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
“再来一次!”殷秋水对着两个小男孩说。
虽然太阳快下山了,不过还是很热,为了练好剑法,好得到父亲的赞美,子光和子亮依照她的命令,又将方才的招式重新再练过。
“喝!喝——”两个小男孩一面大声叱喝,一面挥动手上的短剑,表情认真地练习。
见他们已经挥汗如雨,殷秋水便提起放在石阶上的茶壶,倒了两碗开水。“好了,过来休息一下!”“是,师父。”子光和子亮将剑入鞘,然后走向她。
当他们一口气把白开水喝完,晒得泛红的小脸上显得得意洋洋。
子光挺了挺胸膛。‘师父,我刚刚练得不错吧?”“是啊,才两天就把这一招练会了,很厉害吧?”子亮一脸自傲。“师父应该夸一下咱们才对。”
殷秋水没好气地笑晚着他们。“想要我夸奖你们,还早得很,等你们把整套剑法都练会了再说。”
“真是小气。”两兄弟异口同声地说。
“子光还要喝吗?”殷秋水提起茶壶问道。
子亮丢给她一颗白眼。“我是子亮,要说几次你才分得出来?”
“谁教你们连穿着打扮都要一模一样,我当然分不出来了。”殷秋水辩驳地说。“不然明天开始你们穿不同颜色的衣服好了。”
“你是师父,当然要分得出徒弟。”子亮理直气壮地说。
子光斜眼看她。“你以为当咱们的师父很容易吗?”
“我只能说尽量。”殷秋水简直哭笑不得。
“不能说尽量……”两兄弟齐声叫道。
殷秋水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因为看得出两人很介意自己还分不出他们谁是谁,可见得已经开始接受她了。
“好,我会努力的。”殷秋水也准备了干净的手巾让他们擦汗。
就在这当口,一抹高大身影走进院落。
“还在练剑吗?”雷昊极才刚从外头回来,第一个想见的就是殷秋水和两个儿子,因为他们是他的亲人。
“爹!”两个小男孩见到他,马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练得怎么样?”雷昊极看着他们红扑扑的脸蛋,神情不再像以往那般严厉,变得柔和许多。
“爹要看吗?”
“我现在练给爹看……”
子光和子亮早就想在父亲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马上拔出剑来,开始将刚学会的招式比给他看。
“你方才对他们那样笑,他们真的很高兴。”殷秋水看着两个小男孩练得比刚才还要起劲,不由地这么说。
雷昊极用着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回道:“我总以为已经将他们视如己出,不会受到他们生母的影响,但是现在才发现……我是怕见到他们,所以总是用冷漠严肃的态度来对恃,希望这样能让他们不敢接近我。”
“可是他们一点都不怕你。”殷秋水晒道。
睇着殷秋水的笑脸,雷昊极唇畔也跟着泛起了一缕笑意。“那你是不是应该奖赏我一番?”
殷秋水噗嗤一笑。“你想要什么奖赏?”他们父子说话还真像。
“以后不需要比剑就可以抱你。”雷昊极凑到她耳边说。
“我才不要!”殷秋水红着脸娇斥。“你不是说过喜欢跟我比剑吗?”
雷昊极先仰头大笑,然后才小声地说:“我会希望把体力留在床上。”
“咳……”殷秋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两个小男孩这时已经停下来,看着父亲开怀大笑的模样,接着面面相觑,小小的脸蛋上不约而同的闪过忧虑。
“……我去厨房拿些点心过来好了。”殷秋水嗔他一眼,想说他们父子三人难得有相处的机会,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待殷秋水前脚刚走,子光和子亮便来到父亲跟前。
身为哥哥的子光先开口问:“爹是不是很喜欢师父?”
“师父好像也很喜欢爹。”子亮也跟着说。
雷昊极看着两个儿子。“你们还是很讨厌她?”虽然知道他们宁可叫殷秋水一声师父,也不要叫娘,但至少应该已经接受她这个人了才对。
“也不是讨厌……”两兄弟把头垂得低低的。
“那么是什么?”雷昊极想要弄清楚他们的想法。
子光抬起担忧的小脸。“爹有了师父,会把娘给忘了吗?”
