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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钱帐房 第6章(2)

撒娇?流泪?秋声挑起眉稍努力地思索起来。

这流泪她是试过,好像真的在将哭未哭之际,储孟孙比较会听她的,而当她大哭指控他时,他反而跟着发脾气。

撒娇她倒没经验,不过大婶们的话很有道理,可是她现在一口怨气闷在肚里,要她向储孟孙撒娇,她做得到吗?

众人见她皱眉苦思,也不吵她,整办好午膳后,头戴蓝花布的大婶突然拿起一个食盒,交到她手上。

“这本来应该请大饼送的,不过正好让你试试,去见当家的吧!”

“可是……”她犹豫不决,内心想见他和不想见他的思绪打着架。

“你或许一时无法释怀,可是这回,当家的可是先拉下了面子,否则他不可能拒见黄亭儿,毕竟她可是汾酒大盘商黄员外的女儿。”那大婶提醒着她,“你要是一直硬着身段,久了可会变成得了便宜又卖乖,这其中的分寸你要懂得拿捏。”

秋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拎着食盒前往储孟孙的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大饼显然对她拎着食盒前来有些惊讶,不过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便暧昧地冲着她一笑。

“你直接进去就好了。”想必从今以后,大伙提得高高的心,可以稍放下些了吧?

看大饼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秋声微窘地睨了他一眼,便拎着食盒走进书房。

才进门,便见到满脸胡碴、不修边幅的储孟孙。她知道这些天他忙坏了,因笃宁王府采买的项目繁杂、数量众多,累得他好几天都没能好好阖眼、好好吃饭,无怪乎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老实说,她有些不舍,但还不都他自找的?太重视生意的后果,就是被生意牵着鼻子走,还拖累她受委屈。想到这里,那种又怨又气的情绪又油然而生。

“你……不吃点东西吗?”已经盯着他半晌的秋声,瞧他仍埋首公务,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是你?”听到她的声音,储孟孙身子微震,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她。

“那个……”她想尽量表现得自然,但他的反应却令她有些局促。“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先别管公事了,吃一点吧?”

“你还记得要关心我?”他原有些迷惑,转念一回到两人的斗气,口气微微尖锐起来。

“我哪里不关心你了?”被他一激,她又不高兴了,不过想到大婶们的交代,她忍住不发。“这不是服侍你用膳来了吗?”

所以她还是愘遵她属下的本份来找他,而不是示好来着?这番推论令储孟孙不禁板起了脸。“那还不备膳?”

秋声直觉他还在生气,心想男人果然好面子,尤其是他这种爱摆架子的霸道男人,便更加认同大婶们的说法。

她放好菜肴和碗筷,储孟孙也由书案后移驾过来。看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也不会劝膳,不由得又想找她碴。

“茶都冷了,不会去重新泡?”他口气不善。

默默地拎走茶壶,替他沏了新茶。她要忍。

“还有,我桌上那堆东西替我整理一下。顺便替我找出上半年的账册。”

秋声听话地离开了书房,抱来一堆账册,尔后立刻回到书案边,替他整理起上头堆了一个早上的公务文件。

她必恭必敬的小媳妇模样,储孟孙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明明下人就是用来使唤的,可是当他真使唤起她,看她乖乖做事,却是无比的别扭。

“算了,别做了。”想想才刚至午时,她铁定也还没吃,他就硬不下心来刁难她,“你还没用膳吧?”

秋声摇摇头。

“那就过来一起用!这还要我教吗?”储孟孙的语气依旧不太好,但已经没有那么冲。

一开始还使唤她,结果才做没两件事他又后悔,足见他毕竟是心疼她的,秋声如今细细观察,才发现他果然是太过傲气,对她的好不会用嘴巴说出来,行动上却是做足十全十。

心里好像有什么被融化了,她察觉自己不再对他生气。其实他也只是虚长她几岁,但在感情上,两人根本都还在模索,幼稚的程度几乎一模一样。

秋声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用膳,好半天都没再吭声。最后是储孟孙先沉不住气,开口打断这种不自然的静谧。

“今天怎么是你来送饭,大饼呢?”他随口找了个话题,却也是他真的疑惑的问题。

“我在厨房里听到了些事……”她踟蹰了下,想着怎么开口,“想问问你,所以就顺道送膳来了。”

“什么事?”

“那个……”她忸怩了半天,“听说黄亭儿今天上门,你又拒绝见她了?”

“没错。”

“为什么?”她用尽全力,脸色通红,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往自己脸上贴金。

“因为……”这下换储孟孙不自在了,筷子夹了块鸡肉,就这么悬在半空,最后没好气地落在她碗里。“还不是为了某个鸡肠鸟肚的女人,见不得我对人家好!扁听到一件什么未婚妻的蜚言流语就对我发脾气……”

“我才没有鸡肠鸟肚!”秋声忙不迭抗议,“何况我听到的,是储老夫人亲自证实,才不是蜚言流语。”

“所以你承认了?”和她之间的冷战,彷佛在这当下破冰了,储孟孙终于心情大好,也有心思调笑了。“我和别的女人多说句话都不行,这醋吃得可凶了!”

“才不是那样!你和她说话我不管,但你赞她、夸她又承诺带她去游湖……”她当下拿出大婶们所教的招数,语气听来又委出又哀怨,“这些你都没有对人家做过!我也很想象她那种知书达礼啊,可你都不疼人家,我被她暗损了,也不替人家说话……”

她要是大声和他吵,他还能喝止,现在来这种软磨范,他可受不了。“行了行了,我夸她是客套,你是自己人,计较这些干么?要游湖,我随时可以带你去。至于那劳什子未婚妻,我根本听都没听过,你这醋算白喝了。”

“那你会不会因为拒见黄亭儿,而得罪黄员外?”她突然想到不禁有些担心,冷静下来也是知道他有他的立场。

“我并不怕黄世伯,只是得罪了他,对我在山西的势力会有影响,比较麻烦罢了。”他瞧她似乎心情转好,气不过地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我还得替你这个麻烦精,去解决未婚妻那件事呢!”

