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综合医院,毕飞平询问柜台的医护人员后,脚步匆忙的来到休息室。
小小的病榻上,苏妍蕾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侧躺在上头,衣服上沾满了大片血迹。
毕飞平的心顿时被掐得发痛。
“苏妍蕾、苏妍蕾……”他慌乱的喊着她的名字。
“毕先生,请冷静一点,她只是因为输血导致晕眩,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那怎么会没事?你都说她是因为输血才这样的,好端端的人干么要输血?你当我是白痴不成?”毕飞平理智尽失的破口大骂。
忽地,床上的人皱了眉,幽幽转醒,一看见是他,又闭上眼睛,“毕飞平,你好吵喔……”
妈的,这女人竟然还敢嫌他吵?!“你搞什么鬼?为什么把自己搞进医院来了?受伤了是不是?为什么衣服上都是血?”他得压抑着濒临爆点的情绪,才能问出这些问题。
“你安静一点,我头好痛……”她委屈说话的同时。也缓缓伸出手,想要稳住这暴躁家伙的情绪。
跋在多事的男医护人员也伸出手前,毕飞平抢得先机一把握住她的手,苏妍蕾则顺势让自己坐起身。
“乖乖躺着就好,你爬起来做什么?”话里有掩不住的怜惜。
“你那么吵,我怎么休息?”
“我、我……”他一时辞穷。
看他似乎真的很为自己担心,她虚弱的笑着安抚。“我没事,只是发昏而已。”
“只是发昏为什么衣服上会有血?我回家没看到你,倒是看到瓦斯炉上的锅子快要烧起来了,你知不知道,要是我晚一点回家,整个屋子说不定就要付之一炬了!”
她像突然惊觉般睁大眼睛,“天啊!我忘了炉上的火还没关,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不管瓦斯炉了,你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才多久的时间没看到你,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苏妍蕾知道,没把事情交代清楚这个男人是不会放过她的,“我说、我说,傍晚从超市下班后,我就回去准备晚餐,临时发现忘记买酱油,匆匆忙忙跑出来,结果好巧不巧在路口目击一桩车祸,被车子撞伤的是一名孕妇,当时情况很紧急,我陪着她到医院来,虽然紧急送进手术室,可是那名孕妇状况很不好,需要大量输血,正好我跟她血型相同,我就请护士帮我输血给她,只怪我自己情绪太过紧张,才会在离开医院前昏倒。”她很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他一怔,然后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恶狠狠驳斥。“谁担心你,我是生气你差点烧了房子。”
“对不起,下次我会更加小心的啦!”一脸歉意。
“还有下次就先杀了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毕飞平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吧?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可以,我没事了。”
“我扶你。”他伸出手让她搭上。
苏妍蕾对他露出一抹浅笑。“谢谢。”
“笑什么?牙齿白啊?”俊脸可疑的浮起淡淡粉红。
这样也要骂?“不能笑,不然你是要我哭喔?”
“呸、呸、呸,哭你的个头啦!”
毕飞平扶着她走出休息室,沿途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那模样看在所有医护人员眼里,简直比情侣还要情侣。
停车场上,毕飞平想也不想的就把唯一的一顶安全帽套在她头上。
“那你怎么办?”苏妍蕾想把帽子拿下来。
“你敢拿下来我就扁人!快上车,我肚子饿死了。”长脚一伸,跨上摩托车,他十足坏人样的威胁。
为了不把他再度惹毛,苏妍蕾乖乖的坐上后座,毕飞平立即抓过她的手固定在他腰前,“抱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
没等她回话,摩托车已经咻的奔上马路,尽避晚风呼呼,苏妍蕾却感到空前的温暖。
以前住在豪宅里,食衣住行都有最顶级的供给,成天有一堆管家、司机、仆人戒慎恐惧的围在她身边打转,可是她却始终觉得很孤单。
还记得国中她急性肠胃炎住院,别说爸爸从头到尾都没来看过她,妈妈也只匆匆赶来陪了她十分钟,接着就为了赶赴一场斌妇们的午茶聚会,把她当作烫手山芋似的匆忙丢给管家、仆人们照顾。
因此,她感受不到父母对她有过一秒钟的关心,从来没有。
这曾经让她对自己的人生绝望不已,可是认识毕飞平这几天,她却下断的从他身上感受到人与人之间最真实的互动与温情,甚至觉得,像毕飞平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他们之间发生的牵连都强烈过她的父母。
他不是一个会说好听话的男人,更不是爸妈眼中认定年薪千万的杰出社会精英,有时候他甚至是野蛮、鲁莽且不讲理的,可是她却打从心里的认同他甚至是越来越……喜欢他。
天啊,她喜欢上他了,喜欢上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男人!
