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的面孔清清楚楚地呈现在裴扬面前的时候,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层秘密,就这么被揭发于光天化日之下。
记忆中总会笑得很甜,讲话很软,声音很甜的那个小呆瓜,每次看到自己都会脸发红,眼冒光。
时时刻刻都喜欢追在他的后面跑,只要他一瞪眼,她就会露出委屈的表情;只要他一微笑,她就会像偷吃糖的孩子般,满脸满足地搂着他的胳膊向他撒娇……
“朱思甜”
即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这个名字依旧如此清晰。
他的初恋,他人生最美好的那段光阴,几乎都与这个女人有关。
就算八年前两人闹翻,导致他负气之下离开台北,并在之后的岁月里不停变换着不同类型的女友,他也总是喜欢在那些女人的身上,不厌其烦地寻找属于她身上那股甜美的气息。
突然被叫出名字的朱思甜当下一楞,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裴扬那张得天独厚的俊颜半晌,才蹙起细细的眉宇,表情很是认真地问道:“你认识我?”
这个回答,就如同寒冬岁月里的一盆冷水,浇得裴扬浑身发抖。
而更让他无法相信的是,被提在手中的小表头,居然挣扎着大喊,“妈咪救我……”
妈咪?
“他是妳儿子?”
朱思甜气急败坏地一把将被他提在手中的儿子抱到怀里,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是谁的儿子?”
“怎么生的?”
“当然是用肚子生的……”
“孩子的父亲是谁?”
没等裴扬问出答案,裴家工作多年的司机老刘,已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二少爷,哎呀,你已经和未来的大少女乃女乃还有小少爷遇到啦?”
***
裴氏集团的大少爷裴璟虽然绯闻极少,但那并不代表他没有生理需求。
偷偷地在外面与毫无背景的女人生下私生子,这是许多豪门阔少都会干出来的事情之一。
裴家老太爷虽然并不太能接受一个无家世、无背景的女人,踏进自家的豪门,但当他亲眼看到裴璟领回来的小家伙朱小川——现在已经改名为裴小川——有如玉一般娇女敕可爱,就立刻被这个嘴甜又讨喜的曾孙收买。
据说朱思甜父母早亡,自幼被亲戚收养,但十几年前收养她的那个亲戚又移民加拿大,如今在台北,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
裴璟的介绍很简单,几年前与朱思甜邂逅相遇,短暂的恋情并没有让他们走上婚姻的殿堂,分手之后,裴璟并不知道她怀了自己的儿子。
直到不久之前无意中在自家公司里看到昔日的旧情人,才得知她在六年前就已经生下了自己的儿子。
裴老太爷本来还担心这番说词,是裴璟为了他不久前一直嚷嚷着想要个曾孙,而随便从外面找来不相干的女人和小孩,当作讨好他的工具。
结果当裴小川那张与裴家兄弟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出现在面前时,他当下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总之,裴氏集团需要一个合法的继承人。
自从儿子媳妇相继去世后,裴璟和裴扬就成了裴老太爷生命中的全部希望。
可惜他这两个孙子,事业都很成功,婚姻却是一事无成。
如今长孙总算做了件令他开心的事,领了个曾孙回来给他玩,也算了却他老人家的一桩心愿。
慵懒地靠在裴家大宅柔软的沙发里,裴扬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爷爷兴致勃勃的说着大哥在外面留下的这段风流史,他的心情只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
他怎么也没想到,和大哥发生风流韵事,甚至还留下风流帐的女人,居然就是八年前那个让他又爱又恨,并且直到现在也无法忘记的女人——朱思甜。
最让他郁结的是,那该死的朱思甜,过了八年后与自己相遇,却摆明了把他当成路人甲,连承认认识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听着爷爷兴高采烈地称赞裴小川有多乖巧、多可爱、多讨喜,心底则在盘算,当年朱思甜究竟是透过什么管道,才会与裴璟有所牵扯?
