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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钱帐房 第4章(2)

“女乃女乃,孙儿来向您贺寿了。”储孟孙行了一个礼,脸上却面无表情。

他和储家的其他人始终不亲近,由于他的母亲只是一名侍婢,身份不高,本就不受宠,又在生他时难产过世了,因此即使是长子,庶出的他却从未受过重视。两个弟弟接连出生后,女乃女乃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全家人的注意力全在大房的两个男丁上,他的童年,就在众人的冷落和白眼中成长。

案亲对他十分严格,动辄打骂,他眼看着两个弟弟受尽宠爱,几次表现好想邀宠,却总是被喝斥,之后他便深深明白,在储家他只能靠自己。

因此他开始拚命吸收各种知识、学习武艺,甚至溜进商行里学做生意;及至长大,父亲见两个嫡子着实不成材,而他却异常出色,才把心思放到他身上来,回心转意在临终前将事业交给他,不管女乃女乃是多么的反对。

女乃女乃一直对他心有芥蒂,即使他也姓储,还是长孙,在她心中却也没有什么份量,顶多,就是替储家赚钱的工具而已。

但他储孟孙是这么好利用的吗?他在心底冷笑。

心思回到眼前,祖孙两人目光交会时,彼此都感受到对方的淡漠。他虽与女乃女乃不亲,但礼数还是得做足,“给女乃女乃的贺礼,我已命人先搬进库房……”

“罢了罢了。”他送的东西绝对不是俗物,根本无须过问,她在乎的,还是孙子身边的那名女子。“你有这份心就好了。至于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的账房,名叫秋声。”两人在没有名份之前,他也只能如此介绍她。但既然这回要她盛装前来,便是有意让家里人知道,虽说是账房,秋声的地位却不只是如此。

“她就是你那账房?”储老夫人彷佛不太有兴趣的咂咂嘴,“家里做什么营生的?”

“她爹就是秋老。”储孟孙替她回了话。

“秋老的女儿啊……”她这才正眼打量起秋声。

长相是过得去,身段也还可以,笑起来挺怡人的,如果不是因为孟孙的关系,对这丫头她不会有厌恶感。

然而方才见她衣着华丽,还以为有些家底,结果居然是秋老的女儿。区区账房的女儿能有这般行头,足见孟孙在她身上下了不少功夫。看来这次仲孙那两兄弟没夸大,孟孙确实对这丫头有几分认真。不过在她看来,要解决这么个没钱没势的女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孟孙,她一个姑娘家,和你同进同出的,听说连谈生意都跟了去,成何体统?你该注意些!”储老夫人意有所指咛了他一句。

但储孟孙不知是没听懂,还是装胡涂,不以为意地答道:“她是账房,和我一起出门谈生意是自然之事,何来不成体统?”状似闲散地回了话后,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只是女乃女乃,你怎么知道秋声和我一起出门谈生意?难不成你在我身边安排了眼线?”

他自然知道是谁告的密,这么问,只是想警告女乃女乃,别妄想刺探他的事!

“我是你祖母,关心你也不行吗?”储老夫人有些动气,但她知道自己的脾气吓得了储仲孙兄弟俩,对长孙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便勉强按捺了下来。“好了,今儿个宾客多,你也去帮忙招待客人吧!至于秋声这娃儿,先留在我这里,替我做个帮手。”

秋声早感受到他们祖孙间的敛拔弩张。她怎么可能傻得留在这里当箭靶,自己不被射个万箭穿心才有鬼!求救的眼神连连投向储孟孙。

他也知道女乃女乃不怀好意,便找个了借口推托,“她是账房,不是婢女,能帮上什么忙?”

“我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就是了!总不会吃了她吧?”对这个孙子无计可施,让储老夫人更是不悦。

自己的母亲在祖母手上吃了多少苦头,储孟孙从下人口中也有所耳闻,而他并不愿意让秋声也遭受到那种对待,便又道:“秋声是账房,没做过杂事,我怕她笨手笨脚毁了女乃女乃的寿宴,早令她见过你后就乖乖在我后头待着,免得惹你生气。再说今儿个是女乃女乃你的寿宴,万事不必操劳,坐着享受便是,外头的事若人手不够,我会另外遣人帮忙。”

说完他也不啰唆,领着秋声及自己的人便走,不用看也知道现下背后祖母的脸色,恐怕阴沉得恐怖。

退出偏厅,一直走到后院的凉亭处,储孟孙和秋声才止了步。

宴会地点在前院大厅,宾客们不会来到这里,相形之下比较清静。

“看来,老夫人我是得罪定了。”秋声长吁了口气。到现在她还在紧张呢!

“何需管她怎么想?你本份做到即可,不必特意讨好她。”储孟孙的语气有些僵硬。

瞧出他面色带点阴翳,再想想方才厅里他的表现,秋声忍不住问:“当家的,我觉得你和老夫人间的气氛……呃,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我很清楚她从来不是真心疼爱我,她只重视嫡出的那两个孙子,只是因为仲孙他们不争气,她才不得不妥协,依照我爹的遗言让我当家。”他冷笑道。“她的寿宴我愿意来,也只是不想让人说话,否则光是她对我娘亲种种苛刻的行为,这储府大门我早就不屑踏入。”

秋声瞧他说得冷酷,却也知道这种冷酷源于从小到大不被重视的阴影,心不禁替他痛了起来。“当家的……老夫人不疼爱你,还有我疼爱你呀!”

