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苏意淮搬张椅子临近窗口坐着,搁在小几上的烛火已熄,烛泪皆干。
她一头散发,苍白容颜直望着夜空皎洁的明月,月光也温柔地映照着她,似是探手掬捧她的脸,为她垂怜。
秋夜凉风呼呼地吹进房里,她穿着单薄衣裳并不觉得冷,呆望天边遥不可及的圆月。
“你为何又来?”
她轻语,幽然的语声飘荡在风里,自室内黑暗的角落走出一道身影,来到她身旁。
凤求凰心伤地看着她憔悴不少的丽颜,这数日夜里他常常守在她房前等着她开门,却没想到再见她时,她竟像是朵快凋零的残花。
“我来见你。”他执起她散在肩边一绺发丝。“你现在的模样让人看了很难过。”
难过到令他后悔自己不该使那种卑鄙手段拆散他俩。
苏意淮轻柔地勾着唇角。“哪个女人在为自己心爱的人难过时,看起来是笑嘻嘻的?”
她自他手中抽回自己的发,两手攀在窗台,枕在上头假寐。
凤求凰默默凝视着指掌,感到些许冷意,明明她就在眼前,她却将他隔在千里之外。
他不明白,他不是已让司徒沄玥再也无翻身之日了吗?他成功地构陷他,为何苏意淮仍是对他如此淡漠?
“凤求凰,答应我一件事。”她突然开口。
“什么事?”
“……带我走。”
凤求凰意外地盯着她,她将脸埋在双臂内,他见不着她的表情,只听见那闷闷又沙哑的嗓音。
“去哪都成,我想先让自己静一静。”去一个没有沄玥声音的地方。
她的心里此刻装着满满的、司徒沄玥在几天前对她喊着的那句话,这声音刺得她心口好疼,让她无法思考。
她需要喘口气,面对自己杂乱的心。
凤求凰明白她正在哭泣,只是碍于他的在场,她不愿让他见到自己脆弱的模样。
抑或是,她的泪水只留给司徒沄玥,只为他哭、只为他伤神……
凤求凰感到自己在她心中的微渺,不由得苦涩一笑。“等你一切都准备好,我带你离开。”
“不了。”苏意淮抬起脸,抹去两颊上的水痕,望着今晚特别明亮的圆月。“就现在吧,现在带我走。”
“现在?”
苏意淮似是自夜空看见什么美景,忽地莞尔,她看向凤求凰,笑得柔美。
“嗯,现在。”
夜空里,她看见九年前第一次听见司徒沄玥指下琴声,表情为之吸引而喜悦的苏意淮。
那可爱的,尚是天真且为爱情充满幢憬的小小意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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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意淮失踪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西京。
她的离家并不是没向苏大万告知,还特别留下一封手书,表明自己只是心情不佳需要外出逛逛,数日之内便回来,可根据苏府下人表示,那晚他们看见一名长相俊俏的美男子抱着苏意淮跃出府墙。
大夥很快便猜到这又是凤求凰搞的鬼。
可谣言本来就是愈说愈夸大,从最初的苏意淮只是想外出逛逛,到有人盛传苏意淮遭凤求凰劫掠,直到最后,甚至被人传成苏意淮被凤求凰劫走之后,两人准备在江南结亲。
那司徒沄玥呢,他原本不是苏府的准女婿吗?
呿,司徒氏男人手脚无力的名声是出了名的响,劫走苏姑娘的人是何许人也?是凤求凰欵,司徒沄玥摆明就是软脚虾,跟他拚什么啊。
有监于此,最近皇榜又有了新排行——当今天下最冤大头的美男子?
这回司徒沄玥又荣登榜首,不过皇榜大红纸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没人与他争。
项丹青与司徒沄玥此时就站在这块木板前,路边行人见到他俩,纷纷碎嘴起来。
“那不是司徒沄玥吗?”
“是啊是啊,是他……”
“他还挺可怜的,皇榜沦为第二也就算了,现在连未来老婆都被人给拐跑了。”
“看来凤求凰真的是他的克星哪……瞧,自从凤求凰出现后,他从前的光彩都没了。”
“是啊是啊,真是愈看他愈觉得可怜……”
看到那题目、看看那名字,再听着渐去渐远的闲语,项丹青忡怔地站在皇榜前,好一会儿后才偷觑身边的司徒沄玥。
他似乎没多大的反应,看来最近苏意淮给他的打击已经近乎麻木——
砰!
