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那一日,东方毓突然想留下她的异常举动,让安于曼就算带兵离开军营后还是记挂着他的状况。
但她只记挂了一会,便专心带着士兵们冲锋陷阵,暂时将他那不安的表情给抛在脑后,不去多想,免得出任何差错。
她得好好保护自己,不只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毓,她现在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还得为他而活,不能有任何莽撞的行为,如果能快点结束战事,她就能回去好好问他怎么了,所以她必须专心,必须精准的速战速决,避免任何耽拥。
“安于曼,接招!”
一名身穿普通兵甲的西邵士兵突然骑马朝她冲了过来,安于曼马上挥剑抵御,并不因为对方只是个小兵而有所轻忽。
两人只对了三招,她就发现这位小兵身手真好,她仔细瞧着小兵的样貌,不由得讶异,“席广?”
怎么会是他?据他们得到的消息,他不该在此处的,而且他竟然穿着普通士兵的战甲,混在西邵士兵里,要不是她曾经和他对过招,她也认不出他来。
席广并没有用尽全力和安于曼对招,他和她对打的目的,只是想绊住她的行动,和她说话,“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年纪与生辰吗?”
“呃?”她一讶,猜测他是在刻意设陷阱让她跳,她不会上当的,“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想知道。”
“你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她再度一愣,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事?他肯定是想要动摇她的心志!“这不关你的事!”
席广还是不放弃,继续说道,“你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孤儿吗?你想知道是谁害你有家归不得,甚至是家破人亡吗?”
“住口!”
安于曼猛力挥剑,不想被他影响,席广驭马后退,避开她愤怒的一击。
他知道她已经被他的话动摇了心志,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安于曼,想知道答案,除非你有办法抓到我。”
他丢下话,立刻转身撤退,安于曼明知这是他刻意设下的陷阱,她的手还是控制不了的拉起缰绳,追了上去。
“席广,你给我站住!”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她非得逼他说出来不可,要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可饶不了他!
“安副将!”和安于曼搭配领兵的另一位部将见状赶紧下令道,“快,快跟上去!”
安于曼紧追着前方的席广,两人渐渐月兑离主要战场,背后跟上的几名东邵士兵也紧追不舍,就怕跟丢了。
席广引诱他们奔驰在杂草丛生的莽原上,突然之间,席广竟然控驭马匹高高一跃,像是在跳过水塘,但眼前根本就没有任何障碍物。
当安于曼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停下来了,她只能赶紧对着后头追过来的士兵大喊,“有陷阱,别过来!”
“安副将--”
土地骤然一陷,后头的士兵只能眼睁睁看着安于曼连人带马掉入又深又广的坑洞中,尘沙漫天扬起,开始风云变色……
当她从昏厥中再度恢复知觉时,她只感到全身异常的疼痛,像是有火在体内烧灼,痛得她频冒冷汗。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从昏沉中苏醒,但全身的痛楚却依旧没有减缓,她还是痛得几乎无法动弹。
她到底怎么了?她只记得自己连人带马跌入坑洞中,之后就没有任何印象了,身上的疼痛恐怕就是跌入坑洞时所受的伤--
她勉强偏过头,察看自己究竟身处何方,只见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你醒了?”同在房里的思蓉一听到安于曼的痛若申吟声,便赶紧靠到床边,“你受了不少伤,别乱动,免得伤势更加严重。”
安于曼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这里是哪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
“这……”思蓉沉默了,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们现在在西邵的罗城,这里是席广的威远将军府,要是她讲出来,安手曼恐怕会不顾伤势,就算用爬的也要离去。
“思蓉。”席广此时突然进到边里,“她的状况好些了吗?她已经整整昏迷五日了。”
安于曼错愕的瞧着他,“席广?怎么会是你?”
“你可终于醒了。”席广欣喜的来到床旁,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苏醒,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只是一时间太过兴奋,反倒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
“你把我抓来到底想干什么?”安于曼愤怒的瞪着他,“要杀要剐随便你,既然我已落在你手里,技不如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是不会杀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呀!”他终于说出口了,语气难掩激动,“我是你的哥哥,亲哥哥!”