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归向,苏妍蓄羞得不知所措,紧张的不断扭绞双手。
“是不是很冷?”红绿灯前,发现她搁在他腰前那双不断动来动去的手,毕飞平本能的覆上.希望能带给她一点温暖,“忍耐一下,马上就到家了。”
她没听错吧?马上就到家了……他说的是,马上就到家了?苏妍蕾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原来,他也认同那是一个家!
她好开心,开心他和她有同样的感觉。
“嗯。”安全帽里,苏妍蕾轻声回应,收紧手臂,让自己更贴近他。
她不认为金钱很低俗,也不是天真的以为只要有爱情就不需要面包,但是她更清楚的知道,再多的金钱也无法买到一段情投意合的感情,而她要的,就是那样的感情罢了。
也许,毕飞平就是她想要找寻的那个契合的人。
回到家,她马上走向厨房,毕飞平则快手拦住她。
“你要干么?”他挑眉。
“煮晚餐啊,你不是说肚子饿?”因为发现自己的心意,她更加想为喜欢的人做点什么。
“去洗澡,今天我来煮。”
“你要煮?”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瞪大眼睛。
能力被质疑,有人又下开心了。“你以为世界上只有你会使用瓦斯炉吗?我告诉你,只要是人都会!”
看吧、看吧,这男人还有个毛病,就是死要面子。
“我没说你不会,只是很讶异你竟然会想要下厨。”
“你很啰唆钦,还不给我闪边去。”不是会冷吗?还不快点去洗个热水澡是想心疼……谁心疼她了?收回收回!毕飞平在心里自我打架。
不想触怒圣颜,苏妍蕾只好乖乖听命,“是,老大,小的遵命。”
半个小时后,梳洗完毕的她只看到一个狼狈的煮夫,端着丢满杂物的大锅面来献宝,要不是看他忙得满头大汗,还真不想捧场。
她勉为其难的喝了一口汤,尝了一口面。
“怎么样啊,是不是大师出手,谁与争锋?”他自信满满,鼻子快顶到天。
伴下汤匙,她优雅的擦擦嘴。“难吃。”
“什么——”他体内那颗炸弹的引线又被点燃了。
“难吃,难吃,难吃……”苏妍蕾很不给面子的连续重复,彻底践踏他的男性尊严。
“苏妍蕾,等一下你给我滚出去睡沙发——”毕飞平暴跳如雷的大叫。
孰料,她却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他,毫无预警的。
刹那间,他傻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为什么突然抱住他?还开心的眨着她的大眼睛,像在引诱他快点投降——
别眨了,别眨了,不然他会无法招架的咽……
“你……该不会是严重贫血,所以脑袋不清楚吧?”他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抱我。”她闷在他胸前,小声说。
她好开心,他这次的威胁只是叫她睡沙发,没再要她走,这样是不是代表他也有一点接受她了?!
抱她——有没有搞错啊?想是这么想,挣扎半天,那双没人格的手竟然开始阵前叛逃,心里的念力还来不及阻止,双手就自有意志的回抱住那纤瘦的身子。
柔弱无骨的女人偎在他怀里,让毕飞平心跳快得几乎像打鼓。
“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你,你呢?你喜欢我吗?”苏妍蕾仰头,落落大方的问。
浑身像是触电似的颤了一下,他别扭的低斥。“女孩子家怎么那么不害羞?”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她认真的说。
见到她坦率的眼神,毕飞平浑身更不自在了。“含蓄一点好不好?”
她眯起眼睛,唇角微微上扬。“怎么,你该不会是怕羞吧?”
“屁,你说啥鬼话,我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干么怕羞?”他只是脸有一点热而已,和羞不羞完全没有关系!
“那好,你说,你喜欢我吗?”
她长的是不赖啦,放眼这一两年看过的樱花妹,还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花容月貌,就连小手都比别人秀气许多,只是……他还是很在意她擅自入侵了他的领域,这让身为大男人的他措手不及,而且很不是滋味。
原本是要彻底讨厌她的,可是一听到她人躺在医院,他竟然吃错药的心急如焚,难道……这就是人家说的喜欢?只是……随随便便就承认,未免也太不男人了吧!