项丹青瞪圆双目,与他相同惊愕的人不在少数,整条街上正偷偷瞧着司徒沄玥的人都被这一幕给吓出一身冷汗。
司徒沄玥不知是哪来的神力,竟一拳打穿了皇榜那块木板。
虽然他之前有教过司徒沄玥怎么手刀破木板去吓唬那些想追苏意淮的男人,可是……皇榜比那些木板还厚欵!
一拳打得还不够,司徒沄玥再踹倒这块他厌烦已久的破烂木板,咱轰一声,皇榜寿终正寝倒地不起,他则是甩着发肿的右手冷睇地面残尸。
“丹青。”
“是。”项丹青正经八百,立正站好地回应。
“限你十天内揪出凤求凰。”
“十、十天?”这要从何找起啊!项丹青浑身一僵。
“十天内没让我知道他在哪里,你等着升宫当皇帝吧。”意思就是要告他个预谋篡位。
“什么?!”
项丹青惶恐地以目相送司徒沄玥离去的身影,终于明白可怕的不是当今圣上,而是这位时时想陷他于不义的好友。
他到底是招谁惹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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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秋季将近尾声,某处风景极好的异族小镇今年大丰收,镇民们大肆庆祝,几乎是逢人就请一杯酒,或是赏块饼吃。
外出游玩已有十天,苏意淮在这小镇体验到异族热情,鲜少离开西京的她才来这儿两天,便玩得下亦乐乎,因为司徒沄玥而生的郁闷也减轻不少。
“求凰,快来快来!”苏意淮兴奋地向他招着手,要他快些赶上。
“是,就来了。”凤求凰苦笑地跟上,苏意淮没等他,转头又向人潮那头奔去。
连日来他带着她到处游山玩水,让她见识见识西京以外的热闹。
这小镇虽是大唐的属地,但有不少外族人上居住在此,他从前旅居四海,曾经在这地方待过一段时间,现在他带着苏意淮出来闯荡,又碰上小镇庆丰收的时候。
在后头看着苏意淮在市集里四处凑热闹的好奇样,深藏于他心底的歉疚感也稍微减轻了些。
因为他的从中作梗,让苏意淮与司徒沄玥两人分离,他用这种方法让苏意淮与自己有相处的机会,却让她度过如遭黑暗吞噬的数日,光是这点,他便觉得自己就算要还她一辈子也还不够。
“求凰,你来。”她停在一座小摊前,看着各式各样的锦囊。
凤求凰快步走至她身旁,同她看着老妪巧手缝制的绣品。
“这好不好看?”她拿起一只兰花锦囊给他瞧瞧。
“典雅高洁,还不错。”
“是吗?”她笑,反覆看着手中物。“我也觉得好看呢,第一眼瞧见就想买了……虽然他总是坏嘴,脑子里也净想些鬼生意,可很适合沄玥……”话说到最后,原本在她嘴边的笑意缓缓敛住,她怔望着手中的锦囊久久不语。
凤求凰瞅着她略显神伤的眉目,而老妪见苏意淮似是犹疑便扬声问道。
“姑娘,你要买吗?”
苏意淮愣了下随即回过神,笑着朝老妪摇摇手,放下锦囊迳自离去。
明白她因忆起司徒沄玥而伤心,凤求凰紧追在她身后,才拉住她的手免得她在人潮中走散,苏意淮却像是给蛇咬着般猛抽回掌,待她抬首,惊见凤求凰错愕的神情,她才明白自己做了多么伤人的举止。
“对不起,我……”她失措地看着他黯淡的面容:“我只习惯他牵着我的手,其他人……我不习惯。”
愈是走在茫茫人海,愈是忘不了她从前走在西市里寻找司徒沄玥的景象,虽然这里不是西京,虽然陪在身边的人不是司徒沄玥,可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他。
离开西京的这些天,睡梦里她常常听见司徒沄玥喊着她时的笑音,那嗓音里有说不尽的浓情蜜意,她为此而笑、感到幸福,却在梦的尽头,她听见了一句幽苦的低诉——
意淮,你是否该问问我?
