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纽约市里,下起了今年的初雪,天空飘起白色的雪点,人人纷纷抬首仰望。
“好冷啊!”中年男子急忙上了车,手紧揪着大衣领口。
“难得看到雪景,听说这是今年的初雪。”车内的女人微微一笑,降下了窗子赏雪。
“呼!这种天气我可受不了。”男人月兑掉大衣,抖了抖雪尘,“亲爱的,麻烦把窗户关上好吗?”
“冷空气可以使人冷静些。”女人回首笑着,她有着一张精致的脸蛋。
“你不必冷空气就已经很冷静了吧!”男子越过她,动手把车窗关上。“咖啡我买回来了,先喝点吧。”
女人笑了笑,接过咖啡啜了一口,一双精明的眸子转动着,开口吩咐司机往前驶去。这次她跟老公出来是工作兼度假,虽然很想把握两个人的甜蜜时光,但工作在她心中还是重要得多。
“君苹,你说你看上哪块地皮?”男人扶了扶眼镜,他温文儒雅,气质出众。
“只是观望,因为这里复杂得很……左转。”铁君苹专注的看着路,一边对照着手中的地图。
铁君苹年方三十五,却是知名企业的总经理,其实这个企业是她老公的家族企业之一,可惜老公只对专研学问有兴趣,一谈到数字跟商业就变成白痴。
所以老公当挂名董事长,而她当总经理,公司实际运作全由她运筹帷幄。未来如果没有差错,这份产业依然是龙家子孙的,因此龙氏家族也从来没有对她的掌权多嘴。
何况“翔运集团”交给她之后可是蒸蒸日上,还跨国合作,要是真的交给龙振文,只怕早一败涂地了。
她的集团专门处理“房事”,举凡兴建大楼、设计、房仲,全都包办,而且她并不甘于只在台湾的房地产市场独领风骚,一有机会,就藉由国外合作的企业向外发展,合法的收购国外地皮。
“总经理……是这里吗?”司机皱了皱眉,因为这巷弄左弯右拐的,不只越弯越窄小,而且好像还来到了是非之地。
“咦?”铁君苹上下翻阅地图。这地图是谁给的?乱七八糟!“看来我们是迷路了。查理,这里你熟吗?”
“这里……我试试。”司机眉头深锁,生怕尚未绕出去就被打劫了。
“君苹,这里看起来好像不单纯啊!”龙振文往窗外看去,街头一落落的人群正以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他们这辆外来的名贵轿车。
铁君苹望窗外一瞄,这点阵仗,尚且吓不着她。
“只管往前开,查理。”她冷静以对,永远从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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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都市里头,藏着许多黑暗角落,这里的屋子破旧、人员复杂、犯罪率极高,警方通常都放给地头蛇管理,只要不出大事也就任由他们胡搞。
燃烧着火焰的铁桶边聚集了更多的游民,大家紧紧靠拢着,索取仅有的温暖。
而在满堆垃圾的墙边,白雪皑皑的地上,蜷曲着一个裹着破旧毛毯的男孩。
“哎!你要不要过来?缩在这里会冻死的!”有个黑人朝他喊。
“他听得懂吗?看起来是中国人的样子。”旁边的人回应着。
“啧!不管懂不懂,总是会知道现在是什么天气吧?”黑人摇了摇头,迳自往男孩走过去,向他伸出了手,“过来吧,坐在雪地里是找死,OK?”
梁仲熙抬首,他已经饿到两眼昏花了。他不是不知道冷,而是再也没有力气移动身子。
艾斯做得很绝,他果然完全找不到工作,即使是以前跟爸妈最好的邻居也不敢收留他当打杂工,因为只要谁收了他,就会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
人人都得顾自己的生计,他不怨也不怪,原本想着只要离开艾斯的地盘就好……只是没想到那个混蛋竟然派人监视他的行踪,他就连要离开这一条街,都还要经过艾斯的允许!
他究竟要被糟蹋到什么地步
“叭叭!”两声嚣张的喇叭鸣声响起,巷子里出现一辆黑头车。
“嘿,你还活着啊?命真韧耶!”车窗降了下来,艾斯朝着梁仲熙扔出五毛钱,“瞧你一副饿死鬼的样子,拿去吃点东西吧。哈哈!”
