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玉澄准备出院的那天早上,阶成怿一大早就到医院找阶成恺。
“说吧。”阶成恺将他带到一间无人的病房。
看大哥那样子,就知道他有很多话要说。
阶成怿在床沿坐了下来,“我和爸妈讨论过了,我们希望玉澄出院后到你那里住一阵子。”
他们怕把康玉澄接回家后,万一她想起了什么,对谁都不好。
一听,阶成恺的神情转为不悦,“你们不觉得这么做很过分吗?”自私自利,难道这是阶家人的特色?
“尔荷有身孕了,我们怕……”阶成怿的声音转小了许多。
“怕什么?你们怕玉澄恢复记忆后会伤害她?”他们竟然把受伤最深的康玉澄当危险人物防着,“她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你们的担忧会不会太过火了点?”
“我们都很疼爱玉澄,这么做,只是避免她的心受到更大的伤害。”
“这只是你们的借口。”阶成恺瞪视着兄长,“她会受伤是因为谁?她会这么难过是因为谁?她选择用遗忘来保护自己,又是因为谁?你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自私了?她从小在阶家长大,已经习惯自己是家里的一分子,如今你们这们做,和把她赶出家门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阶成怿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们这么做是为了她好……”
康玉澄的父亲康荣原是阶家的管家,她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她一直跟着父亲住在阶家。
十多年前,阶家豪宅发生大火,詹义芳与阶成怿被困在火场里,是康荣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将他们母子救出来。
后来,被救的人全都平安逃生,康荣却在送医途中宣告不治,为了感谢康荣的舍身救命之情,阶家替他扶养年仅九岁的康玉澄,并在康荣的坟前应允,将来要让阶成恺娶康玉澄为妻,并疼惜、照顾她一辈子,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情。
只是没想到,原本以为很单纯的事却产生变化,因为爱情并不是嘴上说能给谁便给谁,阶成怿遇上了今生的挚爱,才知道当初的承诺是多么愚蠢,他根本做不到。
“为了她好?”阶成恺听不下去了,抡起拳头往他脸上挥去,“你会说出这种话,是因为你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失去!爸妈把你保护得太好,你这一生过得太顺遂了,所以不懂得绝望的心情。”有时,他很羡慕大哥,有时却也觉得他很可悲。
嘴里溢满血腥味,阶成怿缓缓直起身子,“对,我不懂什么是绝望,但我知道在绝望之前作补救,我只是想保护我深爱的妻子和妹妹。”他只是不想造成更大的伤害。“何况,我何尝不也是帮你?你对玉澄的感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玉澄自己也知道,不是吗?”
靶情若是能给对人,那将是多大的幸福啊。
这不能构成理由。“总之,是你辜负她。”那是他多么渴求的情感,大哥却不懂得珍惜。
“我不否认。”阶成怿知道自己的确是辜负了一份难能可贵的感情,但……“你能给她幸福,为何不试试呢?与其陪她一同哭泣,不如教会她怎么开怀畅笑。”
哼,说得容易。“因为你,她讨厌我,而且是极度讨厌,你明知道我在她心中的地位,即使付出再多,也取代不了你……”阶成恺觉得自己好可悲,连让人家当备胎人家都不要。
“总之,我今天是把我们的决定带到,玉澄那里,我相信你会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因为,只要是玉澄的事,你永远不会漠视,只有在她身边,你的眼里才看得到热情。”成恺是他的弟弟,他非常了解这一点。
热情?
对她,他能表现出热情吗?阶成恺心中没有答案。
“你说什么?”康玉澄提着一袋收拾好的衣物,跟着阶成恺走出病房。
“我有一个月的假期,想带你到义大利去度假。”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物品,重复道。
她的眼睛一亮,“真的?”她早就想去义大利了,只是没有人陪她。
他点点头,“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看看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作品,想造访一下达文西、拉斐尔、波提切利和米开朗基罗等等,亲眼观赏他们的大作?”
“哇,没想到我只是随口提了一次,你就记得这么清楚。”走在他身边,康玉澄才发觉他好高大,连说个话她都得将头抬高,为什么她以前没有察觉呢?
他当然记得,只要是她说过的他都记得。“我们三天后就出发,这段时间,你先住到我那里去吧。”
“嗯。”一想到能去义大利,她想也不想的点头,但在回神后才想到,“住到你那里去?为什么?”她在家里住得好好的,干嘛突然搬去他那里?
