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熏风徐徐从窗问吹进教室,温煦得让人好想打呵欠。
“咳。”讲台上的老师清了清嗓子,想提醒那群两眼发直的学生们。“我说……同学们,你们究竟在看什么呢?”
底下一片沉默,显然大家都没发现老师已经停止讲课,仍旧痴迷的望向外头。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喝!”老师顺着学生的目光望去,赫然见到一个男人坐在外头的凉椅上,正闲散的翻阅着膝上的书籍。
池以桓单手撑着脸颊,一双长腿优雅的交叠,眼眸斜睨着书页,疏懒的模样还是迷人。
“他是谁?”老师瞪大眼睛,这里可是女校哪,怎么会随随便便让个男人跑进来?
“……”全班安静了几秒,接着动作一致的扭头看向黎曼臻,异口同声的大声问:“曼曼,他是谁?”
黎曼臻还在神游太虚,眼神呆滞,压根没发现课堂上发生了什么事。
“啊?什么?”也许是身旁女同学的目光太灼热,她猛然回神,发现大家都朝着自己看,有些慌乱。
“曼曼,你快说嘛!他到底是谁?”
“哪个谁?”黎曼臻调回视线,愕然看向全班。
“之前来接你下课的那个帅哥呀。欸,曼曼,你都不说……很不够意思耶。”女同学推了她一把。
“嗄?”曼臻往外看,那张俊脸正好朝着她笑,刺眼得很。
轰!黎曼臻心火直往冲上来,原来是这痞子!原先培养的瞌睡虫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一把熊熊怒火。
黎曼臻立刻举起手。“老师,可不可以给我三分钟?他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老师犹豫了下,才点头。“去吧,否则这样大家怎么上课呢?嗳,曼曼,要有礼貌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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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安,曼曼。”池以桓看见她走出来,伸了个懒腰,微笑的伸出“友谊之手”。
“拿开你的手。”黎曼臻鄙夷的看了一眼他的手。“然后马上离开。”纤白的手指指向校门口。
“……外头这么热,你忍心就这样撵我走吗?”池以桓仍是笑得清清浅浅,少了先前的嚣狂,却心机重得让黎曼臻更想扁人。
“你可以马上滚回你的车上,然后把冷气开到最强,我保证会比这里更凉。”她抬高下巴,怒气濒临临界点。
“我会走的,但不是现在。”池以桓嗓音很是温柔,兴味十足的盯着她瞧。
“你现在就得走。”黎曼臻绷着一张脸,怒火烧上九重天。
“为什么?”他温吞吞的问。
“没有为什么。这里是学校,而你妨碍了我们上课。”明亮的大眼此时揉进了好多好多情绪,愤怒的、惊恐的、不敢置信的……
“妨碍?我哪里妨碍你们到上课了?”池以桓轻扯了一个笑,无奈的看着她。
她语塞,不过强辩向来就是她的劣根性。“你太令人生厌了。”
令人生厌?他反复咀嚼那句话的意思,才讪讪回答:“那真是抱歉了。不过,我能不能请问一句,是你们全班都这样觉得吗?”明明不是这么一回事,他记得他在女学生心中的行情一向不错。
曼臻盯着他。“不,不是。只有我这么觉得。”
出乎意料的答案。他以为这只小刺猬还会再顶他几句的。池以桓挑起眉,并不言语,只是凝视着她。
“但光我一个就很够了,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羞耻心的话。”
丙然,刺猬就是刺猬,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在心底很用力的点头。
“不说话不代表你不用滚蛋!”黎曼臻小手紧握成拳,美眸就快喷出火来了。
“……曼曼,为什么这么生气?”池以桓向来不是笨蛋,看出小妮子这回是真的动了怒。可……为什么呢?这事不应该会让她这么着恼的。
黎曼臻别开眼,觉得自己是有些过火,于是缓下语调:“不用你管。总之,你以后不要再随便进来学校了。”
“你很生气?”池以桓并不害怕,老实说他心底也没什么罪恶感,只不过……很好奇。
这女孩最介意的好像是“他走进她的学校”这档事。
黎曼臻倔强的别开脸,声音很闷很闷:“才没有。”
“没有?”他低低笑着。“曼曼,别害我笑。”
她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你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开朗,是不是?”池以桓深思的注视着她。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句话会这么顺理成章的月兑口而出。明知道这话一问出口,他们的关系可能会更糟……但他就是想问。
黎曼臻垂下眼,片刻之后才悠悠开口:“三分钟到了。要走不走随便你。”
“三分钟?”他扬高声调,就怕已经走远的黎曼臻没听到他的疑惑。
“三分钟,老师只给我三分钟让我赶走你。”她头也没回,语气听不出究竟是嘲讽还是怜悯,正确点来说,是冷冷淡淡、没什么情绪。
“曼曼,今晚一起吃饭,好吗?”望着她的背影,他不知不觉月兑口问了。
黎曼臻没有理他,步伐仍然稳健如昔,转了个弯走进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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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臻、曼臻……”旁边的同学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
黎曼臻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从回到教室以后,她就浑身不舒服。
也许你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开朗,是不是?那温润好听的嗓音不停的在她耳边回荡着,原先深埋在心底的一切慢慢清晰了起来……不、不,她不能再想了!