当他向自己问出这句话时,那是她第一次重重地伤了他的心,而这次他又问了,无疑是第二次再让他难过得难以自抑。
身虽在外,可她的心思却在西京里,她离开司徒沄玥想让自己的心沉淀,心是沉淀了,然而对于司徒沄玥的歉意却是扫也扫不去。
凤求凰看着自己的手,想起那夜她自他手中抽回乌发,那拒之千里的距离感仍在。
他垂眸,神色黯然。“……我送你回去吧。”
苏意淮蓦地一愣,仰脸看着他,“我还不想回——”
“但是你的心不在这里,你回去的话至少心里会好过些。”他苦涩道。
苏意淮自他眼里看出些许伤感,她虽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却无法回应,更不知该如何安抚他。
“抱歉,我当初不该要求你带我出京……”当时她只想着自己,却没考虑到他的心思。
“不用跟我道歉。”瞧她愧疚地皱起眉头,他笑着摇头。“能陪着你对我来说已经很满足了,我只是无福与你匹配,司徒沄玥上辈子烧的香大概比我多。”
说到司徒沄玥,凤求凰的眉眼里多了些杀气,他虽然无意和他争,可每当和司徒沄玥比在一块他就不想输。
苏意淮愣愣地瞅着他眼中怒意,不禁掩嘴轻笑。
略失魂地看着她绽在唇边清灵的笑花,凤求凰藏在心中鼓动的愧疚感此时正大力敲打他的心房。
“苏姑娘。”
“嗯?”
他瞅着她,“其实,是我害了你们。”
“你?”苏意淮不解的拧紧眉头。
“司徒沄玥对我根本没意思,他是真心待你的。”
他不想再见苏意淮为此事伤神,决定要老实说,可只要想到司徒沄玥——
“不过,我不保证他内心里是喜欢男人多一点,还是喜欢女人多一点。”哼,他都已经把苏意淮让给他了,他凭什么比他好过?
苏意淮听了,意外地瞪大双眸。
“你说……沄玥没喜欢你,他对我是真心的?”她摆明了只听到前两句。
“是,可我也说了不知他性向是往哪儿偏。”他再次重申。
苏意淮睁着一双美眸,往昔的生气正一点一滴地聚回她眼中,她缓缓勾起唇角,那抹笑愈扩愈大。
原来沄玥对她付出真心,原来他没有喜欢凤求凰,他是真心诚意的想娶她,而不是名义上为妻、却是个娶来当掩饰的女人……
凤求凰瞅着她像是身边开满小花的愉快模样,心里虽为司徒沄玥感到气闷,可见着她这笑容,也觉得坦承一切甚是值得。
可才转眼,她陡然收住笑脸,十分惊恐地攫住他的两臂。
“那就是我误会沄玥了?”
呃……“是。”他是最大元凶,错也不能全归于她。
苏意淮眼睛瞪得更大了,惊慌失措地喊道:“快,快送我回去!”
上次误会他的时候,他连生病都不肯看大夫,这次误会更大了,她可不想回去见到沄玥病成皮包骨准备进棺材的模样啊!
“现在?这么急?”总该先回客栈里收拾东西吧。
“不行不行!一定要现在,我怕沄玥又拿自己的身子出气,万一他真的病到吐出十斤血那不就糟糕了?”
“十斤血?”凤求凰扬超眉,咧着唇笑。“那我们还是慢慢来好了。”到时候他病死就好办事啦。
苏意淮急得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快,慌张地咬着下唇,“怎么办?这下子怎好?沄玥会原谅我吗?我、我的天,我真傻……”
她敲着脑袋,回去是安心不少,但是要面对司徒沄玥又是另一道难题。
瞧她焦虑的,凤求凰伸手按住她的肩,眸光坚定的望着她,“苏姑娘,你放心,我现在立刻送你回去,不会有事的。”
苏意淮与他相视,那令人安定的力量自掌心传到她心底,她眼里滚着泪,于是颔首。
见她冷静了,凤求凰正想带她回客栈——
“给、我、放、开、她!”
一声浑厚有力的怒咆自巷底传到这儿,行人纷纷回首看是哪个人火气这么旺,就见巷尾的尘烟弥漫。
那如牛狂奔而来的人,竟是司徒沄玥。
苏意淮见他出现在小镇,心头感到震惊,她还在想该如何回去面对他呢,他却已经来了。
她该怎么办?笑着扑入沄玥的怀里,还是含着泪跟他说声对不起她错了?她还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去见他啊!
