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跪在厕所里,华思思正努力的刷洗着马桶,就怕又被彭婶挑出毛病,还得重新再刷一次,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已经是她第三次重刷了。
彭婶甚至拿出白手套,一寸一寸检查着浴厕内的每个角落,只要手套染有一点灰色,那就重来一次。
好不容易刷完最后一处,华思思长吁了口气,站起身捶了捶因为久弯而酸痛的后腰,正要转身出门找彭婶验收时,却刚好对上了一双闪烁着怒火的墨黑俊眸。
“你、你回来了?”吓死人了,他在这里站多久了?
“你在干么?”奚怀谷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在生气?是气她吗?
华思思轻声回应,“打扫。”
“该死,谁叫你做这些了?”奚怀谷低吼了声。
“反正我整天待在家也没什么事做,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她可不想被说是个爱告状的抓耙子,况且,做这些事情也让她感觉是在赎罪,心情能好过些。
“你在家很无聊吗?无聊到打扫厕所来活动筋骨?”他没好气的道。
“你干么这么生气?”她以为他应该要很开心看到她“吃苦”才对。
“我干么这么生气?是啊,我干么这么生气。”他像被提醒似的楞了楞。
他应该要假装无视她汗流泪背刷着马桶的模样,然后冷嘲热讽的挑剔一番。
那他是在气什么?
因为心疼。
懊死,他就是心疼可以吧?
不过,若他现在这样告诉她,她肯定会跟季东昕的反应一样,觉得他神经失常吧。
“因为你笨手笨脚的,我怕反而还要别人来收拾善后。”他找了借口来支持自己的怒气来源。
“放心,我已经刷了三次,应该可以通过审核了。”她根根唇道。
“三次?!”老天爷,她该不会整个下午都在刷马桶吧?“你要参加刷马桶比赛吗?”
“再过不久,我可能真的可以去参加吧。”她自嘲的扯扯唇。
看她原本一向空洞的眼眸此刻充满了俏皮的生气,奚怀谷的视线怎么也无法自她秀丽的脸庞上移开。
他的注视让华思思心慌意乱,忽地忆起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套着橘色塑胶手套的手拿着刚刷过马桶的刷子,原本东起的长发凌乱的披在脸颊旁,还有因为怕弄湿而卷到膝盖的运动裤。
老天爷,她现在一定邋遢毙了。
“我先去梳洗一下。”她羞窘的垂下眼睫,然而脚步才移动,就被他给拦住。
“我帮你。”他扯扯唇,满意的看着她的脸庞越发烫红。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被他握住的手臂好像烫伤了似的灼热不堪,而那股热度自他的掌心穿透衣袖,窜入她体内作乱着。
“我喜欢。”他突然凝视着她,低声道。
喜欢?华思思的心猛地打了个突,反射性的望向他——那眸中漾着她从未看过的温柔。
“喜欢什么?”她下意识的开口,虽后悔却来不及收回。她这白痴,竟然妄想他会喜欢她。
奚怀谷松开了手,只是淡淡道:“以后不许你再插手做家事。”随即转身走开。
一等他离开,华思思双腿瞬间一软,身子无力的瘫靠在门沿。
哔哔哔,犯规,太犯规了。
她可以承受他仇视她、鄙弃她,却无法承受他用那样温柔的眼神望着她、用宠溺的动作触碰她。
她好怕,怕自己好不容易藏起的心会不听使唤越陷越深,为难了他,也为难自己。
他从未感到这样神清气爽过。
重新再来一遍,他才发现在那被仇恨遮蔽,乌烟瘴气的五年,他错过了多少关于她的美丽景致。
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娇羞的俏态,也从没有放松的跟他对话过,有的只是木然、空洞、伤心、激愤,还有藏在苍白脸蛋下,代父赎罪的愧疚。
他只懂得用怨恨蚕食她,甚至在发现自己对她产生的特别情愫时,更加残酷的折磨她,矛盾的想藉此减轻自己背叛父亲的罪恶厉。
于是恶性循环,后来的那几年,他们之间的关系简直像降到了冰点,再也没有转弯的余地。
那时的他哪想得到,自己能像现在这样,看着她秀丽的脸庞充满各种丰富的表情?
“这些、这些都是要点给我吃的吗?”华思思惊讶的看着摆了满桌的甜点,不敢置信的瞠圆了眼。怎么她才去上个洗手间回来,桌上就多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呢?
