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街头现在有不少百元快炒店,四方形的小矮桌、木板凳,几瓶啤酒、一些海鲜料理,很多人可以就这样消磨掉一段夜晚时光。
平时樊贞玮很少到这种比较平民化的消费场所,她较习惯寿司、轻食、色拉、三明治那些美式、日式的东西。只不过今天晚上……她需要来一点啤酒,需要一个比较豪迈放松的场所。
“我本来以为你是要请我去夜店喝酒享乐。”表姊向怡怡抗议。她今晚可是打扮得又美又骚,打算去夜店出一下风头的,谁知这一会却只能坐在大马路边喝着台湾啤酒。
“这里是哪不好?快炒的海鲜好吃,啤酒又冰凉,而且不必做作……”樊贞玮酸道。“表姊,放轻松点,没有人会注意我们,我们现在就做自己吧。”
向怡怡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有些莫可奈何。她这个表妹一向很冷静、很稳重,不大呼小叫,更不会大惊小敝。当了厉硕岩那个牡蛎三年秘书,表妹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没有什么事情是表妹应付不了的,只除了……
表妹一直在暗恋厉硕岩。
三年了。
“和那个牡蛎有关吗?”向怡怡不是那种脑袋只长着好看的女人,一下子便猜到表妹反常的原因。“他怎么了?”
“你知道这一刻他人在哪里吗?”樊贞玮一脸落寞的表情问。
“我又不是卫星或侦测雷达,我怎么知道你的牡蛎这时候在哪里?”
樊贞玮知道。因为地点是她订的,时间也是她敲好的,是她亲自安排了这场相亲宴。
在六星级饭店的法国餐厅里,有由法国聘来的主厨、奥地利进口的精美瓷器、小提琴现场演奏、高雅浪漫的气氛、一流的餐桌服务……这一顿大概要花上厉硕岩一笔大钱,但是,成功机率也会相对提升。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更酸涩了。为自己所爱的男人安排他和别的女人相亲……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
“贞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向怡怡一本正经的问。“快说吧,你不就是找我出来‘倒垃圾’的?”
“厉硕岩一向尊敬的长辈杨伯伯……要帮他介绍对象。”樊贞玮叹了一口气之后说。
“那也只是介绍而已。”
“我认为……这次会成功。”
“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想让杨伯伯失望的。”樊贞玮说着,眼眶浮上泪水。
向怡怡是曾和厉硕岩打过几次照面,可她和他不是太熟,是由表妹口中才知道他的事、他的背景及个性,他似乎对结婚或和女人谈恋爱都不积极。
“你认为他那种人会想结婚?”
“他三十二岁了,不该考虑结婚吗?”他大她六岁,而三十出头的男人是该考虑一下婚姻大事了。古有明训,男大当婚。
“所以你是为这件事伤心?”
“表姊……”
“那你为什么不向他告白?”向怡怡是时代新女性,她不信“爱在心里口难开”那种老套的事。喜欢一个人就要说出来,不然错失机会,令自己一辈子扼腕或徒留遗憾,何必呢?
“你要我向厉硕岩告白”樊贞玮丢给表姊一个她是不是头壳坏去的震惊眼神。
“干么那么吃惊?我又不是叫你向美国总统告白。”
“我又不爱美国总统……”
“所以我才要你向厉硕岩告白啊!他只是你的老板,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角色。”向怡怡很实际的说。“告白失败,顶多你不做他的秘书罢了,那样是他的损失大,又不是你。你大不了再找工作。”
“我不想再找其它工作,留在他身边,至少可以天天看到他。”在自己表姊面前,樊贞玮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不告白,一切至少可以维持原状;告白了……搞不好一切就画上句点。”她很胆小,也没有自信。
“贞玮,那个牡蛎真的从来没有想要染指你?”向怡怡非常纳闷。“你就算不是姿色十足,至少也甜美清纯,没有三十六,好歹也是三十四啊?”
“向怡怡!”樊贞玮臊红了耳根低斥表姊。
“他真的、真的从来没有把念头动到你身上过?”向怡怡还是不敢置信。
“他不是那种人。”
“那他是哪种人?”向怡怡更不懂了。“怎么?难不成他还奉行‘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
“他只是正人君子。”樊贞玮了解这个男人。“他一向不乱搞男女关系,而且很洁身自爱。”
“你就不是良家妇女吗?有人规定老板跟秘书不能谈恋爱?”