她再也不要回到过去,那段早已不复存在的过去……凹陷的双颊、洁白的床单,还有那淡淡的药水味……
停!
别再想了,黎曼臻。
深吸一口气。“怎么了?”她终于回应。
“你快看外面!”女同学迭声催促。
好大一张海报纸贴在教室窗外,随风飘扬着,上头用麦克笔写着斗大的几个字曼曼,晚上一起吃饭?
黎曼臻眯起眼睛,实在很想将他千刀万剐。
“呃……曼臻,那是追求者之一吗?”老师很不自在的朝外头看了看。现在追女朋友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咳咳,时代真的不同了……
“不是。”黎曼臻死命摇头,一面四处搜寻“肇事者”的身影。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池以桓肯定已死上千百次了。
“是这样吗?”老师很是狐疑,接着很好心的提醒,阻止黎曼臻无谓的举动。“曼曼,那个人刚刚贴完海报之后就走了。”
“老师怎么知道?”黎曼臻杏眼圆睁,顺着老师的手指看去,见到另外一张巨幅海报。先走了,下午来接你。最后甚至画了一个好大的爱心。
嚣张!
“……是谁给他海报纸和麦克笔的?”黎曼臻恨得牙痒痒。
“那个……曼曼,刚刚下课的时候他跟我要的……我不知道他会这样,曼曼,对不起啦……”身旁的女同学小小声的自首。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黎曼臻,你要冷静一点!她勉力维持最后一点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冲出去砍人。
“……没事。没关系,他记得还你就好。”她一面挤出微笑,一面唾弃自己。黎曼臻,你内伤到死吧。
“啊,我就知道曼曼人最好了。”女同学感动的握住她的手。
是吗?黎曼臻偏过小脸,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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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钟声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回荡,黎曼臻踩着轻松的步伐,却无意就这么让人找到。她拐了个弯,钻进一个僻静的小角落。
她拍拍软绵绵的草,满足的坐了下去。虽然这样展大哥一定会担心……但她实在太气闷了,那个不专业的司机,怎么可以自以为他够了解她!
才见过几次面而已,凭什么……
想到还要跟那个男人共处一个多月,她就头皮发麻……也许她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他,今天下午也不是生气,只是太害怕了。因为这样,她只好选择筑起一道高高的心墙。
他看起来是这么的温和无害,可是却也有最敏锐的心思……也或者是,太致命的吸引力?
她害怕被他看穿,更害怕被改变什么。
母亲为父亲流下的眼泪,早已让她对爱情却步。她不想爱上谁,也不要谁爱上她。
拜托……她的人生只要这样就好。大学毕业以后安安分分的当个公司的小职员,退休后也许就在海边买一幢小屋,终老一生。
这样就好。不要月兑序,不要。
她以手环抱着膝盖。天空好蓝呢,多希望她的生活也能这样纯粹洁净。
铃……被她丢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展大哥。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电话。
“喂?”
“曼臻,你在哪里?池以桓说校门口没看到你的人,你们班也都没人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展傲云连珠炮的问,可是她只是愣着——池以桓,是他的名字嘿?
“曼臻,你有没有在听?”
“有,我有。”她这才回过神。池以桓……很好听的名字,就像他的人。
“你在哪?”展傲云担忧的问。
“我……”她一窒,滚到舌尖的话硬是转了个弯。“我马上就去校门口。”
“那好。到了之后打通电话给我。”展傲云最后仍不忘唠叨一句;“下次晚放学要记得说一声,别让我们担心。”
我……们?