苏意淮无措地退了一步,凤求凰探出掌扶在她背后,她愕然,在他的拦阻下终无退路。
“好好跟他说句话吧,别再躲了。”
她躲了司徒溪玥十天已够,而他陪在她身边十天,也够一辈子回忆的份。
自远处惊见苏意淮那慌张神态,司徒沄玥就怕她又打算跑个十天让他找,喘了几口气,他又扯开嗓门大声喊道:“意淮,你听我说!你误会我也无所谓、你想打我骂我都没关系,可你别不理我,我们重新来过好不?不管是再一个九年还是十八年,这次让我来等你,那曲‘凤求凰’我永远只弹给你一个人听,意淮!你听见了没?听见没有——”
司徒沄玥边跑边喊,路边的人皆投以异样眼光,唯有苏意淮怔望着他,眼里泛着热泪。
她听见了,听得很清楚。
他说他愿意为她等,等着她回头再次与他携手。
九年哪……多么漫长的光阴!
那夜她自夜空里看见自己,那为爱而怀抱希望的小意淮是如此遥远,而今冈为他,她又感到埋在心底一直为他发着叶的绿芽,正茁壮生长。
见苏意淮似将落泪,司徒沄玥又慌乱地大喊:“意淮,你、你别哭啊!你……凤求凰!是不是你这十天都在欺负她?我警告你,若是你敢对意淮做什么,我绝对跟你吃不完兜着走!”
苞他吃不完兜着走?凤求凰眉尾隐隐抽动,感到心火愈烧愈旺。
意淮的心是给他的,人也是、眼泪也是,这两脚书橱也不过就是墨水喝得比他多,凭这软脚虾也想跟他兜着走?
当凤求凰看司徒沄玥看到难以忍受并觉得脚痒,司徒沄玥巧得也发现凤求凰的左手放在苏意淮背后,盛怒之下,他扬起拳头准备用上次打烂皇榜的蛮力来对付他——
啪!
“沄玥!”
苏意淮掩嘴惊呼,看着司徒沄玥与凤求凰接近不到一尺的距离,拳头僵在空中,而凤求凰的脚不偏不倚地就踩在司徒沄玥那张俊秀的脸上,数不清的惨败再次重演。
“螳臂挡车。”凤求凰咧嘴狠笑,感到气稍微消了点。
司徒沄玥光是这脚便吃不消,当即倒头晕了过去,苏意淮赶在他倒地前张臂抱住。
“沄玥?沄玥!你醒醒啊!”她慌张地唤着他,却不得回应。“求凰,你怎么可以……”她又忧又怒地瞪着凤求凰。
“放心,那一脚踢不死人的,况且他的命比蟑螂还硬。”只踢这脚还算便宜他了。
“可你也……真是!”苏意淮也不知该骂什么好,只好抱牢怀中的司徒沄玥,试图唤回他的神智。
凤求凰耸肩一笑,考虑是否该发发好心替她把这家伙扛回客栈时,陡然收住笑意。
鹰眸徐徐转向方才司徒沄玥狂奔而来的巷尾,他看见某个熟悉的人影,看着看着,他傲然地弯弯唇角。
凝着那人影几眼后,他俯首道:“苏姑娘,咱们就此告别吧。”
“告别?你不送我回去了?”她疑惑地瞅着他。
“放心,有人会送你的,更何况我和这家伙八字不对盘。”食指往下指着某个晕过去的笨蛋,他的表情还带有鄙视。
“可、可是——”
“后会有期。”
他笑意深深地朝她抱拳作揖,就如他们初识时的匆促,只是这次赶着走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苏意淮还不及挽留,凤求凰便使起轻功,如风般消失在人海中。
在凤求凰消失无踪后,项丹青也随即赶至,见到他,苏意淮才明白凤求凰为何走得如此急促。
项丹青正想向她问候,就见司徒沄玥脸上盖脚印的晕相,他顿时失色惊喊:“怎么才一会儿工夫他就变成这德行?谁踢的!”
“是凤求凰……”
“凤求凰?!”提及凤求凰,项丹青终于想起此次来的目的,照理说只要找到苏意淮便能找到凤求凰,怎么这会儿却不见他的人影?“人呢?去哪儿了?”
