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厉硕岩意兴阑珊得不像一个准新郎,就连朴晶敏,也是一副慵懒、无所谓的态度,更不像一个待嫁新娘。她的眼中甚至还有某种焦虑、愤怒的情绪,却不是针对她心不在焉的未婚夫的。
“今晚的牛排不合你胃口吗?”她问。
这家着名的牛排馆以日本松阪牛做招牌,每一客都不便宜,入口即化又美味,但厉硕岩几乎一口都没有动。
“我中午可能吃太多了。”他勉强动了下叉子,但没把牛排送入口中。
“唉,请客的桌数,我们这边可能要加桌了。”叹了口气后,她又说。
“告诉小樊就行了。”
“喜饼要再追加,我有些亲戚会从国外回来。”
“告诉小樊。”
“之前挑选的婚戒,我现在有些不喜欢了。”
“告诉小樊。”
“而且我近来胃口不佳,结婚礼服可能太大要改……”
“告诉小樊。”
对于厉硕岩“告诉小樊”这样的回答,朴晶敏是真的有些听腻了,但腻归腻,她却不会厌恶,反而觉得有趣。他什么事都交给小樊,就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要小樊帮他搞定……没有了小樊,他会如何?
“如果没有小樊,你是不是连这个婚都不知道要怎么结?”她语气中玩笑的成分居多。
厉硕岩懒懒地睨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如果小樊是男的,我看我新婚之夜可以和她过了。”他还在消遣自己。“我只是比较忙。小樊可以处理所有的事,我的事她也可以全权决定。”
“你就这么信任她?”
“难道你认为小樊有哪里不值得信任吗?”他沉下脸,有些不悦她的质疑。
当然朴晶敏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厉硕岩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在乎、多依赖、多不能没有他那个秘书?
他自己到底有没有这种认知?
厉硕岩也静静的瞅着朴晶敏……他真的要和这个女人结婚吗?
“晶敏,你以前交过男朋友吧?”他突如其来的问。
“当然。”
“刻骨铭心过吗?”
“你问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表情不再随意,而是充满了防备。“现在才想知道我过去的情史会不会太晚了一些?不过,我也不必跟你交代什么,那是我自己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我不是要追究你过去的情史,我只是要知道你有没有刻骨铭心的爱过。”厉硕岩大器的表示,他不是那种没有风度的男人。
“有。”朴晶敏没有否认。“那为什么没有结果?”
“门不当户不对。”
“在长辈的眼里…………这的确是个问题。”他沉吟了下,表示了解。“男方家世没有你的好?”
“嗯……家世相当也不能保证婚姻一定幸福,重要的该是两人相爱的心意是否坚定。”她表情忽然有些苦涩。
“不然,在婚礼上干脆就由一叠新台币和一叠美金结婚好了,这样够门当户对了吧?”
厉硕岩眉毛一挑,眼中有了笑意,由朴晶敏的话里他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
“你们应该……分得很痛苦吧?”
“如果他自己一个可以活下去,我也可以!”
“晶敏,这是任性负气的话吧?”这回他真的听出了一点“味道”来,她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好像还没有结束呢。
朴晶敏无言了。
见状,厉硕岩倒也冷静,居然没有任何生气或愤怒的反应。朴晶敏将是他的妻子,但他没有那么介意她的事,反而是樊贞境一只不过是有个男人送她来上班,他就气得要抓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哪里出了问题?
朴晶敏以为厉硕岩会大发雷霆,因为她将嫁给他,可却又向他暗示她有段感情还没画下句点……怎知但是他非但没有暴跳如雷,竟然还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厉硕岩,你怎么没有反应啊?”
“什么反应?”
“你不担心……我会藕断丝连或旧情复燃吗?”她不知道这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似乎也不是那么在乎这场婚姻。
“你是个成熟的女人了,我相信你既然已做出了抉择,那么……”他耸了耸肩,表示信任她。
“你还真是个大方的男人。”
“不然呢?为了你过去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火?”