腻在裴老太爷怀里的裴小川,从进门到现在,一直不停地吃着佣人拿给他的巧克力。
裴扬冷冷的向那小不点扫去一眼。
的确是个漂亮的小东西,可惜却是裴璟的种。
小家伙似乎被他瞪得有些不甘心,一边咬着巧克力,一边趁他不注意,拿一双乌溜溜的眼眸回瞪他。
如果这小子真的是裴璟在外面的私生子,在名份上,他也就是自己的亲侄子。
只可惜两叔侄的第一次见面并不太愉快。
直接造成的结果就是,两人谁看谁都不顺眼。
裴老太爷非常喜欢怀里的小曾孙,每天都要抱在怀里亲亲哄哄,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双手奉到小曾孙的眼前,任他挑选。
裴扬在第次接触到那小不点向自己投来的恶意目光后,终于慢吞吞放下手中的酒杯,横了那小不点一眼,冷冷道:“爷爷,小孩子吃太多甜食,牙齿是会坏掉的。”
裴老太爷顿时一楞,才发现怀里的小曾孙已经吃完了整整一大盒巧克力。
他霎时脸色一变,急吼吼地检查小曾孙的牙齿有没有被虫子咬坏,同时对家里伺候的佣人下了命令,短时间内不准再给小曾孙吃任何不利于牙齿生长的食品。
“可是曾爷爷,人家喜欢吃巧克力。”
听到裴家最有权威的人突然下令自己不准再吃甜食,裴小川很是不甘心。
裴老太爷满眼疼爱的捏了捏小曾孙软软的脸颊,“你叔叔说得对,吃太多甜食,你的牙齿会坏掉的。”
裴小川立刻便决定把这个自称是自己叔叔的男人,当成头号敌人。
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现,他在裴家那可是千人哄、万人疼的小祖宗。
可这个叔叔一回来就唆使曾爷爷不给他吃巧克力,这仇,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了下来。
拍了拍满脸不开心的小曾孙的,裴老太爷打发小东西自己出去玩。
临走前,裴小川还趁老太爷不备,朝裴扬龇牙咧嘴地做了个大鬼脸,未等裴扬有任何表示,他已经一溜烟,逃窜了出去。
裴扬瞇着眼,盯着那小不点软软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很想把他捉回来揍的。
死小孩,是裴璟的种已经够遭人怨了,还敢对他龇牙咧嘴做鬼脸?
打发走了小曾孙,裴老太爷原本慈爱的面孔,一下子变得严厉无比,顺手抄起身旁的拐杖,对着裴扬便捅了过去,幸好裴扬躲得快,才没被爷爷的拐杖扫到。
“你这臭小子还敢躲?一走就是八年,三催四请的不回来,要不是我老头子这次过八十大寿,你是不是打算死在美国那个鬼地方与我老死不相往来?”
被爷爷拿着拐杖劈头就是一顿骂的裴扬,丝毫没有任何负罪感,换了个安全的地方继续坐,漂亮的手指轻轻将裴老太爷的拐杖挡到一边。
“爷爷,如果您想用拐杖把我再重新打回美国,我会非常乐意尊重您的意愿,马上离开的。”
老爷子听了这话,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直接晕过去。
瞧瞧他这该死的孙子,说的这究竟是什么话?
心底气归气,到底怕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孙子真的被自己的拐杖吓走,裴老太爷忙不迭收回拐杖,皱着眉,瞪着眼对他道:“自己家里的产业已经大得需要雇上万人来打工,偏你这小子还自虐地跑到美国那地方,帮别人卖命。”
他跺了跺拐杖,极有威严地下了一道命令,“这次回国,至少也要给我在台北待个三年五载的,否则我就找打手直接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远走高飞?”
对于老爷子的威胁,裴扬完全不放在心上。
反正每次通电话,爷爷都会把这些话放在嘴边叨念个三五回,听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次公司让他放长假,他的确是打算回台湾多留一些日子的,更何况他还很想搞清楚,朱思甜和裴璟之间,当年究竟怎么背着自己有奸情的。
尽避他心中转着各种小心思,表面上却非常认真听裴老太爷咕咕哝哝碎碎念,不出十分钟,他的身上就被安了诸如不孝、欠揍、没良心等种种罪状。
他知道爷爷从小疼他,就算嘴上骂得再凶,心里还是真心把他当块宝的。
况且这么多年没回来亲自在爷爷身边尽孝,裴扬多少也有些愧疚,所以尽避裴老太爷左一句、右一句地骂他,他始终保持着好脾气,在爷爷的身边赔不是。
直到一副漂亮的棋盘展现在老爷子面前的时候,对方的双眼总算冒出了欣喜的光芒。
裴扬知道裴老太爷向来喜欢下棋饮茶,这次回国,他专程拖朋友帮他选了一副做工精美的棋盘,每颗棋子都由上等的软玉所雕刻,非常奢侈漂亮,夺人眼眸。
几乎是在孙子打开棋盘的那一瞬间,裴老太爷就立刻被那一颗颗漂亮的棋子吸引。他爱不释手地左模模、右模模,嘴里还不忘嘟囔着,“还是你这小子有心,不像你哥哥,每次在我过寿的时候都送些这个金马那个银猪的,无聊得要死……”
唠唠叨叨抱怨了好一阵,裴老太爷下棋的瘾头也被这副漂亮的棋盘勾了出来,直嚷着叫着要裴扬陪自己下两局。
见对方被自己哄得开心,裴扬也不介意陪爷爷玩一玩。
当双方棋子摆好,他正准备走出第一步的时候,裴老太爷却一把按下他的手,神情认真地对他道:“下这盘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裴扬挑眉,等着爷爷的下文。
“你若赢了,就准你再逍遥个两三年;你若输了,就等着接受裴氏集团的继承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