“才刚走。”她指着人潮汹涌处,若是项丹青想找,恐怕难了。
项丹青听了不禁瞪大双眼。
“走了?!”见她颔首,项丹青抱头哀号,直想撞墙一了百了。
他这十天就怕溪玥进宫造谣,拚死拚活的到处打听凤求凰的下落,没想到替司徒沄玥找回苏意淮,却又漏掉那尾大鱼。
老天,他今年到底是犯了什么太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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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项丹青及时赶到,苏意淮才不至于一个人扛司徒沄玥回到客栈。
虽然很想立即将凤求凰逮捕归案,可见到好友昏迷不醒,就怕凤求凰这一踢把司徒沄玥的脑袋给踢出毛病,项丹青只好放弃缉拿凤求凰,先帮苏意淮将司徒沄玥送回客栈。
三人回到客栈,项丹青又请了大夫来替司徒沄玥看看,所幸凤求凰这脚只是踢来出气用的,还不至于到想置人死地,大夫写了伤药的药方子交给项丹青后便走了。
大夫离开许久,司徒沄玥躺在床上仍不见清醒,苏意淮忧心地守在床边,不时轻抚他的脸庞,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
“沄玥,你醒醒好不?大夫说你没事的,你醒醒啊……”
项丹青两手环胸倚在床边看她忧心忡仲,再想想这些日子以来的折磨,他摇头叹气,真不知该怎么说这两人。
真是两个笨蛋凑一双,发挥了智商不足的本钱。
项丹青无奈地再次摇头,心想杵在这儿也闲着没事,索性便朝外头走去。
“我先去县衙,看还能不能逮到那家伙。”
苏意淮自然明白他所说的家伙是指谁,虽然她对凤求凰并无感情,可想起这些天他待自己的好,又有些不舍。
“项将军……”她目光中略有希冀,愿他能网开一面。
项丹青自她眼中读出忧虑,知道她不愿他追捕凤求凰的心思。
“苏姑娘,你放心,凤求凰滑溜得跟一尾鱼一样,我要是能逮到他,当时在醉云楼早就逮到了。”说去找县衙办正事只是藉口,他总不能赖在这里让他们小两口没办法甜蜜吧?“我先走啦,晚点我再回来,你可要好好守在沄玥身边,你不在的日子里他找你都快找得发疯了呢。”
苏意淮见项丹青朝自己挤眉弄眼,最后才关上门走出去,她的两颊不争气地飞出两抹红云,黑眸斜睨着床上的司徒沄玥。
好半晌,她才握紧他的手贴近颊肤。
觑着他仍紧闭的眸,她伸手为他爬梳额发,露出他俊逸的面容,又以指轻刮他的颊,似是怜爱,更是怀念。
“傻瓜,我明明只是外出走走,很快就回来的,你担什么心呢?我最怕的就是你有任何岔子……你明知打不过他还和他硬碰硬,你这个大傻瓜……”她苦笑,殷红眼眶滚出热烫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
“不,你不是傻瓜……傻的其实是我,我又让你难过了对不?每一次都是我逼得你心烦……沄玥,我这么傻的一个女人,你怎么还会喜欢?”她落着泪,又哭又笑。“沄玥,对不起,从前你希望我问你,现在我想通了,即使凤
求凰没告诉我实话,我也想通了……我爱你,所以我会留在你身边一辈子。”
她躺下,趴枕在他起伏有规律的胸膛上。
苏意淮满足地吁口气,彷佛在海洋流浪已久的船只,终在最后觅得可以停靠的港湾。
司徒沄玥虽比一般男子来得清瘦,可他的怀里却足以容下她。
只容得下她。
思即此,她握紧他的手,扣住他的五指,甜甜一笑。
“你说你愿意再花个九年等我回心转意……不用等了,我的心一直在这里任你取,任你收藏……”
苏意淮瞅着他的厚实掌心,陡地,她感到背后有人紧紧揽住自己,而握在她手的掌,此时也曲起五指扣住她的,回应她有力的劲道。
“也许就是因为我们两个都太傻,所以老天才让我遇见你,也只让我喜欢你一个。”
低沉浑厚的嗓音自她头顶上幽幽地传进耳中,苏意淮欣悦一笑,更往他怀里蹭,紧紧抱住他。
听她方才说的一字一句,司徒沄玥心口的大石也卸下,此刻他好满足地拥着朝思暮想的人儿,为她奔波而略显削尖的下颚细细地磨蹭着她的发丝。
“幸好,你总算回到我身边,再苦也值得……”
这些天里他与项丹青到处寻访,西京几乎是被他们俩翻着找,他也被内心里焦焚的火搞得濒临崩溃。
“沄玥,你不生气?”