“我真是麻烦精,也是你自己要的啊!”她不好意思地娇嗔。

“行了,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还要受你的气,总该领点报酬吧?”两人看来是雨过天青了,储孟孙决定把自己这阵子损失的全讨回来。

“什么报酬?”秋声不解。

他但笑不语,只比了比自己的唇。

她恍然大悟,脸也红了起来,见他一副吃定她的样子,心知肚明他想大吃豆腐的算计,可她偏不想让他得逞。

于是她慢慢地凑上去,极娇羞、极温柔地在他唇上飞快的一啄,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马上离开,起身就要往外跑。

这古灵精怪的小妮子!储孟孙哭笑大得地唤住她,“等等,我听大饼说,你曾提到你杺要走了?”

“呃?”想起自己先前的丧气话,秋声才不承认自己那么没用,回头朝他做了个大鬼脸,而后笑着逃离。“除非你对我不好,否则我赖定你了!”

储老夫人寿宴过后的半个月,储孟孙回了储府一趟。

黄员外回山西了,却把黄亭儿留了下来,其心昭然若揭。然而他多次拒绝与她接触,姑娘家面皮薄如何受得了?因此在女乃女乃的怒气下,他不得不回去露个面。

当他和大饼进到偏厅,却只见黄亭儿一人待在里头,双目带着幽怨直睇着他,他便知道祖母的心思了。

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和她说清楚。

“你终于愿意见我了吗?”她楚楚可怜地开了口。

“是女乃女乃要我回来,我想是她安排的。”他叹了口气,“亭儿小姐,你是个好姑娘,储某先前对你的赞美也都是真的,是储某配不上你。”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她经乎要哭了,就像风雨中的小花般,羸弱娇女敕。储氏商行里大婶们所说的手段,她倒是使得很不错。

“是我们没有缘份。”不想伤害她,所以他话说得婉转。“何况我们之间并没有承诺,都是上一辈自作主张的安排,你也未必真的喜欢我……”

“你不是我,怎知我不喜欢你?”早在储老夫人安排之前,她在山西第一次见到仪表堂堂的他时,她就暗许芳心了。“你喜欢秋声姑娘,也给了她嫁聚的承诺,是吗?”

“是的。”提到秋声,储孟孙正色起来。“立寔我和你之间的事,秋声只是无辜被卷了进来。”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忙着替她说话呢!”黄亭儿气苦,她自小心高气傲,怎受得了被人比下去。“我只是不懂,秋声诗书不通,琴棋不懂,言语动作粗俗又长相平庸,也不过是个账房,你怎么会喜欢她……”

“住蚌!”听到她批评心上人,储孟孙顿感不悦。“光凭你如此批评她,你就比不上她了!秋声虽在意我女乃女乃的任意安排,却从没说过你一句不是!”

“你……”不是作戏,黄亭儿是真的悲从中来了,他态度一变,她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同样是落泪,对于她,储孟孙却是狠得下心。“亭儿姑娘,总之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为免你名誉有损,你还是尽早起程回山西,未婚妻这件事,就当它没发生过吧!”

“呜……”受到如此的刺激,黄亭儿没脸再待下去,摀着脸哭着往外跑。

她才一离开,他便沉声向外头道:“都进来吧!有什么好躲的?”

语毕,储老夫人在锦锈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你……你简直是胡来!”一开口,她便先骂人了,“让亭儿如此伤心难过地离开了,就不怕得罪你黄世伯?”

“我从来不怕他,少了他顶多生意难做些,但我禁得起。”储孟孙表情僵硬,“反倒是他才该怕我,我储氏商行不买的货,谁敢买!”

“哼!我虽然不管事,但也不能看你如此乱来,不但置商行的利益于不顾,还要娶一个普通人家的丫头,坏了储家的名声!”储老夫人怒哼一声。

“储家的名声?”也好,就趁此机会让老人家明白一下,这个家是靠谁才撑起来的。储孟孙定定地看着祖母,“女乃女乃,储家的名声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储』这个姓氏?”自幼不受重视,加上娘亲的遭遇,让他实在没法尊敬这个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长辈。

“你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算他说得对,她也不会承认,谁教他只是庶出!“我还是储家里辈份最高的人,你不怕我收回储氏商行,让你什么都没有!”

连这种话都说了?他冷笑,“女乃女乃有办法的话,尽避拿去。”

她一怔,确实储氏商行不能没有孟孙,再说,他已经经营了太多年,除非他自己愿意放手,否则她根本动不了他。

“真是造孽!气死我了……”储老夫人气得身子都在颤抖,直瞪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锦绣,扶女乃女乃回房。”他淡淡地扫了一眼祖母房里的大丫头,没忘记她也曾对秋声加以贬损。

锦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忙搀着储老夫人离去。

储孟孙望着她们的背影,知道今儿个算是跟祖母撕破脸了。多年的恩怨一旦揭开,或许就是个没完没了的局面。未来他和秋声,对面储府,恐怕还有一场硬扙要打。

一个自嘲的苦笑。选黄亭儿不简单多了,自己偏要秋声,选了条最难走的路。

但谁说危机不是转机,何况他是储孟孙,没有他害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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