铜板滚到梁仲熙脚边,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艾斯转头,瞪向站在一边的黑人,语言换成流利的英语,“喂!你想干么?谁敢帮他谁就给我滚出这里!”
黑人怔然,讶异的看看梁仲熙,再看看艾斯。他不懂一个中国小孩怎么会惹上地头蛇的儿子?而这个都十八岁的大男孩,竟然会找一个小孩子的麻烦?但为了自身安全,他还是退了一步。
“怎么样?考虑来当我的狗了吗?”艾斯再度使用中文,趴在窗边笑着说,“你离不开这一区,在这一区又没工作可做,难道你打算饿死吗?”
梁仲熙别过了头,连看他一眼都懒。
“哼!看你可以撑多久。”艾斯收起了笑容。如果这小子不从,那他也要看着他死。
车窗再度关上,车子缓缓的驶离了巷口,铁桶边的人悲怜的望着梁仲熙,即使再怎么同情,也没人敢再轻举妄动。
几分钟后,巷子里意外地又出现一辆黑头车,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要在这种地区看见名贵的轿车,只有两种可能——一就是艾斯这等混蛋,二就是迷路的白痴。
梁仲熙厌恶的看着车轮,心想着艾斯是不是吃饱太闲,刚刚才来羞辱他,过没几分钟又来一次?
再仔细看,他注意到轮胎不同,于是吃惊的抬首。
车上,铁君苹叹了口气。“查理,停下来,我去问路。”时间就是金钱,她不喜欢浪费时间。
“总经理!”司机急忙想阻止,这群人全是危险的游民啊!“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好了。”
“没关系。”铁君苹拉开车门,却被身边的人阻挠。
“我去好了。”龙振文把她手扣着的车门给关上。外头那群人看起来或许不是太过邪恶,但是人在饥寒交迫时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让君苹一个女人出面实在是太危险了。
“振文?不好吧?”铁君苹皱了皱眉。老公可不是那种可以面对风浪的人啊!
“为了保护心爱的老婆,这点小事我行的。”龙振文温和的微笑,转瞬间就开了车门。
他下车时没留意脚下,险些踩到了窝在角落的梁仲熙。
“啊!”龙振文急急忙忙的蹲子,探视他的情况,“抱歉,刚刚车门有撞到你吗?我不是故意的……”
咦?这张瘦削的东方脸孔上有着血痕,他怎么了?龙振文不由得生起一股心疼。
这男孩还在发抖呐!
“我劝你立刻上车,离开这里。”梁仲熙突然开口,用着熟悉的中文道:“这里不是你们这种人该来的地方。”
“你……你会讲中文?”龙振文又惊又喜,一手搭上他的肩,“天哪,你怎么只披这条毯子,太单薄了!”这孩子怎么会瘦成这样?
梁仲熙讶异的看着自己肩上的手。眼前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上流社会人士,从衣着到气质都出众非凡,但是他竟能如此不避讳的触模这条又脏又臭的毯子、接近自己这种低下的人
“快走!”他低声说着,冷到连牙齿都在打颤。
“振文?”车窗降了下来,铁君苹不解丈夫为什么一出车子就蹲下来,她往那儿看去,瞧见了孱弱的男孩。
龙振文瞥了老婆一眼,示意她放心。他转回头来问着梁仲熙,“我们迷路了,必须走回大街,你知道怎么走吗?”
“右转后直走,完全不要转弯就可以了。”梁仲熙越过他宽阔的肩膀,看着后头蠢蠢欲动的人们,“先生,你真的该上车了。”
“振文,上车吧!”铁君苹也注意到气氛不对,连忙呼唤。
龙振文带着不忍及不舍的眼神望着梁仲熙,他人是迅速的上了车,可一颗心还在梁仲熙身上转着。为什么这孩子会瘦成那样?他身上的血痕跟瘀青是怎么回事?他的父母呢?
