没有出现在彼此的眼前。
偌大的一个宅院两个人要不碰面其实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冷清秋不愿冒险,自那天后除非必要,否则她都不出房门,就是出了房门也会离牧战野平常会出现的地方远远的。
这天,她照常教导小泵娘们规矩、课业,此刻正值休息时间,小泵娘除了几个各自去玩耍之外,有几个围在她身边说话,不知为什么竟然说起了彼此的身世来。
冷清秋本来就有些疑惑,这些姑娘们摆明就是跟牧战野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戚关系,怎么会长住在这将军府里过着小姐一样的生活呢?她们愿意说,她也就听着。
柳红坐在一旁,懒懒的玩着手上的沙包说着,“其实我们都应该好好的感谢将军的,如果不是他,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过着怎样的凄惨生活呢!”
一旁的女孩们大一点的都赞同的点了点头,几个年纪小的还不是很懂事,但也全都跟着姊姊们点头。
“怎么说?”冷清秋不由自主的问道。
柳红将手中的沙包给了旁边一个小女孩,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后,对冷清秋说:“冷先生,你也知道我们天欣皇朝几年前边关曾经打过几场大仗吧。”
“嗯。”冷清秋点了点头。
那时候她已经是皇上身边的大宫女,不说有没有出主意,整理奏折时也能看见战事的消息。
“我们这些女孩其实都是因那些战事造成的孤儿。”柳红语调平淡的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我们的爹都是将军手底下的士兵,驻守边关的时候我们的爹就在那里成了亲、生了我们,没想到却因为那些战争而死了,我们的娘大多都还年轻,于是就被家里人给接回去,但由于家里人重男轻女,所以我们这些女娃就被留下来,无依无靠的只能任人欺负。”
“幸好将军人好,把我们这些女娃儿都给带回来养着,要不然我们早就像其他孤女一样,流落到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去了,哪里有这样的好日子可过。”
她自嘲的笑了笑,看了看身边的小女孩,又对若有所思的冷清秋继续说道:“冷先生,别看我们以前没规没矩的像是男孩子一样,就连将军都喊我们是野丫头,但是在我们还没遇到将军之前,如果不把自己弄得像个野丫头,像有爹娘照顾时干干净净的,早就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就算进了将军府,有时候想到那些日子……”
说着,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小泵娘们眼睛都红了,她们虽然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但际遇却是相差不了多少。
没了父母,在那边关荒凉之地,她们一个小女孩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不只得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还要担心会不会被抢了卖进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心中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那些本来玩得开心的小泵娘一看见几个姊姊们都哭了,也哇地哭出声,跟着嚎啕大哭了起来。
几个较年长的姑娘好不容易自己停止掉泪,连忙又是拿东西哄着,又是许了许多的诺言,才好不容易让小丫头们停了下来。
冷清秋听了这些小泵娘的遭遇心也忍不住酸酸的,想到自己那时候也只比她们大一点,也是忍受了不少艰难,最后将自己卖入宫中的过去,眼眶也忍不住泛红。
这世道,女子总是活得比男人艰难。
柳红又接着说道:“其实如今说这些倒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有些话想藉此跟冷先生说。”
“什么话?”
“其实我想说的是,将军是个好人。”柳红见到冷清秋因为这句话而一脸错愕,便忙不迭地解释,“最近府里的大伙儿都在说先生和将军两个人在呕气,虽然先生和将军的事都不是我能管的,但我还是想帮将军说说好话,毕竟如果没有将军就没有现在的我们,我们现在能过得好都是靠着将军。”
“其实,将军要不是养了我们这些吃白食的,自己的生活可就好多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吃的穿的也不过就比普通人家好上一点而已……总之,知道先生和将军生着气,我就想着是不是能帮上一点忙……”
冷清秋听她越说声音越低,轻叹了口气说道:“小泵娘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不是我想得多了,这些都是以前那些曾经教过我们的那些女先生说过的。”柳红咬着唇愤愤地说着,“其实我们自己也知道,那些先生说的也是实话……”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冷清秋一句话带了过去,却没有说原不原谅。
这小泵娘的心意是好的,只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相处哪是那么简单,因为一个人好或不好,就可以说明白的呢?
那些事情她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呢,现在也不可能给予柳红什么回答。
柳红听到这话不免失望,脸上也流露出这样的神色来,但她也知道自己只能说这些,也就不再多说了。
把小泵娘们全都赶回各自的房间里去练字,冷清秋才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傻愣愣的看着那只隔着一条回廊的院子出神。
或许那个人是个好人,他为那些孩子们做的事情她也的确有些动容,但是……她长叹了口气。
她曾想过自己今生或许是不会嫁人了,就算要嫁,或许也只是找个平平凡凡的男人嫁,而那个人不管从哪个地方来看都和“平凡”没有半点的关系。
那些姑娘年纪还小,只知道挽救了她们的人生的牧战野是个好人,但却不明白,对一个女人,尤其是对身价大跌的她来说,这样的好人,却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人。
唉,或许,该是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