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露芬跟陆孟樵相识,是在樊日企业老总裁樊雷八十大寿的寿宴上。
由于苏氏和樊日一直有业务上的往来,两家又是世交,樊老的寿宴他们当然不能缺席了,当天,张露芬是陪着顶头上司兼表哥苏远一起参加的。
当张露芬巧笑倩兮地勾着苏远的手臂踏入樊家大宅的大厅时,嘈杂的大厅彷佛有一刻倏然静止,随即众人又恢复原本热络交谈的模样。
打从一走进大厅,张露芬就感觉有道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她彷佛雷达全开,每一寸肌肤都密切的感觉到那道视线的存在。
虽然并不是没有其它人一直打量着她,但那道视线彷佛带着危险,也让她在空气中的肌肤隐隐约约刺痒了起来,像是根根细针扎着她,又像是丝缎般柔软的抚触。
那道视线虽然令她无法忽略,却不是真的让她感觉厌恶或是不悦,反而激起了她的好奇。
到底是谁在看她?
她镇定的垂着眼睑,却仍掩不住满溢的好奇心。
张露芬趁着服务生经过时,从托盘上取来一杯香槟,借着拿取的动作,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会场。
那道视线时而清晰,时而隐没,让她好奇得太久,反而有些不耐了。
“小露,怎么了?”察觉她的心不在焉,苏远低声问。“妳怎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没事。”她姿态优雅地轻啜了香槟一口,目光还是四处瞟,找寻着可疑的人。
究竟是谁在看她呢?
那股被注视的感觉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就像是种幻觉,又像是烙进骨子里的真实。她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对方。
但那彷佛是一种诱饵,勾起了她的注意力,诱使她不得不主动梭巡对方。
“真的?”苏远挑起眉。
“是啊,我真的没事。”她挤出微笑,试图安抚他。
几乎跟她一起长大的表哥,总是能看穿她完美妆容下躲藏的情绪,他们太过了解对方,可说比真正的兄妹还亲近。
当她抬起头,还想说些什么时,却发现苏远的注意力像是被远处的某个人吸引了去,他那双总是平静的眼迸射出喜悦的光芒,也让她顿时有些讶异。
才想着那究竟是什么人,一双灼亮的眸子伴随着一道高大粗犷的身影,走到他们面前。
“苏远,好久不见。”男人看似冷然的外表,在对上苏远的视线后转而带着一抹愉悦。
“天!你什么时候跑来台湾的?”苏远掩不住脸上的喜悦,笑得像个孩子般开心。
“前两天刚到,还来不及去找你,我们就在樊老的生日宴上碰面了。”陆孟樵一脸闲适,潇洒地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则接过苏远从服务生手上端来的香槟。“因为我人刚好在日本,所以代替单先生来一趟。”
他的长指轻扣住香槟酒杯长长的杯脚,视线定在苏远脸上,微笑着听他絮絮叨叨地说话。
虽然他并没有刻意一直看着她,但张露芬仍能感觉到这名陌生男子身上所辐射出的强大能量。
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甚至只是露齿一笑,胸膛些微的震动,都彷佛震往她心房,让她只能呆呆看着他,几乎有些痴了。
他宽厚的胸膛包藏在一身优锥的黑色三件式西装内,有些微鬈的黑发整齐地梳在脑后,只有几绺调皮的发丝落在前额。一双剑眉斜飞入鬓,深灰色的眸子异常深邃。
虽然他的仪态完美得足以成为模特儿,却又同时给人一种粗犷的感觉,虽然他脸上连一点点胡碴都没有。
张露芬愣愣地看着他,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那紧盯着人看的动作有多么不合宜。她从来不知道表哥有像这样的朋友,也从来不曾见过他出现在各式社交场合中。
他陌生的轮廓,陌生的声音,似乎用力敲击着她的心房,扰得她心跳如擂鼓,怎么样也无法平静。
察觉到自己异常的反应,张露芬一凛,想也没想地便伸手扯了扯苏远的袖子。
苏远和陆孟樵聊得开心,甚至忘记了她的存在。如果是平常,她可能不会硬是要苏远转移注意力,毕竟向来对外人冷淡有礼的苏远,可是难得在公众场合有这样热情的演出,可见眼前这个男人对苏远的影响之大。
只是,陆孟樵带给她的影响让她无法自抑地红了脸,他那种若有似无的注视彷佛是一种搔进骨子里的挑逗,让她感觉到自己此刻彷佛是衣不蔽体的,好象所有的感知都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而一阵又一阵地骚动着,扰得她口干舌燥,心慌意乱,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我肚子有点饿,去觅食喔。”感觉出苏远终于分神注意到她,张露芬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声说。
“也好,我再跟聊一下。”苏远拍拍她的手臂,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多年的挚友眼一瞇,像是对这亲昵的一幕有些不悦。
“,我等会儿回来。”张露芬仓卒地投给陆孟樵一瞥,礼貌的点点头,转身便走进人群里。
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陆孟樵不禁有些怔愣。
他从她一走进晚宴会场就注意到她了。
他看见她巧笑倩兮地偎在苏远身边,一身优雅迷人的黑色露肩小礼服,肩臂上围着一条紫色轻软的喀什米尔披肩,绾上的长发垂落几绺发丝,虽然仅在光果而纤细的颈子上戴着一条镶着碎钻的项链,但在大厅华丽的水晶灯下闪烁着美丽光芒,让她显得耀眼迷人。
她那满溢的生命力与飞扬的神采,意外夺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原本想要自己别对她太过专注,却怎么也无法将她高雅细致的轮廓从脑海中抹去。
她也许不是全场最美丽的女人,却是最吸引他的一个。
所以,他走过来了。
也所以,他看着她走开了……
苏远打量着陆孟樵那很难不让人发现的失神,再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大厅另一端。
不一会儿后,他便一脸玩味的开口:“嘿!你该不会是对小露有兴趣吧?”
