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王爷看走眼 楔子

他步入酒楼,白色的轻裘微微一抖,带进一些银亮的春雪。

有人在酒楼里等他,一见他进来,那人便连忙起身,笑意融融。

“好香啊!”他闻到了桌上的酒香。

那酒的香味很奇特,比他平日在宫中喝的琼浆玉器更为芬芳,而且,是一种并不浓烈的清芬。

“王爷,这是草民家乡的青梅酒,特意带来给王爷尝尝鲜。”那人躬身回答。

“青梅?”他眉一挑,“哦,我知道,常常见到女孩子们吃青梅干,加了盐和糖腌制,酸酸甜甜的,不过新鲜的青梅我倒是没见过。”

“京城天气寒冷,这种果子的确不常见,但在我的老家昌州,满山遍岭都是呢。”

“昌州?”这个地名让他脸色微变。

“王爷去过昌州吗?”对方注意到他的异样,试探地问。

“当然去过……”他顿了一顿,略有所思地答,“我姨母家便在昌州。”

“哦?那可巧了!不知王爷可有兴趣再去昌州玩玩?草民下个月会到那边做生意,王爷如果有空,可与草民同行。”

“我已经好几年没去那儿了……”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害怕那个地方。”

“怎么?”对方露出诧异的表情,“王爷何出此言呢?”

“亭风,你我相识已经数载,我一直把你当成知己,有些话也不怕对你说。”他决定倾吐心声,“我害怕昌州是因为……那里有我的未婚妻。”

“什么?”对方顿时笑了起来,“好奇怪的原因!”

“我的未婚妻便是我姨母的女儿——我的表妹。”

“难道未来的南敬王妃脾气不太好,所以南敬王您对她如此害怕?”

“我不知道她脾气怎样,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她了……”对于那位表妹的长相,他也记忆模糊了,只知道她很美。

“那王爷为何会怕她?”

“我不是怕她,只是害怕这一门婚事。”

“是不愿意结这一门亲事吧?”对方代他道出真正答案,“那王爷大可退婚便是。恕草民直言,王爷身为当今圣上的亲侄儿,太后一手带大的亲孙子,受尽皇恩宠爱,天底下还有您不能做的事吗?”

“我可不愿意姨母家认为我仗势欺人。”他摇头,“再说了,家母在世时,跟姨母极好,这门亲事也是她老人家帮我订下的……如今她过世不久,我便提出退婚,实在太不近人情了。”

“恕草民多嘴,王爷您为何不愿意与令表妹成亲呢?”

“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她从小就是我的妹妹,现在长大了也一样,我无法让妹妹做自己的妻子。又或许。我在期待另一场惊心动魄的缘分吧……早早就这样被女圭女圭亲捆绑,终究心有不甘。”

“王爷不愧是饱读诗书之人,想法果然与众不同。”对方笑。

“我这个人的确喜欢幻想,不切实际,”他自嘲,“对待亲事,也是如此。”

“王爷如果退了婚,当真不后悔吗?”

“我从小到大,凡是做过的事,都不曾后悔。”

“所以王爷现在的苦恼就是不知该如何向姨母家开口退婚?”

“对。”

“那有何难?”对方脸上浮现神秘莫测的神情,“如果王爷信得过草民,就交给草民去办吧!”

“你?”他一怔,“你如何替我去办?”

“这个王爷就不必多问了,总之,草民下个月去昌州的时候,替王爷把退婚的事办得妥妥帖帖便是。”

他替他去办?

虽然花亭风是京城里的传奇人物,似乎世上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但要把此事托付给他,心中毕竟有几分犹豫。

“王爷,你我相识多年,亭风何时对您失过约?”对方察言观色,意识到他的犹豫。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觉得这件事太难办了……”

“放心,王爷,亭风答应您,不仅可以替您顺利退婚,而且退婚后,您姨母家的人不会记恨您。”

“这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他微微一笑,“不过对于你的提议,本王却十分动心。”

“如果王爷真的信得过我,请把您的随身玉佩交给我,”花亭风道,“以便您姨母家相信我的确得到了您的许可。”

他凌厉的目光忽然一扫,暗中打量花亭风。

从小到大,身边主动帮他做事的人很多,但都各怀鬼胎,各有各的目的,可花亭风却不同,每次帮他办事,似乎都是无索无求的。

他一直等着花亭风索取报答,对方却一直接兵不动,仿佛所做的一切都出自伟大无私的友谊。

是他多心了吗?但为何他总感到这小子心里隐藏着一个秘密,处心积虑接近他、讨好他,都是为了这个秘密。

他,穆展颜,是位高权重的南敬王;坐在对面的花亭风,是重利轻义的京城富商,按理说,两者之间不应该存在任何纯洁的友谊。

不过,在对方没有曝露心机以前,他也懒得追究,毕竟花亭风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人,跟他在一起论诗、赏琴、品酒、畅谈天下大事,无不尽兴。

“亭风,你帮了我这样大的一个忙,要本王如何报答你呢?”他试探的问。

“王爷可有兴趣到仲州去一趟?”花亭风悠悠的答。

“仲州?”他一怔,不知其意。

“仲州风景如画,春天已经到了,王爷不如到那儿走一趟,顺便也帮草民退一门亲。”

穆展颜不由愕然,“也帮你……退亲?”

“对呀,草民正好也有跟王爷一样的苦恼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穆展颜不由兴趣盎然,“说来听听,看本王该如何帮你。”

“唉,当年草民刚刚起家的时候,曾得仲州王家的帮助,王家老爷十分看中草民,一心想招草民为婿……可惜草民对王家小姐实在没有任何感觉,所以一直想拒绝王家老爷的垂青,无奈当年受过他的恩惠,害怕他以为我忘恩,所以又一直不忍心拒绝……”

“原来我们的确有同样的苦恼!”

不知对方是否在骗他,不过,这个答案也算编得通顺,暂时可以过关。

穆展颜羌尔,“好,我替你去仲州走一趟!咱们互相帮忙,如此交换,倒也省了各自的尴尬。”

“的确,有些事情,当事人不好开口,换一个人去说,却轻松了许多。”花亭风附和。

两个男子相视而笑。青梅酒的香味散逸出来,两人似乎愁结立解,举起酒杯,开心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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