他的中文听来是道地的台湾口音,那表示他若不是长大后才过来的,就是父母亲全是台湾人。
情急之下,他拿出身上的钱,想要给这个瘦弱的男孩。
“给吧。”铁君苹知道老公心肠软,所以从不阻止他做这种事。只是给了钱之后就要迅速离开,她能想象铁桶边那群豺狼虎豹会如何对待这个冻到发僵的男孩,那笔钱,只怕他是用不到了。
一张一百元美钞飘落在梁仲熙的双膝之间,他一时以为是纷飞的大雪,直到定神一瞧,才赫然看见骇人的三位数字在墨绿色的纸张上头。
“去吃饭、买件毛衣!”随着车子驶离,龙振文在窗边对他大声交代着。
下一秒,他就被拉离窗边,车窗玻璃升了上去。
一旁的人们看着这辆黑头车,大家都因为不确定来者身份而迟迟不敢下手。万一车上是艾斯的亲朋好友,随便下手不就死定了?
不过……许多人的视线再落在梁仲熙的手上那一张百元美钞,胆子就大了起来。
“小子!”果不其然,有人往他这边移动了。
梁仲熙颤抖着手捏住钞票,这张美钞仿佛有神奇的力量似的,让他的血液沸腾、让他早该不能动的身子燃起了动力。
下一刻,他竟跳了起来,闪过这些意图抢夺的游民们,直直往车子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的鞋子早就破烂不堪,冰雪渗进脚底,几乎冻结了他所有知觉,可是他的心却比过往都还要热切,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希望,这张钞票是那位男士赐给他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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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经理……”司机不安的看向后照镜,“那个男孩在后面。”
“什么?”龙振文紧张的回首,看着一手抓着钞票,一手揪着毛毯,在后头狂奔的身影,“天哪!他里头竟只穿了一件汗衫而已?停车!停车!”
司机从后照镜看着铁君苹的脸色,得到她的同意后,才赶紧把车子靠边停下。
梁仲熙见车子停下,更加快了脚步,奔到车子旁边。
“锁着车门,把窗户降下三分之一。”铁君苹交代着,挪了挪身子,悠哉的往另一边靠去,隐匿身形。
而另一边的龙振文早就迫不及待的把头伸出窗外,迎接气喘吁吁的梁仲熙。
“怎么了?”他心急的询问着。
“给……给……”梁仲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头跟结冰似的几乎迸不出话来,“给我多少……钱……”
“钱?我给了你一百元啊!”龙振文不明所以,疑惑的瞧着他。
“做多少事……”他话说得不全,可是原本安坐在角落的铁君苹却突然直起身子。
“你说什么?”她凑近了老公,脸庞跟着出现在窗边,手还递过了咖啡,“把这个喝下去,缓一缓气。”
梁仲熙看着窗边出现的人。他没想到车上还有女士……
瞧着铁君苹递出的咖啡,他既惊讶又胆怯。
“喝下去吧!”她再说了一次,这次的语调里有着命令。
梁仲熙不敢违逆,接过已转温的咖啡,像饿死鬼般的一口饮尽。
“你要说什么,再说一次。”铁君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口吻却十分强硬。
君苹想做什么?龙振文狐疑的望向她。
每次他看电视哭得淅沥哗啦,想认养甲、收留乙时,总是被老婆大人冷冷的反驳,叫他若真不忍捐钱就好,不要随便认养小孩,家里有两个女孩就已经吵得快掀了屋顶,而且依他们的社会地位难保不会收进别有居心的豺狼虎豹,可这会她怎么好像对这孩子很感兴趣?
“我不是乞丐。”梁仲熙总算能好好说话了,他扬了扬手中的纸钞,“给我、给我多少钱,就让我做多少事。”
哦?铁君苹勾起了笑容,凝视着这仅穿着一件汗衫,站在雪地里的男孩。
她迎上他的东方脸孔,长相相当清秀,假以时日应该会是个迷人的男人,而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散发出一种超龄的沉稳与坚韧。
“你一个人吗?”她开口问。其实她猜得出来,若有父母他就不会待在街头等死。
梁仲熙悲凉的点了点头。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我现在离不开这里,又没人敢给我工作,可是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外来的人,我可以为你们工作……”他再度拿起被揉在掌心的钞票,“让我做值一百元美金的工作!不管是洗车、拖地……我什么都肯做。”
拜托带他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一区就好!