她错愕的瞪大双眼,“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手上的胎记,你的年岁生辰,还有你身上的金锁片,在在都证明你是我从小失散的妹妹,你姓席,叫做席璎。”
当年大邵国分裂成东、西邵时,曾有一段时间的混乱,他的父亲本是大邵国将军,当然是效忠大邵皇室,也就是分裂后的东邵,但东邵内却有人陷害他,说他和西邵挂钩,逼得他不得不逃离东邵,转而投靠西邵。
当年逃跑时,席父让妻子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女儿及女眷们先一步撤往西都,他和儿子及男眷们最后才走,但没想到席父带着儿子顺利逃到西邵后,却发现妻子和女儿并没有来到西邵。
后来才知道她们在途中遇难了,下落不明,恐怕凶多吉少,席父虽然之后曾多次偷偷潜回东邵寻找她们母女,却一无所获。
这么多年来,她们始终没有出现,席广和父亲从犹抱着一丝希望到最后心灰意冷,只能当她们俩已死。
只是没想到十九年后,安于曼出现了,席广在战场上见到安于曼手背上的胎记时,就出她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带回西邵,不能让她再继续为东邵卖命。
因为就是东邵皇族害他们家破人亡的,他恨东郡皇族,东邵皇族和他们席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呀!
安于曼傻愣愣的听着席广述说当年离散的经过,久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席广对于东邵皇族的恨,她感受不到,因为她对当年的事情根本就没印象,她从小快快乐乐的长大,从来就没有恨过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孤儿。
因为她有师父疼惜、有师兄宠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对她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因此她根本无法接受席广要她背叛东邵、背叛东方毓,她办不到!
她就叫安于曼,不是什么席璎,是安、于、曼!
“别下床呀!”
安于曼不顾思蓉的阻止,激动的从床上挣扎起身,她的右脚才一踩到地,一股锥心的刺痛就从脚踩直传到脑门,她忍不住痛倒在地。
“你、脚踝扭伤得非常严重,别再轻举妄动了。”思蓉担心的查看她的伤势,安于曼身上的伤全是她理的,所以她非常清楚伤势的严重性。
“让我走,我要离开!”安于曼继续死命挣扎。
“这里是西邵,你已经回不了东邵了!”席广紧抓住她的双臂,逼她面对事实,“况且大家都认为安于曼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你就恢复席璎的身份,回到席家来吧。”
“为什么大家会认为我已经死了?到底做了什么?”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反正她迟早会知道,席广也不打算隐瞒,“他们在战场上找到伪装成你的尸身,当然认为你已经死了。”
席广这次的计划能够成功,思蓉功不可没,如果没有思蓉的巧手,照着安于曼的样貌做出一张几可乱真的人皮面具,贴在已准备好的尸身上,也无法顺利骗过东方毓。
思蓉正是千变门门主吕易的孙女,她不想接任门主之位,而其它的师兄们忌惮她的存在,于是派人追杀她,不会武功的她才会落难被席广所救,从此便芳心暗许,甘愿跟在他身旁。
“你--卑鄙!”安于曼还是死命挣扎,“我要回去,我不要待在这,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她如果不回去,毓怎么办?她不能让毓真的以为她死了,他会痛不欲生的呀!
席广紧紧抓住安于曼不放,情急的瞧向思蓉,“思蓉,快帮我想办法。”
“喔,好。”
思蓉拿出金针一扎,安于曼顿时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便立刻昏倒在席广怀里。
席广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开始苦恼起来,不知该如何让她放弃安于曼的身份,放弃回东邵的念头,“思蓉,你有办法吗?”
思蓉想了一会才回答,“我可以封住她脑门上的穴道,让她忘了所有事情,这样你想让她重新以席璎的身份过活,可能会比较容易些。”
“真的?”席广欣喜的再问,“那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只是如果受到刺激,被封住的穴道很有可能会再度打开,她就会重新想起以前的事,只有这一点需要特别注意。”
“那好,就这么办,让她将过往属于安于曼的记忆全都忘掉,以席璎的身份重新开始在西邵生活吧。”
“嗯。”思蓉点点头,只要能帮上席广,让席广重视她的存在,她就很开心、很满足了,就算她的心里其实有一丝丝愧疚不安,对安于曼感到有些抱歉……
席璎猛然从昏迷中挣扎转醒,冷汗遍流满身,昏眩感依旧存在,但她却不敢再闭上双眼,就怕又会陷入沉睡。
她知道自己体内的药性还没退,随时都有可能再度昏过去,所以她得想办法让自己保持清醒才行。
她踉跄的跌下床,顾不得一身的虚弱疼痛,挣扎着来到桌前,将桌上的茶壶往地上一摔,刺耳的碎裂声响起,茶壶应声破裂。
她趴倒在地,捡起最大的一块碎片,狠狠插向自己的大腿,让强烈的疼痛驱赶她的昏意,终于勉强能够保持清醒。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她当了十九年的安于曼,在失去记忆之后,重新以席璎的身份活着,她身上流着席家人的血,席家和东邵皇族有着陈年旧恨,但这依旧阻止不了她爱上东方毓的事实。
怎么办?一边是她至亲大哥,一边是她最爱的男人,她夹在中间,真的是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