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胭脂得用手捂住唇才不让哽咽声泄露出来。
他的烦恼,他内心真正想说的话……这些都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对她说。
“如果我能先跟你谈的话……”他的声音细如蚊蚋。
她轻轻迈开脚步走向他,可惜抱着头的他没有察觉。
“因为认为你能了解,所以我舍弃了你……”
水胭脂二话不说抱住忏悔的他。
佟胤玄一震,整个人因为感觉到她的体温,而不著颤抖了起来。
盈着泪,她不断摇头。
她没办法说出‘你没有错’这样的话,但并不代表她不会原谅他。
“伤害了你……我很抱歉……”他只奥这样的话很轻率,感觉像是轻易践踏了别人的心,有随意的道歉,但是除了抱歉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唔……”她还是摇头,眼泪不小心低落下来。
“对不起,没能守护你。”对不起,没能实现他的承诺。
他总是自以为是的承诺着未来,承诺着永远,却没办法做到。
再见了……
虽然那时他那么说了,心里却明白不会再见,但他还是说了……那对她绝对是一大伤害。
必上门的瞬间,她悲哀凄楚的神情深刻地印在他的新版上。
如果可以让他选的话,他想重来一次,这次他会把门用力地打开,然后紧紧抱住她。
“唔……”她的哭声不小心逸了出来。
“对不起。”他只能不断重复这句话。
他的话渐渐抚慰了她欣赏拿到伤痕。
如果说伤是他给的,那么也只有他能抚平。
“我也很愚蠢……”呜咽的哭嗓窜出水胭脂的唇间,“即使我知道促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背后一定有原因,可是在知道那个原因之后,我并没有站在你的立场替你想过,只是一个劲地责备你,因为太伤心,因为心好疼好疼,所以忘了去想你也会痛……”
她的痛楚,随着她的拥抱传达到他的心底。
“但是……我还是希望以后能陪着你……”她轻轻地捧起他的脸,泪水滑落在他的颊边,“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能陪着你一起烦恼就好了。”
佟胤玄深深一悸,眼眶就要承载不住泪水的重量,随机化被动为主动,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些话原本是我该说的……”
为什么像她这样的女人会愿意待在他身边,为他哭泣?为什么总会说出他最想听的话?为什么还选择原谅可恶的他?
“从今以后你的承诺,由我来担。”她的语气坚定,所有愤怒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
他们,都不想再继续错过彼此。
“”脂儿,我爱你。失而复得,佟胤玄以往无法轻易突出的爱语,献给要以哭成泪人儿的小女人。
哽咽了声,水胭脂又哭又笑地发难,“不过你真的是个笨蛋!如果早点和我商量就好了!”
虽然她一副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模样,但他在她眼里看见了释然。
“是啊。”佟胤玄满足地轻叹。
虽然他是笨蛋,确是个最幸运的笨蛋,因为能抱着她就已经拥有一切。
他的世界,因她而完整。
凝视着他,水胭脂的泪仍停不下来。
就像严冬的寒雪,被春风吹过融成一片春水。
她比冰还要难以融化的泪,此刻看来比春天的新芽还要圣洁。
佟胤玄挑眉,眼底闪着疑问。
“那幅画,”她心里还惦记着他的画,“我一直没看到完成的样子。”
他说过等画完,会带来给她看的。她始终记得他说故的每一句话。
佟胤玄俊颜上扬起学究未见得欢愉,伸手替她抚开被风吹乱的发,轻声开口——
“你会看到的。”他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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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的萧瑟,有股悲凉的氛围。
同样的凉亭,一桌丰盛的菜肴,傍晚的彩霞将这一切染得通红。
“今晚没有酒啊。”照例,孟少陵由暗处走出。
下一刻,娇脆的软嗓跟着响起,“有小菜和我泡的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水胭脂边说边走进凉亭。
孟少陵一顿,看向她的眼神复杂。
“坐。”为一坐着的佟胤玄对着他们说。
孟少陵和水胭脂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边的位置,仿佛是以前他们把酒言欢的景象。
“我记得少陵喜欢吃鱼,所以让厨子做了几样鱼的料理。”水胭脂一落座,随即道。
“你们是特别来找我叙旧的?”对着一桌自己喜欢的菜色,孟少陵还不至于如此贪口欲,别提动箸了,他连看也没仔细看一眼。
“看来你今日似乎不怎么有胃口。”水胭脂说着,放下手中正要替他张罗的筷子。
佟胤玄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樊府的事,我不会罢手的。”孟少陵开门见山道。
“如果你放手,我可以不追究。”既然他都这么直接了,水胭脂也不跟他客套,直言。
“但我却无法再你们面前立足。”孟少陵冷漠地开口。
“什么立足不立足的?我们还是朋友。”水胭脂急忙低喝。
“一个会对自己伸出魔掌的朋友?要是我才不会想要。”孟少陵的脸上出现冷笑。
唉,他的朋友们,即使他这么对他们,却还是愿意原谅他,真是令他……感动得想狠狠敲醒他们的脑袋。
他妈呢可都是手执一方的霸业的商业钜子,怎么可以轻易放过会耍阴狠手段的人呢?