“你有护照吗?”
梁仲熙愣住了,不懂这个问题所为何来。
“君苹?”连当老公的都愕然。
“我打算让你做的工作值一百万美金,你做不做?”铁君苹淡淡的说完后,人就消失在窗边,重新安然的坐回她的位子。
机会只有一次,就看这小子有没有勇气。
一百万美金?梁仲熙还震惊于这天文数字,眼角不意瞄到远处急驶而来的另一辆黑头车。一定是有人去跟艾斯报告了!
“做!我做!”他使尽最后的力气,大声答应。
“老公,让他上车。”铁君苹满意的笑了起来,“你应该不介意吧?”
“我……”龙振文瞧了瞧老婆,再朝梁仲熙瞧了一眼,“我怎么会介意。快上车!”
车门应声而开,看着里面高贵的装饰,梁仲熙连想都不敢想坐进去。他这么脏、这么臭,怎么可以进入这种高级座车?
可是……他不安的往巷子远处瞧,艾斯的车越来越近了。
“上车吧!”龙振文不解他的犹豫,探出车外握住他的手,一把把他拉进车里。
龙振文手心的温暖传遍了他全身上下。他有多久没被人触碰、没有感受过人体的暖意了?
他听着铁君苹打电话报警,要求警方到这里庇护他们,并拦截一辆“疑似跟踪”的黑色宝马轿车。
而他尽可能战战兢兢的坐在高级座车椅垫上的一小角,生怕自己身上的肮脏与恶臭会让这对好心人士不舒服。
“没事了。”龙振文依旧不嫌弃的拍抚着他的背,“你放心,没事了。”
梁仲熙一手握着钞票,一手揪着毛毯,感受着车内的暖气、凝视着他的美丽女性,还有身后那双炽热的大掌。
他必须咬着牙,才能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你跟我们回饭店,先洗个澡、吃个饭,休息一下,其他的事等睡饱了再说。”铁君苹此时的声音十分温和,“毯子我会帮你送去干洗,一定会还给你,所以不必抓得那么紧。”
“这毯子都那么脏了,干脆不要了吧?”龙振文皱了皱鼻。
“亲爱的,他追到这里都还抓着那条毯子,表示那对他而言很重要。”她的眸子没有停止打量过梁仲熙,“孩子,我说得对吧?”
梁仲熙紧张的看着她,咬着唇点了点头。
“呵……你叫什么名字?”
“梁仲熙。”这美丽的女人,和她令人肃然起敬的气势,让他印象深刻。
“不介意回台湾吧?”她笑着这么说。
他突然觉得,她的笑容跟妈妈的好像。
他摇了摇头,紧张的情绪因为这柔和的气氛松懈下来。
顶着一头乱发的脑袋往车窗靠去,他只记得听见高鸣的警笛声,至于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他已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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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火柴的小女孩饥寒交迫,蜷缩在雪地里燃亮卖不出去的火柴,藉由火柴的温暖亮光建构仅属于自己的梦与幻想——亲人、屋子、饱食。
梁仲熙原本也以为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梦,睡醒时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慈祥如父亲的男人问他想吃什么,美丽如母亲的女性吩咐人准备简单的餐点,让他空着的肠胃得到一丝慰藉。
他们不仅对他嘘寒问暖,还请了医生到床边为生病的他诊断。他发烧了一个星期,半夜醒来瞧见的是睡在一边的男人,或是偶尔为他换毛巾的女人。
接着他穿上质料高级的毛衣,保暖硬挺的长裤,身形也日渐丰腴。
然而这场梦不但没有醒,他还搭上了飞机,回到自七岁离开就没有再回来的土地——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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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苹,我真是搞不懂你。你确定要这样做?”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我本来就缺一个帮手看着晓晓她们,而你一直想领养一个孤苦可怜的小孩,不是吗?”铁君苹扬起笑容,“而且我们还直接拯救一个命在旦夕的孩子,一举数得。”
“是这样说没错。”龙振文露出会心的一笑,“救这个孩子,比认养那些有社福单位关心的孩子意义更重大。”
事后听梁仲熙淡淡交代过身世,他们夫妻才知道若那日没有收留他,说不定现在他已经客死异乡。
“只是我原本想领养更小的孩子,对以前没有什么记忆,只要记得我们是他的父母就好。”这是龙振文心底所介意的,梁仲熙不但已经十四岁了,而且他的人生经历比一般人沉重得太多。
“我之前一直反对,就是因为你老是想领养娃儿,我可没时间再照顾那种襁褓中的婴儿!”铁君苹扯扯嘴角。老公到底知不知道她很忙啊?“我喜欢仲熙,我也有办法让他视我们为再造父母。”
望着老婆那自信的面容,与隐藏在背后的目的,他每次都觉得这样的她挺可怕的。
“你不会是要把他当一辈子的佣人吧?”