“如果爹忘了娘,娘会很可怜。”子亮红着眼眶说。
听了两个孩子的话,雷昊极胸口一紧,从来不知道他们会担心这种事,于是拍了拍他们的头。“她是生你们的娘,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的。”就算想忘也忘不掉,可是为了这两个孩子,他会努力对过去的事释怀。
“嗯。”有了亲爹的保证,两兄弟总算露出大大的笑脸。
三天后——
几匹骏马从位在临安城西南方的大明山一路往回奔驰,眼看雨势有渐渐变大的迹象,于是纷纷甩动缓绳赶路。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殷秋水抬头看了下天空,又是一道闪电,赶紧跟上在前头策马奔驰的男人。
“驾……驾——”
达达的马蹄声几乎要被雨声给掩盖,一行人也在这时回到雷府,几个奴仆已经撑着油纸伞出来迎接两位主子归来。
“大当家回来了!”
“夫人回来了!”
奴仆大声地朝屋里哟喝着。
雷昊极将坐骑交给下人,另一手接过奴仆递来的油纸伞,然后走向也正好翻身下马的殷秋水,将油纸伞移到她头上。“先回房换件衣服,免得着凉了。”
“一路上天气都好好的,怎么夹然下起雨来了?”殷秋水抹去脸上的雨水,跟着雷昊极一起跨进大门。
当他们走在廊下,要回到居住的院落途中,雷昊极见殷秋水因为骑马的关系,发髻都乱了,几撮发丝拈了水粘在面颊上,情不自禁地伸手帮她拂开。
这亲昵的举动让殷秋水脸蛋微红,才要说些什么,已经有人先开口了。
“还真是恩爱!”一道森冷低哑的男嗓陡地响起。
这短短的五个字让雷昊极伴随着雷声,在心里打了个夹,只见他敛起眉眼之间的柔情,脸色也跟着阴郁冷漠下来,就像罩上了一层寒霜。
瞧见他急速的转变,让殷秋水不禁好奇的将目光调向前方,想知道是谁造成的。
第一眼,殷秋水见到的是个年纪跟雷昊极相仿,但是体格偏瘦削的男子,两个男人同样有着俊美的外表,但是眼前这个人多了股阴柔之气,而他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让她顿时有些不太舒服,仿佛被条毒蛇给盯上似的,直觉告诉她必须小心这个人。
“六叔!”雷昊极几乎是咬着牙才能发出声音。
听到雷昊极这么叫,殷秋水一脸怔愕,这才知道原来眼前的男人就是当年和雷昊极的妻子私通,也是子光和子亮的亲生父亲。
“既然你还喊我一声六叔,为什么娶妻的事没先派人来告诉我一声?而且还是趁着我闭关时成亲?”雷凤亭想到当他出关之后知道这件婚事,已经木己成舟,来不及制止。
待雷凤亭往前跨了一步,殷秋水这才发现他的左脚似乎行动不便,必须仰赖拐杖才能行走。
“有话待会儿再说,先让咱们把湿衣裳换下……”说着,雷昊极便回头将总管叫来。“多派几个奴才好好伺候六爷。”
“是,大当家。”总管赶紧召几个奴才过来服侍。
“外头的雨愈下愈大,六爷还是先进屋里去吧。”
“我等你。”雷凤亭像盯住猎物般的冰眸先瞥了殷秋水一眼,这才朝雷昊极丢下一句话,拄着拐杖转身离开。
殷秋水见身旁的男人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便仰起蜂首,瞅着雷昊极僵硬的表情,似乎可以理解他复杂的心情。
“走吧。”她出声提醒。
“嗯。”雷昊极将思绪拉回。
一直到进了寝房,殷秋水先从衣箱中帮两人各拿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随口问道:“我还以为他的年纪会比你多长几岁。”雷昊极月兑上的湿衣裳。“六叔是我祖父和祖母到了四十多岁才意外又怀上的孩子,年纪跟我一样,只比我晚生了三天。”
“他都住在这儿吗?”殷秋水又问。
“不是,他一向住在城西的凤园,不过八年前已经搬到金陵城去,偶尔才会回临安城来。”雷昊极一面换上衣服,一面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应付雷凤亭,他是自己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要我陪你过去吗?”殷秋水有点不太放心。