“唔——马马虎虎啦。”顾左右而言他,别开脸,假不耐的揉揉鼻子。
“毕飞平,喜欢或者不喜欢,说——”她强势的逼他。
“要你管!你以为你明天就要嫁给我啦?管那么多做什么?!”被逼得鬼叫起来,殊不知自己健康的肤色又因为害羞,慢慢的泛起吊诡的暗红。
苏妍蕾盯着他别扭的模样许久,忍下住在心里窃笑。
“好吧,不说就不说,反正我知道我喜欢你就好。”说完,她又把脸埋进他胸前。
胸口被蹭得发痒,理智就开始站不住脚了。怎么办,有点想要吻她,他好想要知道樱花般的唇色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欸……”毕飞平别扭的喊。
“干么?”她闷声问,还在蹭。
“要不要……”欲言又止。
“要不要什么?”从他怀里探出头来,苏妍蕾双眼十分坦率的直瞅着身前人,瞅得毕飞平恼羞成怒。
“没事!”不甚开心的别开头。这个没情调的女人!这种时候能做什么,当然是先亲一个啊,笨蛋!
就在他兀自生闷气之际,苏妍蕾意外的主动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落下一枚浅吻。
没让她退开,毕飞平反应迅速的低下头,十分上道的封吻住她的唇,打算回赠她一场完美的亲吻。
随着腰上的手劲收紧,他的吻也益发强烈,强烈得就像是场歇不了的暴雨,揪乱的气息搔拂雨人的面颊,心跳声震耳欲聋。
苏妍蕾闭上眼睛,全然接受他的夺取。
原来这就是吻,很美,却也深刻得叫人几度要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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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鬼,有休假也不早点跟我说,早知道我今天就请假了。”厨房里的苏妍蕾有些扼腕的抱怨。
她一直好想找一天共同的休假日,跟毕飞平两个人出去约会,偏偏计画赶不上变化,希望每每总是泡汤。
虽然每天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是正式的约会却一次也没有过,这样说来,一点都不符合恋爱的规则!
客厅地板上,毕飞平拿出工具箱里的剪刀、吹风机、梳子等用具,小心翼翼的逐一清洁、整理着,平常他可是严禁苏妍蕾靠近池的工具箱,多亏他自己今天拿出来整理,才得以让她窥见神秘黑箱子的真面目。
“原来你是发型设计师。”张罗好早餐,她解下围裙,难掩好奇的盯着男友握在手中的剪具。
“难不成你真以为我是擦鞋小弟?”挑眉狂邪的问。
她点头如捣蒜,“是啊,因为你那天明明是这样说的。”苏妍蕾的把手圈在他脖子上,下颚抵在他肩膀,十足的撒娇。而毕飞平似乎也习惯了她无时无刻坦率显露的爱。
她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大多数的女孩们总喜欢男人不断对她们表现讨好、臣服宠溺,自己却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压抑、拘谨得不敢表露心意,可相较于公主的爱情,她反而更倾心子骑士精神,一但认定喜欢,她就会把这样的心情透过肢体动作勇敢表现出来,也许是勾勾手、拧拧对方鼻子,或者只是递一杯水的短暂接触,这些频繁的小动作里,就藏着她的爱意。
“我该说你是单纯还是苯?”大叹一声,他以怜悯的眼神看她。
地很不眼气,“这跟笨下苯没有关系,而是我很认真的去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记。”
“人心险恶,你不要那么天真,世界上多得是骗人的家伙。”
“那你会骗我吗?”
“骗你有钱赚吗?”毕飞平反问。
“当然有啊,我家很有钱,也许你把我骗得团团转,我会把所有的财产都送给你也说不定。”苏妍蕾很诚实的说。
“你家很有钱?”
“嗯。”肯定的点点头。老爸是政府高官,老妈是大金融企业的独生女,他们苏家可是横跨台湾政商界的龙头,有钱是基本配备。
“你是千金大小姐?”