她简单的收拾一下包包,满心满脑都是这两个字。
包包活他吗?池以桓。
不关爱情,她只是第一次感受到除了过世的母亲和展大哥以外,有第三个人关心、在乎她……
一种莫名的情绪溢满她的心扉。
她要有朋友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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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踏上通往校门口的大道,她就看见池以桓双手插在口袋里,斜倚在廊柱旁。
“不是说好要来接你的吗?”他的眉拧得死紧。
她咬着唇瓣。“对不起。”
他看了她一眼,好像决定或放弃了什么,语气又回到以往的疏懒温吞。“嗯,上车吧。”
“你生气了?”她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头,毕竟是她不对在先,加上他那张臭脸,让她哪能不小心点?
“……”前面的人静了一下,才懒懒的回答:“没有,我不喜欢生气。”
“真的?”她狐疑的看向他。
“更不喜欢没事随便闹别扭的小刺猬。”
唔,好吧,他在生气。
“等很久了吗?”她又试探的问。
“不久。”只是从下午四点等到现在而已。他闷闷的为她打开车门,自己则从另一头上车。
他何必这么生气?不过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而已。要是以往在美国,他肯定只会笑一笑,甚至模模她的头,安慰上几句。
他想,他只是看不惯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孩就这样封闭自己,明明脆弱得禁不起一点抚触,却坚持强颜欢笑。
只是这样而已。
下午一别之后,他一个人在咖啡厅坐了好久,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童年的阴影让她不敢迎向陌生的一切。于是她选择武装自己,不许谁踏进她的世界一步。因为这样……她今天下午才会那么生气吧?
她垂下脑袋。“那个,今天互相生气一次,就算扯平了?”
扯平?算了吧,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有公平。“还吃饭吗?”他叹息,算是同意了吧,那双小鹿斑比似的眼睛此刻看起来雾蒙蒙的,等等要是泪洒车上怎么办?
“……嗯。”细若蚊蚋的声音,但终究还是同意了。
两人都安静了好久,车厢内笼罩着沉滞的空气,最后是池以桓打破了这沉默。
“高中毕业以后,我就搬去美国了。对于台北……我也许没有你熟。”讲到最后,他转头朝她一笑。
就这样算了吗?不生气了?黎曼臻盯着他的笑容。“除了学校和家里,我没去过其它地方。”
池以桓抿起了优美的唇线,思考了一下才问:“最近忙吗?我是说,有没有什么补习或课后活动?”
真的不生气了。该说这个男人太温和,还是太没个性呀……“星期三放学后我要去补习。”她乖顺的回答,一股倦意袭上心头,促使她打了个呵欠。
“也许到你毕业前的每一天,我可以带你四处走走。”这话好像不是说给她听的,因为池以桓只是自顾自地沉吟着,压根没征询她的意愿。
“可是……”她想说话,却因为没人理她而作罢。在池以桓出现以陵,展大哥总是三令五申的谆谆叮咛自己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不过,只是朋友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她的生活真的太寂寞了,除了照顾她的邱婶以外,就没有其它的人,就连展大哥也是有事她才会去找他。
“曼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上车以后你好像对我友善起来了,是不?”他朝她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黎曼臻捕捉到了他之所以会迷死千万女性同胞的原因。
黎曼臻气走神闲的回以一个甜笑。“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那是假象。”其实她只是觉得有点愧对他而已啦……让他等这么久,怎么样都说下显去。
池以桓笑了。不知道是在赞许她的勇气或是嘲讽自己的多心。
“有特别喜欢吃什么吗?”他的声音徐缓温和,很是好听。
“……没有。我不常吃外食。”
“可怜的小刺婿。”他衷心为她感到遗憾。“好吧,让哥哥带你去吃点好吃的吧。”又是一抹迷死人下偿命的笑。
“请问一下,什么叫,小刺猬?”她眯起眼睛,审视着他,嗓音甜蜜蜜的。
“唔……我刚刚不小心说出来了吗?”他歪着头,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着恼,反而是带点调侃的笑。
“刺猬——小刺猬就是发育不太成功的刺猬呀。”他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很认真的回答,纯洁得像个天使。
“我、懂、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耙情是一并嘲笑起她的身材和个性了是不是?姓池的,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