不是当事人,她不会唱高调的劝他别怨恨老夫人,她的眼中只有他,他的喜怒才是最重要的。

“你要疼爱我?”心里那道坚硬的墙,彷佛被她撞碎一小角,储孟孙冷厉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直瞅着她道:“你要怎么疼爱我?”

“我可以……呃,我可以在天冷的时候帮你添衣、泡热茶、烧开水……还有、还有……”还有什么?这些大饼都会做,她还能替她做什么?想到这里,秋声不免有些气馁。早知道小时候姑娘家该会的事多学着些,才不会现在要用了却一样也不会。

储孟孙闻言朗笑起来。她果然很有逗他笑的本事。“这些彷佛都是新嫁娘做的事,你已经准备好要嫁我了吗?”

“你臭美!”直觉就先反驳的她跺了跺脚,但想清楚了他的话后,又是一阵害臊。“等一下,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问的是哪一句?”他逗她。

“就是……就是……”要她问出这句话,简直让她的粉脸都烧了起来。“就是你要娶我那句嘛!”

“那就看你的表。”储孟孙哈哈大笑。

两人打情骂俏,情趣正浓时,突然一道杀风景的声音介入。

“大哥好兴致,和秋声姑娘躲到这儿谈情说爱了?”储仲孙领着弟弟走过来,“女乃女乃交代我,请大哥到大厅一趟,宁王府的世子到了。”

“李初到了?”和宁王府世子颇有交情的储孟孙,立刻带着秋声想走。

“等等。”没拦住他,却拦住了秋声。“世子只希望大哥你一个人过去,说是有要事相谈。”

“这……”李初有事单独和他谈,是有可能的,然而他却不放心让秋声一个人在这里和储家的其他人相处,旅是他唤来了大饼。“你带秋声到我以前住的院落等我,我去去便回。”

话落,他便和储仲孙离开。

秋声着实想跟上,却也知道自己去了只是让他为难,毕竟人家世子摆明了想跟他一个人单独谈话。

苞着大饼,她原想应该没自己的事了,不料储老夫人由后院的另一头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婢女和长工,脸色之凝重让她不由得竖起寒毛。

这,确实是冲着她来的吧?

储老夫人领着一群人来到凉亭,开口便道:“季孙,带大饼到前头去帮忙!”

储季孙领命,僮仲孙原也就是为了这个作用,才把他给留了下来。

当他死拖活拉的和几个长工一起把大饼架走,留下秋声一个人,她顿觉大难临头。

“你……”储老夫人厉眼瞪着她,“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问你,你和孟孙,不只是账房和主子的关系吧?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程度?”她不太懂对方的意思,不过仍是据实回答,她认为自己和储孟孙的来往正正当当,又没有偷鸡模狗,何况储老夫人迟早要知道这事。“我和当家的确实在一起,但我没并染有做出逾矩的事……”

她越说越不自在。孟孙私底下常对她做的那些羞人的事,不知道算不算逾矩?

“是吗?”储老夫人讥诮地一笑,“你都叫他当家的了,难道不明白自己的地位,还妄想麻雀变凤凰?”

“不!我没有这个想法!”秋声心一惊,“我不是因为这原因才喜欢他……”

“我们孟孙的条件好,喜欢他的女孩,可以从朱雀门排到明德门,若是挑都不挑,我这储府可会让人说笑话的!”摇了摇头,储老夫人说得语重心长,却是字字带刺。“媳妇我早就替他选好了,孟孙有个在山西经营汾酒生意的世伯,他的闺女黄亭儿年方十六,贤淑貌美,和我们又是门当户对,本想过两年等她大些,再让孟孙迎进门,但现在出了你这桩事,说不定要提前了。”

“当家的说,他会娶我的……”秋声在心底替自己打气,她要相信孟孙!

“他能不能娶你,还得看我的意思!”储老夫人拿出气势,要把这丫头压到说不出话来。“你拿什么和黄家的闺女比?说外貌没外貌,说背景,人家和我们还是世交,你有什么?不过是个账房的女儿,根本配不上孟孙!”

她朝后头的婢女示了意,婢女由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到秋声面前。

“算你也陪了孟孙一阵子,这一百两银票子你收了,今后离开京城,有多远走多远,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和孟孙纠缠!”储老夫人不容置疑地决定了两人的未来。

秋声深深地觉得被羞辱了。她的真心真情,在储老夫人的眼中,是拿钱就可以打发的吗?

原看对方是长辈还维持着尊敬的她,也不想再装模作样下去,基于对储孟孙的感情,她的语气也强硬起来。

“不!我不收。老夫人,我不管您相中了哪家女儿,除非当家的亲自赶我,否则我都会相信他的承诺。”

“即使和我作对,你也不离开他?”

“当家的说他会保护我的!”她相信他,即使眼下只有她一人,她也能凭着这份信心和储老夫人抵抗。“何况,孟孙的感情在您的眼中,只值一百两吗?他是您的亲孙子,您何不亲自问问他的想法……”

老脸一沉。“够了!我活了这把年纪,还不用你这黄毛丫头来教训!”

见秋声倔得像头驴子,储老夫人哼了一声,同来时一般,浩浩荡荡地领着一干婢女拂袖而去,只是临走前,还扔下一句让她感到很不妙的话。

“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否则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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