“表姊……”樊贞玮无法答复向怡怡的话,所以她只能闷着头喝啤酒。
“你们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谈恋爱是碍着了谁?他没有反应,难道你就不会先跨出那一步吗?”
樊贞玮低下头,叹了口气。
“你蠢啊!蠢了三年。”向怡怡下了这个结论。
厉硕岩迟到了。
热腾腾的咖啡已在他的办公桌上,樊贞玮也站在了他的办公桌前等候差遣,但是一向准时上班的他却没有出现,这很不寻常。
樊贞玮拿起电话,想要拨他的手机,但一想到他前一晚是去相亲……她把话筒又放了回去。
再等等吧,或许他是睡迟了、或许路上突然大塞车、或许……他只是想晚一点上班,反正他是老板。
五分钟过了。
十分钟过了。
半小时也过了。
樊贞玮终于感受到那种心急如焚的感觉。如果没有事先交代,厉硕岩一定会准时进办公室的。她拿起话筒,决定要找他,或许真有什么事也不一定。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厉硕岩走了进来。他神色有些疲倦,看起来昨夜很晚睡,一进来仍是那串习惯性的动作——放下公事包、月兑掉西装、卷起白衬衫的袖子,准备工作。
他看了看桌上那杯咖啡。“冷了吧?”
“当然冷了。”樊贞玮面无表情的回答。
“我迟到多久?”
“三十二分钟。”她是以他七点五十五分进办公室的标准来算的。
“换杯热的。”他往办公椅坐下,目光示意地瞟向咖啡。
“不先报告你今天的行程?主管会议已经迟了。”
“改今天中午开,便当会议。”
“你今天中午要去机场接一个法国来的重要客户,我们要向他公司采购一些大型机件。””
“那晚上我没有安排事情吧?”
“有个同行的喜宴在今晚,是他的第三次婚礼。”
“既然是第三次,那送个红包过去……”
“你告诉过我,你是他的f挡酒团’成员之一。”她打断他,还是那副不愠不火、恰如其分的表情与声音。“你忘了吗?”
“我是忘了……”厉硕岩吐了一口气。“好吧,这事我会记住,我今晚一定得早一些到婚礼会场。”
“是……昨晚的相亲太开心了吗?”她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
“开心倒还好,只是拖得太晚了。”他自认和小樊这秘书之间没有什么秘密,连内衣裤都由她买了,他还有什么事怕她知道?
“拖到很晚?!”她的心一沉,早就纷乱的思绪更乱了。
“吃完饭,又看完午夜场电影之后才送她回去,你说晚不晚?”他反问她,然后盯着办公桌上那杯冷掉的咖啡。她不是早该换上热的?
“第一次见面就可以去看电影?”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三年的默默付出真的很蠢,因为他完全不明白也不会回应她的心意。
“她说那片子不错,所以……”他耸了下肩,摊开自己的双手。“小樊,咖啡。”
“咖啡在你桌上。”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说。
“冷了。”
“如果你七点五十五分就到,它还是热腾腾的。”不甘与难受让她忍不住对这看不出她心情的男人顶嘴。
“所以是怎样?”厉硕岩皱起眉头,“我晚了一点进办公室,所以就没有热咖啡可以暍?小樊,这家公司的老板还是我吧?”
樊贞玮抿着嘴不再看他,一手端起桌上那杯冷掉的咖啡,在往办公室外走的同时,也不忘撂下一句话。
“我今天请假。”
看着他,她就会意识到他相亲相得有多开心,更想到那是她自己安排的,她就再也无法待下来。她怕自己会失态,因此她得离开。
“什么?但你人已经在这里了……”
“我生理痛,突然的。”她不看他,继续往外边走边说:“我有生理假可以请。”,“小樊……”
“我会找人代理我今天的工作,你放心。”
“你这是在搞什么?”没有咖啡喝已经令他很烦躁,这会她居然又要请什么生理假,摆明了是要和他过不去。她吃错药了吗?还是只是真的生理期来了?
“我不舒服,得先走了,抱歉。”她头也不回的说。“你真的……”不等厉硕岩说完,回答他的,是一记刺耳的甩门声。
“出来!”霸气又强硬的口吻。
“我要睡了。”
“我在你家门口。”
“我家门口?!”
“所以给我出来。”通话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