她还在苦恼要怎么面对他,谁知他醒来就这么温柔,下久前还想着该如何同他道歉的计画全派不上用场。
“本来是气的。”他抚着她柔顺的发丝。“可听见你刚才说的,不气了。”任谁听到这动人肺腑的情话都会气消,与其气她,不如把时间花在疼她不是更好?
“不过基于这次你实在太伤我的心,我觉得应该要罚你才对。”他蹙揪着两眉道。
苏意淮在他怀中听得发笑,随即撑起上身,瞅着他佯装苦思的模样。
“你要罚什么?”
“罚……”他凝着她笑,像是一坛醉人的酒,想足办法灌醉她。“罚你下一世也赔给我好了。”
她瞠着眼,“我怎么觉得这有点不划算?”她闯的祸有这么大?
“罚怎么会划算?当然是要我占便宜才好啊。”他发笑,震荡的胸膛牵连着她。
想这惩罚,苏意淮还是有很多的疑问。“那如果我下一世是个男人呢?”
“好吧,我将就点。”他耸耸肩,说得很委屈。
苏意淮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肩头,娇瞠他几眼,蓦地她移动身子,彷若怕有第三个人偷听这秘密,她俏俏地靠在他耳边轻诉。
“只赔下一世太少,若是我……我会说永生永世。”语毕,她偷亲他的脸颊一口,满足的像只猫般窝在他颈肩处嗅着他身上清香。
“你愿意?”
“是你的话。”
司徒沄玥垂着眸,翻过身将她揽入怀中,浅尝她的唇,而后才开始深深进犯她口里醇香,两具身躯相隔的时日已久,这刻得偿宿愿地贴在一块,他们厮磨,感受着彼此身子的温度。
听着那一声声喘息愈来愈粗重,苏意淮昂起脸,任由他啃吻自己的颈项,她的手臂则是懒懒地挂在他的肩,徐徐抚着。
原本以为他还会有下一步动作,可他却停下,把头安枕在她胸前,这让苏意淮有些意外略睁圆眼。
“怎么不继续?”平时的他急得跟什么似的。
“今天不急,抱着你休息我就满足了。”他慵懒低语,而后他似是发现什么地撑起身,扬着眉瞅着身下人。“你该不会在期待吧?”
苏意淮的脸色因为他的话顿时烧得火红。
“我哪里跟你一样?就只会把晚上的事搬到白天里想。”
“你现在脑子里好像就装着晚上的事嘛……”他的笑像只贪嘴的狐狸,这让苏意淮惊觉大大不妙。
“你不是说想休息吗?快睡快睡。”她以双手盖住两颊,顾左右而言他。
可司徒沄玥仍是笑得贼兮兮,他要聪明惯了,不会这么简单就让她转移焦点。“啧啧,意淮,你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
他轻佻地伸指自她喉头轻划至锁骨凹陷处,在上头兜着圆圈,这麻痒的触感令苏意淮战栗地捉住他的手。
“我才没有!”糟糕,他笑成这样绝对有问题!
苏意淮想逃过司徒沄玥的眼,可在他这双会催眠人、会让人醉的眼眸注视下,她感觉四肢酥软,直想融化在他怀里,等到她发觉司徒沄玥的掌正下规炬地想钻进衣衫,她才回过神来阻止他这次的手。
“来来来,两人抱在一块病会好得快,嗯,听说衣裳月兑掉的话效果会更好喔!”
“你、你住手……还有住嘴!你在亲哪里啊你?司徒沄玥,你这人真的是……很痒很痒,别乱模!你——唔唔唔唔唔……”
还未嚷出口的话很快的便被某人封牢,只隐约听见那含糊叫骂,可再过不久,含糊的叫骂也没了,倒是有着一声声如猫般的低吟自房里轻轻传出。
房门外,项丹青正用手托着下巴,如蹲茅厕之姿地守在房门外。
他哪儿都没去,找县衙只是随口胡诌,其实他不过是上街晃了一圈,最后发现没地方可去又晃回客栈里。
只是没想到回来就听见里头传出香艳刺激的喘息声。
项丹青红着脸、抓抓发,很无奈地长吁一口气。
他曾听小六子说过他常常为这两人守门,一守就是三、四个时辰。
他们现在才刚开始,他还是出去多晃个几圈,等到天黑黑月娘探出头来时再回来,那时说不定也结束了吧?
唉,朋友难当啊!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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