奚怀谷淡淡的扯唇,“我不爱吃甜点。”
所以意思是,真的是全点给她的?“可是我一个人吃不完。”
“没关系,吃多少算多少。”他语气轻松的道。
“可是……”
“哎呀,小姐,你就接受你男友的一片好意吧,他真的好贴心,因为怕点到你不喜欢的口味,就每种都点了一样。”外场服务生经过,羡慕的朝华思思笑了笑后走了开。
服务生的话让华思思心头掀起一阵涟漪,温暖又尴尬的复杂情绪,在胸臆间荡漾着。
“那个人误会了,你根本不是我男朋友。”她轻声道,像是在提醒自己别妄想,她只是他的情妇罢了。
“随便别人怎么想。”他慵懒的牵动唇畔,将华思思的手抓到面前,在她羞赧又错愕的目光下,把桌上的叉子塞到她掌中,“快吃,还是你要我喂你?”
想象他们如同一般情侣一样,男朋友怜爱的一口一口喂着女友吃东西,华思思的心脏倏地跳得好快好快,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
“好吧,我喂你。”见她瞪着他的手没说话,奚怀谷眸底闪过一抹捉弄的笑意。
“不、不用了,我会自己吃。”他应该没发现自己脑中刚刚上演着小剧场吧?
华思思赶紧拿起叉子,朝最靠近自己的草莓女乃油松饼进攻。
热呼呼的松饼搭配着浓郁香甜的草莓冰淇淋,在口中冰火交融,化为一抹粉甜直达心窝,让她感动得眼眶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他今天突然打电话回家要她准备一下,说下午他会回来载她出门,她以为又是要去参加哪场没意义的宴会,没想到他竟然是带她到这间知名的甜品店,然后点了一堆火红的甜点给她,真的让她既意外又惊喜,就好像在约会一样,而不是像以往一样,她得置身在一堆自视甚高,只会羞辱人的上流社会人士之间,饱受异样的轻蔑眼光。
这教她怎能不想哭?
“这么好吃吗?”看她鼻头微红,眸底泛着波光,一副快流泪的模样,是真的好吃得让她想哭吗?
“嗯,好吃。”她低垂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佯装努力解决甜点。
“慢慢吃,这些全是你的,跑不掉的。”满意的看着她一点一点将甜点送入口中,奚怀谷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起来。
今天的她将头发盘起,露出了天鹅般细致白皙的颈项,虽然脸上脂粉末施,略显苍白,但皮肤光滑无瑕,水女敕女敕的让人想要轻掐一把。
他无法将视线自她的脸上移开,感觉即使就这样坐着看上她一天,也不会有一丝丝的无聊。
他又用犯规的眼神看她了。虽然佯装聚精会神埋首在甜点堆中,但华思思三不五时还是会自乌黑浓密的长睫下偷偷瞄他好几眼,而每每在对上那双透着柔和色彩的黑眸时,总不禁悸动垂睫。
她只有借着不断将甜食送入口中的动作,好掩饰自己狂乱的心动。
然而太在意他目光的结果,是一连串因为不小心呛到而爆出的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老天,真是太丢脸了。
“快喝点水。”奚怀谷一凛,赶紧移动身子坐到她旁边,一边用掌轻拍着她的背,一边递上水杯。
“咳咳——”华思思赶紧接过杯子,仰头灌了好几口水。
“好点了吗?”奚怀谷关心的问,拍着她背部的手掌不敢停下。
“咳——没事,我没事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抱歉。”华思思用于背抹去眼角泛出的泪水,下意识的闪避他的手,频频道歉。
奚怀谷神色僵了僵,手掌还顿在半空中。
“我有这么可怕吗?”他沉声问,不喜欢她老是卑微闪躲。
听出他话中的怒气,华思思怔了怔,随即苦笑,“我不怕你。”
“那是可恨可厌吗?”也是,他做了这么多欺负她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还喜欢他。
看着他严肃的英俊脸庞,她摇摇头,缓缓道:“我不恨你,也不讨厌你。”
奚怀谷松了口气。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恨他、厌他,当然,他并不打算让“过去”那样剑拔弩张的情形发生。
“那就不要紧绷着情绪跟我相处,一副动辄得咎的模样。”他要求。
“那要怪谁?”她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是因他一下子残酷得像恶魔,一下子又突然变身成温柔的王子,才教她一时之间很难转换情绪。
“这样就对了。”奚怀谷不但不介意她月兑口而出,反而轻扯了下唇畔,“我喜欢你用真实自然的面貌对我。”
这就是他上次说“我喜欢”的意思吗?
“为什么?这阵子你对我的『宽容』,”甚至是怜惜——如果她没有太自我感觉良好的话,“还有今天的下午茶之约,我都不懂……”她真的搞混了。
“你不需要懂。”奚怀谷举起手,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的唇瓣,抹去了沾在上面的一点霜白,宛若火柴划过似的,在她唇上燃起一簇火苗,烫着她的心。
“吃吧,你太瘦了。”他自然的将指尖上的女乃油送入唇中,好似那晚轻柔吻着她的唇般,模样性感的教华思思脸红心跳。
罢了,管她懂不懂,就放开一切,享受这一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