苏远相信,一开始这个在伦敦时跟他感情好到几乎同穿一条裤子的挚友,的确是为了跟他打招呼才移驾而来的,但现在,他更确定陆孟樵的心已经跟着前觅食去的小露离开了。
“我对兄弟的女人没兴趣。”陆孟樵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挪回苏远脸上,看着好友脸上玩味的神情,他淡淡地说。
“噗!她是我表妹啦!”苏远不给面子的嗤笑出声,“你忘记了吗?就是当年那个常帮我寄泡面、海苔,还有整人玩具来英国的表妹啊!”
柄中毕业就出国念书的苏远,因为有个从小一起长大、非常了解他的表妹,所以在长达六、七年的留学日子里,体贴的她常三不五时寄上的精神食粮抚慰他思乡之苦。
“喔?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了。”陆孟樵虽然有二分之一的台湾血统,但因为他另外有四分之一的意大利与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多国混血的他,几乎长年在不同国家生活,光是大学以前,他就走遍了英、美和欧陆各国。
虽然爱好各国美食,但向来很少与台湾留学生往来的他,还是因为跟苏远恰巧是同一间公寓的对门邻居,才有机会认识的,也因为苏远的表妹从台湾寄了一大箱零食来,他也才有了泡面初体验。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苏远口中那个古灵精怪的表妹,竟然会出落得这么标致……
“你对她有兴趣吗?”苏远噙着笑,发现陆孟樵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有点像是恼怒,又像是羞窘,精采的程度让人有些发据。
他跟生性爽朗的陆孟樵认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看见他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啊!
“你说呢?”陆孟樵白了他一眼。
苏远这家伙,平时看来好声好气,但一遇上可以取笑人的时候就非常不给人面子。
“呵呵……她目前可还没有男朋友喔!”苏远呵呵笑,一副打算当媒人的模样。
“喔?是吗?”陆孟樵不动声色的轻啜着香槟。
他并没有忽略苏远脸上那摆明了要看好戏的表情,自然也不想今后多了什么话柄让人耻笑,所以他只是淡淡地笑着,强迫自己将视线停留在手上的酒杯,不再打算确认苏远口中的小露往哪里去了。
“需要我提供什么情报吗?”苏远斯文的脸上满是狡猾的笑。
“不了。”陆孟樵抿了抿唇,又说:“让我猜猜,你这是想卖友求荣吗?”
“不不不!”苏远摇摇食指,“是卖妹求荣!再说,跟你结个亲家也不错不是吗?”
“亲上加亲,是吗?”陆孟樵漫不经心地将空酒杯递给路过的服务生,神色悠然,恢复了原本的淡定。
说不上为什么,在知道那第一眼就迷惑了他的女子并非苏远的女伴时,他的心里彷佛升起一丝愉悦,连他自己也感觉有些讶异。
“啧!当然了,我这位表妹可是人人都说赞的!”苏远豪气地拍了他的肩膀一掌。
“干嘛,你用过啊?”陆孟樵没好气地瞟他一眼。
“少开这种差劲的玩笑,她是很棒的女孩子。”苏远眉一拧,有几分薄怒。
“好好好,我知道了。”陆孟樵口气懒洋洋地敷衍着,视线又不自觉地溜过整个会场,下意识找寻她的芳踪。
“她啊,最爱品尝美食了,樊家晚宴的外烩尤其办得好,年年我们都会出席,小露呢,自然也会在食物附近逛来逛去。”
苏远微笑着接过服务生端来的香槟,像是喃喃自语,声音却小得连路过的服务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当然也包括站在他身旁的陆孟樵。
“好啦,我去跟樊老打声招呼,你要是饿了,请自行取用。”
苏远话都还没说完,便径自走开了。
陆孟樵捕捉到苏远离开前暗示性十足的眨眼,忍不住扬起笑意。
他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急切,一发现张露芬曼妙的身影正停驻在不远处的长桌前,他想也没想的就走了过去。
端着瓷盘,张露芬笑咪咪地站在桌前,物色下一个即将被夹入她盘中的餐点。
罢才她已经先找到这次也和往年一样负责外烩的徐秘书,毫无困难的拿到了这间外烩餐厅的名片。
真佩服徐秘书总是独具慧眼,找得到懂得料理美味餐点的餐厅!
瞧瞧,这一道道不油不腻、色香味俱全的美味料理,如果不好好用心品尝,可就对不起厨师的好手艺了呢!
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悠哉地夹起一道又一道的菜肴,打算待会儿捧着瓷盘到外面的花园慢慢享用。
至于向今天的寿星樊老请安以及与其它宾客周旋的重任,就交给伟大的表哥去处理吧,她只不过是个来充充场面的女伴,其它的事情可就不包含在她的工作内容里了。
就在张露芬夹起第三个蟹黄烧卖放上已堆得满满的瓷盘时,一股奇妙的感觉突然袭来,让她一怔,整个人定在那儿,无法动弹。
她迟疑地转头,意外地对上一双饱含温柔与蛮横的双眼。
老天,是他!
是那双整场令她坐立难安的眼睛,那道让她惴惴不安的视线……
“妳喜欢吃烧卖吗?”
“呃……是……”是她的错觉,还是他真的问了她?张露芬傻傻地盯着他性格的下颚,被他语气中莫名的一丝亲昵而愣住。
他不卑不亢的说话声,听起来彷佛是自顶级的音响传出的美妙音乐,搔得她的颈背一阵轻颤,心更是一悸,彷佛就要迷失在他独特迷人的嗓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