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王派义妹与皇族结亲的消息才放出来没多久,送亲的使者便带着队伍以及大箱小箱的嫁妆,浩浩荡荡的来到京城。
景浩八年阴历九月十五,一行人抵达京城,皇帝在昭阳殿设宴款待,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接获邀请。
当所有人看到走上大殿、向皇帝行大礼的洛香郡主时,无不被她惊人的美貌所震慑。
肌肤赛雪,五官娇美,柔媚娇俏,体态轻盈,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万种风情,令昭阳殿满堂生辉。
身为皇帝的景呈轩虽有六宫粉黛,但众妃子齐聚一堂,居然不敌她一个苏洛香。
这些生活在后宫中的女人们,看到她拿清丽绝俗、有如画中天仙般震慑人心的美貌时,心中又怎么会不嫉妒?
如果让这样一个倾城绝色的女子进了宫,她们这些妃子们离失宠的那天只怕也不远了。
景呈轩显得很平静,细细打量了向自己行礼问安的苏洛香好一阵后,才满面笑容的点头。“洛香郡主果然如安陵王所说,貌似天仙,有着沉鱼落雁之姿。
“谢皇上赞美。“不但人长得漂亮,她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如出谷黄莺。
殿内出席盛宴的年轻臣子,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倾慕的神采,巴不得如此绝妙佳人有朝一日能被自己拥有。
景呈轩象征性的与她寒暄几句,便命人将她带到离自己不远处的桌席,准备开席用膳。
这时,殿外太监高声唱道:“七王爷、七王妃到。”
众臣闻声无不惊怔,面面相觑,这七王爷我行我素的作风在朝中早已不是新鲜事,然而胆敢在皇家盛宴上迟到,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当今朝廷除了景呈御一人,还真找不到第二个。
没多久,大伙就见一个英挺俊美的白衣男子,带着一个身材略显圆润的粉衣女人往大殿走来。
罢落坐的苏洛香,也本能的朝殿外望去。
那男子身着一袭绣着金龙的白色莽袍,头戴嵌珠的紫金盘龙冠,足踩五爪金龙缎面小朝靴,长发如墨,五官俊朗,身材高大挺拔,仿佛像天上才有的仙人公子。
苏洛香不由得心神一动,脑海中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好远以前。
景呈御这个人,她并不陌生,两年前他奉旨去安陵赈灾,她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虽然那时这声名显赫的七王爷对她并无印象,但她却趁爹爹与义兄盛情款待他时,偷偷打量了他很久。
两年过去了,他的容貌丝毫未变,只有气势比以往更加尊贵严厉,冷傲逼人。
漂亮的女人会受到男人欣赏,同样的,俊俏的男人也会得到女人的爱慕。
当朝皇帝景呈轩或许也称得上美男子,但比起眼前这位面如冠玉的七王爷,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景呈御带着妻子经过苏洛香身边,连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径自走到殿中,双手微拱道:“皇兄!”没有跪拜,没有叩首,就连语气也不算谦卑。
“七弟怎么迟到了?”景呈轩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他就像一个宽容的兄长,语气里满是纵容。
觑了眼身旁的官宁儿,景呈御不卑不亢回道:“昨夜因私事忙碌,早上起晚了。”他神色正经,表现出一副“我就是来晚了,你能把早怎样”的神情。
其他臣子们听了这句大胆暧昧的话,都忍不住看了传闻中又胖又傻的七王妃一眼,都说官家三小姐又胖又呆,可今日一见,倒也没传闻中的那么不堪。
虽然比起那些身轻如燕的姑娘,官宁儿的确是有些丰满圆润,但因为五官生得可爱,皮肤又甚是白皙,衬上那袭绣着暗色金纹的粉色缎袍,也显出几分娇女敕秀美。
这样的七王妃,站在俊俏英朗的七王爷身边,不但不突兀,反而还意外的有几分登对。
就连一旁的官青羽也突然觉得他这个三女儿和从前相比,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辟宁儿脸色微红,偷偷瞪了景呈御一样,好像在嗔怪着他。
皇上昨天特地派人来府里通报,说今天上午要在昭阳殿设宴款待洛香郡主,要他们无论如何别迟到,可她家王爷昨晚却硬缠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夜半两人才相拥而眠。
若不是岳总管叫门提醒,他们现在大概还在床上梦周公呢。
景呈轩在心中摇头叹息,他这个七弟,有时讲话还真欠揍。这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他非判对方一个君前失仪的罪名不可,但既是出自七弟之口,他只好不计较。毕竟自己身为天子,若因这种小事当着百官面前斥责七弟,实在有失皇家颜面。
他保持脸上的微笑,看了官宁儿一眼。“这位是七弟媳吧?自从你嫁给七弟后,朕始终未找着机会与你见面。”
仔细打量一阵后,景呈轩笑着点头,“嗯,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小喜子,赏金五千两、绫罗绸缎十匹、金银珠钗五十件,送与七王妃作为朕的见面礼。
辟宁儿急忙上前谢恩,心中则想,不久前夫君进宫后回来还说,皇上嫌她胖胖傻傻怕带出来丢王爷的脸,打算物色美人给他当侧妃呢。现在又装模作样说她有福气,还赏了一堆黄金珠宝当见面礼?