“鸡毛蒜皮?厉硕岩,我们刚才说的是‘刻骨铭心’没错吧?”
“好吧。但总之你答应了我的求婚。”
老实说……这一刻他还真希望她当初没有答应他,谁教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他忽然不想结这个婚了,可他也不能对她悔婚。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吗?”想起另一个男人,她也没有任何胃口了,哪怕这松阪牛再好吃,她都食不下咽。
“晶敏,如果你.”
一阵音乐铃声在这时响起,打断厉硕岩要说的话,朴晶敏接起手机,然后瞬间变了脸色,一脸惊惶失措。
“好!我知道了!”她声音颤抖的说。“我马上过去!”
厉硕岩关心地看着她的反应,但并没有多嘴。
“我得走了!”一挂掉电话,她连忙急着起身。
“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不!”朴晶敏的眼神有些不同了,彷佛燃烧着某种决心。“我自己去!”
***
“出来,我在你家外面。”
“很晚了。”樊贞玮看了同样坐在客厅的父母一眼,小声拒绝道。她是有些赌气的,就算是他的秘书、他的贴身女佣好了,她也有下班的时间吧?更何况,之前他才莫名对她发了一顿大脾气,她才不要像个小可怜似的又随传随到。
“我有重要的话要说。”
“你现在就可以说了,我……”
“出来!”扔下两个字,他霸道的结束通话。
瞪着自己的手机,樊贞玮一脸莫可奈何。
“贞玮,你老板又喝酒了?”樊正扬目光里满是不赞同。“叫他未来的老婆去接啊!”
“怎么?他未婚妻不会开车吗?”女儿这阵子的心情,崔秀雅全看在眼里,十分心疼。
“我得出去一下……”
“贞玮,你不该这样,他一叫你就唯命是从。”樊正扬气女儿如此委屈自己。“爸,他说有重要的事要说。”气归气,樊贞玮还是一心向着厉硕岩。“他没有喝酒,人就在我们家门外,我出去一下下就好,听听看他要说什么。”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到办公室再说?”崔秀雅舍不得女儿,却也懂女儿的心情,转而叮咛道:“衣服多加一件,外面很凉。”
“我知道。”樊贞玮马上跑进房间里,穿了一件大外套便又冲出来,布鞋一套,几乎像是一阵风似的冲出去。
“这孩子……”樊正扬实在不舍。“她为什么不知道该放下时就得放下?”
“感情的事,哪可能那么容易放下?”
“她老板都要结婚了!”不放下行吗?“唉,世事难料,我只希望咱们女儿能看开一些……”
樊贞玮把双手放进外套口袋里,一出自己家门,她的脚步就放慢了。
她不能急切’不能有任何的情绪写在脸上,他即将和别的女人结婚了,她也再不用多久就会走出他的生命……
厉硕岩看着樊贞壤缓缓朝自己走来,他的目光炙热,心情也不一样了,他不再揪心、不再两难,从今天晚上开始,他又是一个自由的男人“说吧……什么重要的事?”她垂下头,脚踢着地上的小石头,不想面对他的目光,既然都已经藏了三年,这种时刻,她继续藏下去。
“朴晶敏不嫁我了。”他劈头就说,话里竟透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味道。
她猛地整个人浑身僵直,而后微微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及震惊。
“悔婚。”好像怕自己说得还不够明确,他再补充。“她打了电话给我,说她很抱歉,她不能嫁给我了。”
“那你的回答呢?”她的语气像是受惊的小动物,惊疑不定。“好。”
“你回她‘好’?!”
“因为我发现……我好像是在等她先说出这句话。”厉硕岩的身体靠在车身上,神色回复了以往的从容。
“虽然她向我道了歉,但其实我才该向她说声对不起,我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和她结婚是错误的,我和她不该走进礼堂,那个新娘更不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