“怎么说得这么难听,我们家虽然不差他一双筷子,不过我也没打算任他白吃白喝。”
“君苹”
“紧张什么?你该知道那孩子跟一般人不一样。”铁君苹露出赞赏的笑容,“他不会平白受人恩情的。拿多少钱,做多少事,这是他自己说的。”
“有骨气!”龙振文喃喃说着,心底也很欣赏梁仲熙。
“我打算好好栽培他。”向来有识人之明的她,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眼光。
龙振文一怔,总算了解了妻子的用意。她是看中了仲熙潜在的能力,而自己则是悲悯这无依无靠的孩子,不管是出于哪个理由,对这孩子总是有益无害。
而且仲熙出人意料的谦恭有礼,待人处世也相当温和,看得出他父母即使并非出身良好,但对于教养孩子却是非常的用心。
除了寡言外,仲熙没什么好挑剔的。
“仲熙。”远远地,龙振文朝着在机场座椅上等待的梁仲熙挥了挥手。
“龙伯父。”梁仲熙立刻站起,朝龙振文身边奔去,并在第一时间接过他手上的袋子。
“这很重的。”龙振文又把提袋抢过来,“我来提就好。”
“可是……”梁仲熙蹙起了眉。他受人恩惠如此之多,却什么都还没做,不禁有些良心不安。
“别心急。”铁君苹瞥了他一眼,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似的,“只要回到家,别怕没事可以让你做。”
“是。”他连忙必恭必敬的低头。
“你又不是佣人,不要这样客套。”龙振文叹了一口气,搂过他的肩头,“别弄得我也不自在。”
膝下无儿子的龙振文,一开始就对梁仲熙很有好感,现在收留了他,家里多了个男人,还让他多了种“有同伴”的欣慰感。
梁仲熙下意识的瞥向一边的铁君苹。他相当聪明,知道这个家几乎都是女主人在作主。在旅馆休息的时候,他常听见铁君苹用电话在谈生意,深知她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
因此他是不是佣人,得她说了才算数。
注意到他试探的注视,铁君苹心里赞赏,这孩子太会察言观色了!
“放轻松就好,仲熙。”她微微颔首,很高兴收了个识时务的孩子。
梁仲熙闻言,点了点头,但也不敢全然放松。
他还记得龙伯母曾说过,要他做价值一百万美金的工作,他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工作,但是光是龙伯父和龙伯母将他救出纽约,赐他饱食与衣着,对他而言就值一百万美金,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随着他们踏出机场,再次坐上高级轿车,梁仲熙已经不同往昔,他穿着干净的水蓝色毛衣,黑色的羊毛裤,浓密的黑发修得干净整齐,微长的刘海侧分,有层次的散在额上与右眉上。
最让他受宠若惊的是,他居然能坐在两位恩人的中间。
车子一路往阳明山驶去,山上尽是别墅、豪宅,一直到一间占地宽广的庭园前,车子才停了下来。
“到了。”说到回家,龙振文可是兴高采烈,“终于到了!”
梁仲熙跟在他后头下了车,眼前是片令人心旷神怡的庭院,绿树蓊郁、精雕细琢的灌木丛,更别说那花圃间的鲜艳花儿,在寒冬中依旧吐露着芳芬。
回首看去,独栋的三层别墅映在眼前。
“进去吧!”铁君苹首次牵起他的手,把他往屋子里带。
踏上屋外的台阶,门口就有佣人在迎接他们,接着穿过一扇黑色雕花玻璃门,他换上佣人准备好的拖鞋,踩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
“啊啊——爹地、妈咪!”