“不必……”雷昊极口气顿了一下,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马上语气慎重地交代道:“往后遇上他,千万别跟他太过接近,我不希望他有机会伤害你。”
“这话怎么说?”这弦外之音让殷秋水攒起秀眉。
“晚一点再告诉你,我先出去了。”换好了一套干爽的衫袍,雷昊极才步出寝房。
雷昊极往内厅走去的路上,心情异常的沉重,因为即将面对的这个男人既是他的亲六叔,也曾经像是他的亲兄弟,甚至知己,无法否认在自己的生命当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却也是这辈子伤害他最深的人。
他跨进门坎,就见雷凤亭坐在椅子上,一手揉着行动不便的左脚,想到当年就是为了救他才会受伤,雷昊极真的希望当时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不想欠下这份人情。
“又不舒服了吗?”他关心地探问。
雷凤亭扯了下嘴角。“只要碰上下雨天就会这样,习惯就好。”
“你们都先下去,谁都不许靠近这儿。”雷昊极屏退左右,不想让奴仆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晚上,结果才刚到就听说你和新婚妻子跑去游山玩水了,还真是鹅蝶情深,令人羡慕不己。”雷凤亭轻哼一声。“为什么怕我知道你又要再娶的事?还故意趁我在闭关练功的时候成亲?”
“你该知道为什么才对。”雷昊极掀袍落座,俊脸冷凛。
“看来这个女人对你真的很重要,让你这么费尽心思的瞒着我。”想到方才他在廊下看着那个女人的神情,雷凤亭话中己出现了杀机,自己有多痛恨这样的情况,一次还不够,又得再面对一次。
闻言,雷昊极口气愈加冷硬。“你敢伤害她的话……”
“你就会杀了我?”雷凤亭大笑两声。“看来你已经爱上她了。”
雷昊极低喝:“我不爱她!”
“咱们是一块长大的,你有没有说谎我还会看不出来吗?”雷凤亭眼底闪着杀气。“也许你真该一剑杀了我,这样你和我就不会再这么痛苦,我也不用再看着另一个女人拥有你……”
“六叔!”雷昊极厉声提醒他,他们永远是叔侄,不会有其它关系。
雷凤亭的笑声变得好尖锐,让人打心头发冷。“我真怀念你直接唤我凤亭的那些年,还记不记得当时咱们的感情有多好,没有任何人可以介入”就是因为这份抹煞不了的血缘关系,让他不管怎么努力,也跨越不了伦常这条线,雷昊极永远不会是他的。
“够了!”雷昊极绷声低吼。“我无法改变六叔的想法,但是……不要再让我更恨你了。”他没有跟家族中的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是不想有丑闻传到江湖上,更不希望雷凤亭受到异样的眼光。
“能得到你的恨也不错!”雷凤亭自嘲地喃道。
雷昊极假装没听到这句话,打算起身离开,无法忍受再见到他。
“天下的女人都是一个样子,她们既自私又无知,永远耐不住寂寞,只要有男人愿意哄哄她们,再说几句甜言蜜语,就会乖乖地投向他的怀抱,就像萧婉婉当年一样。”雷凤亭脸上的笑意阴森,接着缓缓地从座椅上起身。“你愈是在乎的女人,我愈不会放过她。”
“别把秋水跟萧婉婉相提并论,你若是想故技重施的话是不可能的。”雷昊极对殷秋水深具信心。
闻言,雷凤亭眉间的狞纹看来更加骇人。“我倒是想试试看,她是不是真有那么贞节。”既然自己得不到,他便会不择手段的毁了雷昊极身边的女人。
“你真的疯了!”雷昊极寒声斥道。
雷凤亭放声大笑,那笑声让人不由地毛骨惊然。“你说得对……我是疯了早就疯了……不然你现在就杀了我,免得将来后悔。”
瞪着来到面前的男人,如果他不是自己的亲六叔,雷昊极真的恨不得能杀了他。
“我会派人送六叔回凤园去。”说完,雷昊极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的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