他的话令水胭脂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瞧着她脸上的为难,孟少陵摇首,目光望着远方,没有来地轻叹,“昔日佟边关,水凉几,孟湘南的荣景已不复存在了……”
他早决定重阳过后就要离开,离开这些人,离开他所熟悉的一切,或者说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逼自己逃离他们。
以为他是在感叹锦绣商行的衰败,水胭脂来不及思考,话急切地月兑口而出:“如果你想振兴锦绣商行,我和胤玄都会帮你!”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无条件。”
孟少陵徐缓地摇摇头,“不要让我更抬不起头面对你们。”
闻言,佟胤玄一震,更加沉默。似乎也了解再多说下去,只是更伤害好友的尊严。
自己所做的坏事都被拆穿了,却还轻易地被原谅、被接受的话,只会更不能原谅自己,更惭愧而已。
所以,他才对水胭脂提议要再劝劝孟少陵这件事,保持着观望的态度,如今他已经确定了解自己该怎么做。
“脂儿,什么都别说了。”终究是多年情谊的老友,佟胤玄很了解孟少陵的心思,于是开口制止了她。
“可是……”他们是好朋友啊!如果因为她而让两个好朋友分开,她会很内疚。
佟胤玄对她摇摇头,神情凝重地说:“我们已经是敌人了。”
晚风轻拂,卷起一地的沉重,刮进每个人心底,气氛凝窒。
孟少陵抚着随风飞扬的发丝,露出一抹无奈又落寞的笑容。
“是啊,以后碰面,连酒都不能喝的朋友……”
水胭脂忍不住别过眼不看他。
“今夜以茶代酒吧。”佟胤玄轻轻地握住水胭脂的手,要她抬起头,因为他们即将松洲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所以不能回避他的眼神。
水胭脂抬眼,快速地瞥了孟少陵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开始泡茶。
“为何要如此坚持?”
“就当是我最后的执着吧。”孟少陵淡淡的回答,脸上的苦笑是那么的明显。
水胭脂沉默了片刻,对他的回答似懂非懂,却了解了孟少陵的体贴,加入他不走,死皮赖脸的留下来,也许她和胤玄就无法恢复到以前,也许他们三人之间都会各自怀抱着心结纠缠下去。
“啊,就是明日了呢!”孟少陵的话是分别得开场。
另外两人都知道他指的不是重阳的事,而是他将离开的事。
水胭脂清了清嗓子,故意不提他要离开,反而说:“我已经做好因对的准备。”言下之意,明日他们各凭本事。
“嗯。”孟少陵脸上平静的笑容像是对她的话得赞赏。
他认识的水胭脂确是是这样的人,永远防范未然,轻易就能在别人还没有看见俺的地方洞悉先机。
“唉,我有点担心明日输的会是我了。”孟少陵举杯,昂首饮尽。“好茶!比酒好喝多了。”
水胭脂默默颔首接受他的赞美,怕再多说一句还是劝留,仅是替他斟满杯中的热茶。
“明日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佟胤玄突然提起。
“喔,最后还是决定由你来继承佟家?”
“嗯,我跟……爹娘好好谈过了,”在改回含佟邦雪夫妇爹娘时,佟胤玄的颜色明显柔和许多,水胭脂也握着他的手,给与他支持的力量。
他从爹娘那里了解,他们不是后悔收养了经商能力比佟胤徽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强的他,而是可惜他不是他们亲生的。
还好喝佟邦雪夫妇好好谈过后,解开了另一个他多年来的心结。
“是吗?”孟少陵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仍是不自觉地别开视线。“也是,佟家这个责任只能由你来扛。”
“胤徽还是不行啊!”佟胤玄的语气仿佛有诸多无奈。
水胭脂和孟少陵听了都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都故意不提,就像以往话家常一般地聊起以前不会聊的话题,想要从这些大小事里确定知道大家都能好好地过下去。
“好了,我该走了。”
茶足饭饱,孟少陵像是被请来用膳的客人,吃完就该告辞离开。
“不再多坐一会儿吗?”佟胤玄不自觉地挽留他,也说不出是出于客套,还是不愿面对离别。
“不了,该走了。”再留,他怕自己会改变心意。
“嗯,那我送你。”佟胤玄又说。
“我也……”
孟少陵打断水胭脂的话,“不用了,你们都别送我。”他站起身,毫不恋栈地俩开。
不能停留,绝对不能回头看,孟少陵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偏偏送别的人却克制不了自己,出声唤道:“少陵!”
佟胤玄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换住他是有什么话要说,只是忍不住这么叫。
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呼唤好友的名字。
孟少陵回过头,从他脸上看出了迷茫,于是侧首浅笑。
“我不会说再见的。”
话落,孟少陵背对着他们,举起右手挥了挥。
直到那道背影逐渐被晚霞吞没,他的影子却还拖得长长的,好像前进几步就会追上的距离。
“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吧。”目送着孟少陵,佟胤玄感伤道。
“真的不会了吗?”水胭脂的语气却有些迟疑。
这一幕,是如此的似曾相识,以至于他们都忘了这是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