“我这次一休就是一个月的假,得先把病患的病历整理好,好让接手的医生能迅速的了解病患的状况。”阶成恺说出早已编好的理由,“我的患病很多,这可是件费神又耗时的事,你当然得来帮我,住在我那里,是唯一省时省事的做法。”先把她骗去再说,反正她也不是没在他那里住饼。
康玉澄点点头,没有多想。“早说嘛。”能帮得上忙,她岂有不帮之理,就算不是为了要去义大利度假,她也会帮这个忙的。“这有什么问题。”
她很单纯,一下就让他蒙混过关,只希望她以后不会因此更讨厌他。
不过,既然她对他已到极度厌恶的地步,那么再多一些也无所谓了。
阶成恺回以一笑,将她带上车后,他从后座拿出一大袋东西,放在她手上,然后才发动车子。
“这是什么?”她打开袋子一看,眼睛倏然发亮。“哇。”
那是一套顶级的摄影器材。
“先把谢礼送给你。”他替两人系上安全带,准备开车,“喜欢吗?”
她连忙点头,只有二哥最了解她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谢谢二哥!”她好兴奋,这些东西她已经很久没有接触了。
“看看还缺些什么,我们可以先去买。”说真的,对于摄影器材他完全是门外汉,到了店里,只知道要老板将最好的摄影器材拿出来。
“没缺什么,很齐全呢!”康玉澄边看边开心的把玩着。“好久没有碰这些东西,突然觉得手痒了。”
他将车开离停车场,“我们正好要去义大利度假,到时候你就可以尽情的拍了。”他喜欢宠她,喜欢看她愉悦的神情。
“呵,二哥最好了!”她笑着跟他撒娇。“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放弃摄影和绘画?”这两样不都是她最喜爱的吗?她将相机拿在手上把玩,爱不释手。
她才说完,车子突然停下,阶成恺转头看着她,问道:“你不知道?”她在开玩笑吗?
当初她会放弃的原因很简单,只因为詹义芳对她说,阶家的长媳不需要懂得什么摄影和绘画,只要能帮助丈夫打理事业和家庭就好,所以,她该选择企管科系,最好还能在结婚前到日本的新娘学校就读,那里会教她怎么应对进退,如此才对成怿有所帮助。
所以,为了阶成怿,她牺牲了自己的喜好。
随着他的疑问,康玉澄抬起头,“怎么,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会选择读企管,还上什么新娘学校?我那时候是不是疯了?”
阶成恺注视着她,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不是,你那时候没疯,只是比较听话,所以才会顺着爸妈的意思读这些东西。”他想,这样的回答不算骗她吧?
听话?“二哥,说真的,我觉得我的脑袋里好像有些记忆被挖走了,有时候真的很难把所有事串连起来,我这样真的没事吗?”她对此觉得有些烦恼。
“没事,当然没事。”他摇摇头,轻声安抚,“有些事没那么重要,不记得也无所谓,当然不会用心去记了,所以遗忘是很自然的事。”
只是他没想到,她忘的竟是她对阶成怿所有的情意,这样对她而言不知是好是坏?
“也对。”不重要的,多记也没用。
不过,她忘的真的都是不重要的事吗?她还是有点怀疑。
康玉澄将阶成恺早就帮她准备好的日常用品一件件地从床上的大袋子中拿出来。
她不是只打算在这里住几天吗?他怎么买了牙膏、牙刷、洗发精、沐浴乳、毛巾、浴帽、浴袍……连室内拖鞋也特别帮她买了一双?
最后,她干脆将袋子里头的东西全倒出来,这么一看,脸红了大半。
卫生棉?还分日用、夜用和护垫呢!
她想像了下阶成恺帮她买这些东西时的画面,酡红的脸蛋上扬起一抹笑。
炳,他结帐时一定很不自在吧?
她正笑着,阶成恺刚好端了杯牛女乃进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看见她脸上的笑容,他不自觉地跟着扬起笑意。
他将手上的牛女乃递给她。
她接过牛女乃,将床上的日常用品往一边推,空出位置让他坐下,“我只是来住几天,你怎么买了那么多日用品?”
而且以前她就算来这儿住几天,也都是买抛弃式的,用了就丢,多方便。
阶成恺眼角一扫,看到放在她身边的卫生棉,顿时知道她在笑什么了。“还有少什么需要再买的吗?”
她喝了口牛女乃,然后忙着摇头,“没有少,不用再买了。”
“晚上爸妈会帮你拿些衣服过来,你看还有什么东西想拿来的,打个电话请他们一并带过来。”边说,他望了望房间四周。若她要长住在这儿,这间房里还需要再多些什么呢?
阶家两老极疼爱康玉澄,若不是因为她要搬过来这边住,他们恐怕不会踏进这里半步,哎!想想,他在家中的地位也许仅高于老犬阿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