一个突如其来的尖叫声传来,令梁仲熙立刻机警的梭巡声音来源。
“咳!这就是你未来的工作。”龙振文尴尬的笑着,还对他耸了耸肩。
他根本还搞不清楚状况,就看见左前方外头的光廊那儿,有一扇接着一扇的门在开启,接着冲进来一个跟他穿着一样颜色毛衣的女孩,他还看不清她的人,那身影就往龙振文怀里扑。
“爹地!”女孩的脸在龙振文怀里磨蹭。
“呵呵……晓晓,会痒耶!”龙振文咯咯笑了起来。
龙晓晓放开龙振文,二话不说移动一步,张开双臂就抱住了旁边的人。
“妈——”咦?妈咪怎么这么硬啊?她疑惑的抬起了头,然后——
停顿了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她的眼睛越瞪越大,终于在第五秒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哇呀呀呀——”她一把把他推开,“你是谁啊”
“晓晓!”龙振文来不及伸手稳住梁仲熙,他就这么往后踉跄了几步。
龙晓晓吓得花容失色,仓皇失措的终于找到铁君苹,直往她怀里钻。
“妈咪,那是什么人?”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龙振文赶紧把跌坐在地,还一脸莫名其妙的梁仲熙拉了起来。
“我抱到男孩子了!”龙晓晓把脸埋进母亲怀里,呜哇一声就哭出来,“我不要嫁给他!”
啥?梁仲熙脑中满是问号。谁要娶她啊?
“呵呵,他叫梁仲熙,大你两岁,是你的……”铁君苹顿了一顿,拍拍怀中的小女生,“哥哥。”
说也奇怪,明明还在哇哇大哭的女孩霎时止住哭声,双手紧环着母亲,却挪出一只眼睛偷偷看着站在母亲身后的梁仲熙。
“哥哥?”龙晓晓重复着这两个字。
“是啊,你不是一直嚷着想要哥哥吗?这是爸妈为你找的新哥哥。”
斜前方的门又打开了,那儿站着一个与龙晓晓有着相似容貌,脸上却像罩着冰霜般冷淡的女孩子。
“那是霜霜,小你一岁,是晓晓的姊姊。”龙振文简单介绍,“再怎样你还是最大的哥哥。”
龙霜霜没吭声,如同她母亲一般的打量了梁仲熙一遍,然后扭头就走。
如果说龙霜霜继承了她母亲的艳丽,那龙晓晓就是父母的综合体,有着清秀的容貌与着平易近人的亲和力。
看着龙霜霜离去的背影,梁仲熙不禁忖度,他以哥哥自居这样对吗?他不过是龙伯母捡回来的帮佣啊?
突的,一只手拉住了他。
“哥哥?”小他一个头的龙晓晓,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呃……”他该回应吗?
“喔耶!我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只见龙晓晓一反刚刚的可怜样,开始又叫又跳。
客厅中间有一张白色的桌子,桌上置了个偌大的花盆,花盆里插满新鲜的花朵,阵阵清雅的香味传来,而龙晓晓正绕着那个圆桌欢欣鼓舞的蹦跳着。
敖近的佣人个个战战兢兢,非常紧张的靠近龙晓晓,不知道是想护住她,还是护住花盆?
这疑虑才在梁仲熙心中盘旋待解,龙晓晓下一刻却跑回他跟前,用力拉过了他的手。
“有哥哥就可以帮我爬树了!快点!”没有迟疑,她拽着他就穿过客厅,直往光廊的方向而去,“我这次一定要爬到最上头,你要帮我。”
“我……”梁仲熙仓皇的回首,只见铁君苹不住的笑,而龙振文满脸无奈的对他摊了摊手。
“欸,你以后就是我的哥哥吗?”
“嗯……算是吧。”
“那你会永远永远陪在我身旁吗?”
“嗯,永远永远。”
梁仲熙收紧自己被紧握住的手,与那无邪的大眼对望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他的妹妹,他的家人,他终于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