看来,要当皇帝的人得要很会演戏才行。
不过既然皇上打了赏,她当然要全数接收,好给王府的账房增加额外的收入。
虽然王爷已经富可敌国,但这世上又有谁会傻到嫌银子太多?
一番寒暄后,景呈御带着官宁儿在皇上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坐下,他的对面,正是仍在暗暗瞧着他的苏洛香。
罢刚他与皇帝的那番对话,苏洛香听在耳里不由得吃惊,原来皇帝真如传言般纵容七王爷。
“七弟,你来迟了,还没见过安陵王的义妹洛香郡主吧?”景呈轩引荐两人认识,又当着群臣的面,将苏洛香得天独厚的容貌夸赞了一番。“早在洛香郡主未进京前,就有人传她的美貌世间少有,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绝色倾城,对吧?”
景呈御面无表情的瞟了苏洛香一眼,那目光十分犀利,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子,刺得她心神一颤。
端着酒杯轻啜一口,他不以为然的回道:“外表再美,不过是一张皮囊,几十年后一样鸡皮鹤发,人老珠黄。”
苏洛香听了他的话脸色一白。从小到大,她听惯了别人的赞美,不曾受到这般嘲弄,更何况,这个嘲弄她的人还是她心心念念了整整两年的男人。
辟宁儿在桌底下扯了扯夫君的衣袖,暗示他说,人家好歹是一位美人,你多少留点情面嘛。
他不为所动,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句话说错。
皇帝微微失笑,连忙打圆场向苏洛香赔不是,“朕的这个弟弟就是被宠坏了,嘴巴才会这么刻薄。”
苏洛香有些尴尬的摇着头,客套的说:“素闻七王爷性格直率,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说着,她别有用意的看了景呈御一眼,顺便打量他身旁的女子。
这就是义兄被抢亲的对象,官家三小姐、现任的七王妃吗?长得不过尔尔。
爆人一盘接一盘的把丰盛的饭菜上桌,景呈御对桌上的佳肴没什么兴趣,吃得不多,但却对皇宫酿制的上乘梨花白情有独钟,一杯接一杯。
而这是官宁儿第一次出皇家宴席,菜色之多,味道之好,令她惊喜不已。
景呈御夹起一块香酥辣子鸡丢到她的碗中,“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吃鸡肉,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看。”
她看向炸得金黄的鸡肉,不禁食指大动,可一看到上面裹着厚厚的一层油,便又怯步的摇摇头。
“吃多会胖的。”自从上次减肥体虚、被夫君狠狠大补了几天后,她又整整胖了一圈回来,实在是不想再胖了。
“你又想减肥?”景呈御声音不大,却也不小,令一旁的皇帝、周围几桌大臣和苏洛香听得一清二楚。
“我只是不想再变胖。”官宁儿嘟着嘴,说得很小声。
他伸出手,肆无忌惮的捏了捏她软女敕的脸颊,严厉的说:“不准!”
“为啥?”
“这身小肥肉若被减掉了,以后本王要捏什么?”