“大家比较常把我归类是名媛。”
毕飞平瞬也不瞬的看着她,须臾,放下手上的剪刀,双手扣在她的肩膀上,突然使劲的开始摇晃她。
“毕飞平,你在干什么?”她惊叫。
“没干么,只是想把你摇清醒一点,白日梦偶尔做做就好,不要太频繁,这样人生会不正常。”
“我是说真的,我家很有钱,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我……”
“好了,我不想听你的鬼话连篇,早餐准备好了没?我肚子饿了。”
笨蛋,竟然不相信她说的话!苏妍蕾嘟着嘴睨他一眼,要不是看在喜欢他的份上,他铁定被她痛扁一顿。嘟囔几句,这才悻悻然的走开。
毕飞平一点都不相信女友的话。
好啦,大多时候她看来的确气质优雅,也非常端庄动人,对生活小细节更是讲究得令人咋舌,床单事件就是一桩血淋淋的例子。
再者,从她那高贵完美的双手看来,确实很像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但是问题又来了,他从来没听说过哪家的名媛贵妇对料理这么有能耐的。
不是他大惊小敝,而是她的精湛厨艺根本就是大师等级,放眼全台湾,那些名媛贵妇或许懂吃,但是真要自己下厨料理,那就免了。
不说别人,就拿他家那位来自某大企业集团的大嫂——傅雅妍来说,就是说得一口好菜的最佳典范,家里哪天真要让大嫂亲自掌厨,哎唷,十罐胃散都止不住肮泻,简直是吓死人。
最重要的是,如果她是一个千金大小姐,他无法理解她干么没事跑来日本申请什么资格外活动,受苦受难当女佣不打紧,每天还得去超市站好几个小时,只为了打零工赚生活费,天底下没有人会放着好日子不过,除非那人疯了。
虽然他自己也是放着好日子不过的疯子,但在他的认知里,所谓的女人是经不起吃苦的生物,尤其是那些千金大小姐。
芭括上述种种实例来看,别说他不相她是千金大小姐,打死路边的流浪汉也没人会相信吧!
而且现在他没空继续理睬她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填饱肚子此较重要。
浓郁的蔬菜汤是那小女人特地早起,花上大把时间烹调出来的,先把熬煮烂熟的蔬果用果汁机打成稠密的蔬菜浓汁,接着和入高汤精心用文火慢煮,起锅后添加一点点鲜女乃油点缀,搭配德国面包一起享闲,每一口都是大大的满足。
“好吃!”毕飞平毫不吝惜对她的称赞。
“真的吗?”苏妍蕾开心的问,“看来,将来娶我的人可有福了。”
“能嫁我的人也不错啊!祖上积德、”他跩跩的看了她一眼。
“臭屁鬼!”
“名媛才不会说屁呀鬼的粗话。”
“哼。”不想跟他争辩。“欸,找个时间,你也帮我剪头发好不好?”她替自己盛了一碗汤。
舌忝了舌忝手指上的面包屑,毕飞平大发慈悲的点头。
“好,记得先打电话来预约,我可以给你九折优惠。”
“啥,才九折优惠,你有没有良心啊?”她怪叫起来。
“良心?我的良心早被拘啃光了,我以为你早知道,不是吗?那可是你才有九折优惠,别人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丁。”
那些贵妇人们出手阔绰,小小的九折优惠她们才不放在眼里,对她们来说,手艺好不好才是重点。
苏妍蕾白了他一眼,“要我付钱也行,得把我弄得很漂亮才行。”
“是是是,总之以不变成光头为原则。”
“可恶啦,光头能看吗?”她大声抗议。
毕飞平扬眸看了墙上的时钟一眼,状似不在意的说:“你确定再这样闲聊下去,不会错过今天早班的工作?”
停下激辩的话题,苏妍蕾转而看向墙上的时钟,“啊!已经这么晚了?”旋即起身匆匆忙忙的奔回房间更衣。
“欸,要不要我骑车送你去?”吃着丰盛的早餐,他悠闲的问。
“不用了,我自己骑脚踏车去,今天下班没有上课,大概一点钟就可以回来,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
除了打工,她还去报名茶道、插花,行程排得很满,看起来就是标准的劳碌命,一点大小姐的样子也没有。
“唔,随便。”
“那我走喽,拜拜!”
苏妍蕾关上门后,偌大的屋子突然安静下来。
之前一个人住,毕飞平从来不觉得房子有多空,可是自从加入那个小女人后,他突然发现,只要她不在家,房子就会变得好安静、好空洞。
他讨厌这种感觉。
纠皱着眉,把早餐的碗碟收到洗碗槽,顺手清洗起来,突然,他脑中掠过一个想法,静默的表情顿时露出一抹宠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