“被你这样捏来捏去,会痛的。”她揉了揉脸,轻声抱怨。
“肉肉的,晚上在被子里搂着取暖才舒服。”他煞有介事的说。
辟宁儿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无语。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皇帝正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们,而周围的大臣则是表情尴尬,有的甚至假装咳嗽,低下头。她臊得双颊通红,恨恨的瞪了夫君一眼。
这男人也不看看场合地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么露骨的话,真是丢死人了。
苏洛香看看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甜蜜的拌嘴,竟嫉妒起那个胖女人来。
那个胖子明明在各方面都比不上她,但却可以拥有像七王爷这般俊美的相公,被他公然宠溺着。她也是女人,也希望拥有一个疼爱她的夫君,如果有朝一日她身边能有一个像他这样的人物包容宠爱着自己,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她夹了口菜,一边吃,一边瞟着对面的夫妻俩,按耐下嫉妒强露欢颜道:“没想到七王爷与王妃这般恩爱,让人看了好生羡慕。”
辟宁儿回了她一个傻傻的笑容,“王爷脾气不好的时候,洛香郡主可没看到呢。”
话才说完,随即被景呈御瞪了一眼,她调皮的吐吐舌,连忙讨好的倒了杯酒,“上好的梨花白,比咱们府里的味道还醇正,王爷您快尝尝。”
景呈御睐她一眼,接过酒杯,慢条斯理的喝起来。官宁儿接着拿出丝帕,温柔的帮他轻轻擦拭唇边的酒渍,两人恩爱的模样看得旁人瞠目结舌,这是那个刁蛮霸道的七王爷吗?
小俩口恩恩爱爱,苏洛香却越看越觉得刺眼,心头一股火直往上冒,出口的话也不客气起来。
“听说王妃嫁给王爷的时候,已经二十有一了?”
正忙着帮夫君夹菜的官宁儿一听这话,就觉得对方的口气有些不善,但她还是笑着点头,“是啊,再过两个月,就是我二十二岁的生辰了。”
“怎会这样呢?据我所知,女子到了十六岁就该婚嫁,为何王妃二十几岁还没许给人家?难道说,王妃在嫁给七王爷之前,一直无人去府上提亲吗?”
这回,就算官宁儿再傻,也听出对方是存心令自己难堪了。
她出嫁时的年纪的确非常的尴尬,女子二十一岁还未出阁,摆明就是无人问津。
由于她又胖又傻的传闻传到沸沸扬扬,所以之前足以与兵部尚书家匹配的少爷公子都没兴趣来府上提亲,而官位低的,她爹又不可能同意。
如此蹉跎,她年岁渐长,慢慢就过了嫁娶的年纪。
众人也听出苏洛香言语间的刻薄,但她是个大美人,就连刁难人的模样也令人赏心悦目,所以众人本能的忽略掉她的无礼。躲在一边看热闹。
景呈御挑了挑眉,瞟了苏洛香一眼,“你今年二十几了?”
二十几?这话问得非常不客气,表明在他的眼中她年纪也不小了。
苏洛香脸色一变,拿着绢帕擦了擦嘴,故作镇定的回答,“我义兄在信中没提过我的年纪吗?我是景德四十七年四月出生,今年十八。”
景呈御听了哼一声,冷笑道:“那你长得可够老的。”
女人最忌讳的便是别人说她老,更何况苏洛香心高气傲,怎么能容忍别人用“老”字来形容她?她当下便被景呈御气得笑脸转白,咬牙切齿。
皇帝见状,用力咳了好几声,示意七弟适可而止,就算想帮自己娘子讨公道,也没必要说出这么刻薄又恶毒的话来。
瞧,那位洛香郡主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景呈御耸了耸肩,毫无罪恶感的补充,“本王只是想说,在本王没有向王妃提亲之前,她岂敢随便嫁给别人?”言下之意,就是官宁儿年纪有多大,早晚是他的女人。
苏洛香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维护那个胖女人,当下气愤难平,可又无处发泄,只能将满腔怒气出在食物上,狠狠吃了起来。
辟宁儿见夫君如此袒护自己,心里一暖,扯了扯他的衣袍,在他耳边小声道:“王爷,谢谢您为我解围。”
他佯装冷漠的睨她一眼,“本王只是实话实说。”
她笑嘻嘻的点头,识相的夹了口菜送到他嘴边,他很自然的张口吃下,细嚼慢咽的吃起来。
***
出了宫门,坐上回府的马车上,一路上,景呈御始终绷着脸不说话。
辟宁儿偷偷打量他好半响,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指头。
他微微一颤,片刻后,一个反手,两只手便紧紧握在一起。
随着地势的不平,马上颠簸的震荡着,一路前行。
“王爷之所以对那位洛香郡主如此刻薄,是不是因为她是安陵王派来的人?”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车内的安宁。
他没说话,只是转头看着她。
被他利箭般的目光打量许久,她才呐呐道:“不久之前,师父将您当年的一些事讲给我听了。”
只不过说完后的第二天,莫上离又再次从王府失踪,云游四海去也。
离府前他曾对官宁儿说,自己泄露了徒弟的秘密,肯定会遭来徒弟的报复,不想再被禁酒禁肉,他决定收拾包袱细软,先一步溜之大吉。
景呈御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始终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