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臂上的伤令秦素珏疼得额冒冷汗,她知道那是因为袖镖上淬的剧毒发作了。
虽然有解毒药暂时稳住心脉,可毒素凝在伤口处,火辣辣的刺痛感,让她无法安然入睡。
寂静的夜里,隐隐约约的传来箫声。
秦素珏警觉的在黑暗中睁开双眼,她先是探查了下睡在身边的东方曜,透过窗外洒进的淡淡月光,她看见他睡得极熟,鼻间发出均匀的呼息。
那箫声断断续续,时起时落。
看来在皇家猎场时,果然有人在暗中注视着她,这箫声也摆明是故意吹给她听的。
悄无声息的起床,她回头看了仍旧熟睡的男人一眼,随便抓起外袍披在身上,小心翼翼的掩门而去。
虽然是行宫,可依然有侍卫按时轮替四处巡逻。
秦素珏小心躲过侍卫的耳目,踩着轻功,循着箫声,神鬼不知的出了行宫。
箫声渐渐明显,寂静的夜里,隐约看到了抹黑影伫立在不远处。
那黑影见她出现,往前疾跑几步,似乎在引诱她跟上他的脚步。
她怔楞了下,便追着那身影而去。
渐渐的,离行宫越来越远,那黑影终于停下。他转身,借着月光,秦素珏看清对方的面孔,的确如她所料,这人正是那神秘的青衣男子。
对方在她的注视下微微一笑,抬起手,扔给她一只小巧的白色瓷瓶。
她本能的接个正着,不解的看着他。
“你身上中的是玄疆奇毒夜残香,虽然你用天机老人炼制的解毒药暂时护住心脉,可如果二十四个时辰内末服下解药,那夜残香就会慢慢渗进你的血液,侵蚀你的血肉,不出七七四十九日,你就会满身溃烂,香消玉殒。”
那人说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我刚给你的,就是解药,回去之后将伤口洗净,然后每隔三个时辰涂抹一次,涂满四次之后,夜残香就会被解得干干净净,保你性命无忧。”
秦素珏抓着药瓶,眼露不解,“你为何要帮我?还有,你刚刚说我身上中的毒是来自玄疆,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一路跟着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那人朗声一笑,“我说秦素珏,你一连问了我这么多问题,到底想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你可以逐一回答。”
“好!之所以帮你,是因为我想帮;你身上中的毒的确来自玄疆,而我怎么知道、我究竟是谁,以及为什么一路跟着你们?你有本事的话,可以自己去查。天机老人的得意爱徒,如果连这点事都查不出来,岂不是有愧师门?”
“你就不嫌累吗?这么一路跟着,暗中窥探我们的一切,又适时出现,以引我现身,不管你是谁,我都觉得你的行为挺无聊的。”
“无聊吗?我不觉得。”那人慵懒一笑,“此番跟随,亲眼看到东方曜在楚子默旧部属面前演的那场戏,倒让我大饱眼福。东方跃果然是一个聪明的皇帝,懂得善用时机,攻心为上。”
他把玩着手中的玉箫,唇边尽是讥讽的笑意。
“当年楚子默败在他的手下,看来并非偶然,一个如此懂得运用计谋之人,若夺不到这个天下,倒真是时运不济了。”
“你和曜有仇?”
他挑眉,“何以见得?”
秦素珏淡淡一笑,“言语间尽是冷嘲热讽,这不是摆明对他心存怨怼。”
那人哈哈大笑,“若我真和他有仇,就该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女子被毒死,又何必处心积虑引你来此,相赠解药?”
“几次相遇,我知道你并非恶人,但如果你执意对曜不利,你我就是敌人。”
闻言,他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果然到头来,你最在意的那个人,始终是东方曜而非楚子默。”
“大师兄已经死了。”
“是啊,如果当年他不是对你全然信任,现在的江山是谁的,还不好说呢。”她微微眯眼,“你和我大师兄是什么关系?”
“我说过,想知道一切,你可以自己去查。”
坡下传来人声,两人同时往那个方向望去。
就见东方曜带着一队侍卫正沿路搜查,嘴里还喊着,“素珏,你在哪里?”
见状,男子冷冷一笑,“他可真是寸步都离不开你,这才分开多久,就来找人了,果然是一个痴情皇帝。”
见一行人已经往坡上寻来,那男子将玉箫收起,临走前对她又道:“友情告诉你一个消息,今日在皇家猎场伤你的那些黑衣人,是玄疆王室派来的杀手。”
不等秦素珏追问,他一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走至坡上的东方曜已经发现她的身影,疾步过来,看到她一个人站在月色下,身影甚是孤寂。
“素珏,你怎么一声不吭突然就出了行宫?”
他的语气很急,因为刚刚从恶梦中惊醒过来,睁眼却发现原本睡身边的人不见踪影。
他叫了几声,并未听到她的回答,再想到下午遇刺的事,心里更是不安,更何况她还中了毒,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他不敢想象,急忙叫人四下找寻。
秦素珏见他满脸焦急,便把刚刚那神秘人吹箫引她出来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东方曜越听,脸色越是不好。
那人老是提到楚子默,究竟他和楚子默是什么关系?
还有,为什么那人每次都要偷偷模模的引素珏去见他?他对素珏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是他给我的解药,他说我身上中的是夜残香,如果二十四个时辰内不解,便会满身溃烂而死。”
看着她手中的药瓶,东方曜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心爱女子身中剧毒,他身为皇帝,却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
偏偏那个神秘人说出现就出现,还拿出解药,适时的救她性命。
不管那人有什么目的,都让他的心里非常不舒服。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她回到行宫。
蜡烛已经燃起,房内一片灯火通明。
东方曜取饼她手中的解药,让宫人去试毒。
秦素珏就事论事道:“我想这解药应该没有问题,如果他有心害我,机会多得是,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可难说,那人一路跟踪你,故意对你施予小惠,说不定便是在瓦解你的戒心,万一他真使出什么阴招,那可是防不胜防。”
他这话说得很刻薄,就算心里也觉得那解药没问题,也一定要用这种形式,极力将那人踩在脚底。
拿他没辙,秦素珏只能由着他发泄。
不多时,宫人就将解药拿回,小心翼翼道:“万岁爷,随行的太医验过了,这药没毒,可以放心让娘娘涂用。”
虽然是意料中的事,东方曜的脸还是黑了一下。
不过再怎么不想用那神秘人送的解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素珏中毒而死。
趋前掀开她袖子,他脸色一变。
才几个时辰而己,她臂上的伤口便已明显溃烂,他急忙执起她的手臂,心疼的说:“素珏,你伤口恶化到这种程度,怎么没告诉我?”
“你快别说这么多了,那人说要将伤口清洗干净才能涂药,你叫人打些水来,我赶紧把伤口上的脓血洗了,看着好恶心。”
东方曜不敢再耽搁,急忙命人去打水。
不一会,一个太监便捧着青铜脸盆走了进来。
他起身接过,打发那太监先行退下,自己亲手将花架上的布巾放进盆中浸水拧吧,轻轻将她伤口处的脓血一点点拭净。
直到处理得差不多,他才拔开瓶塞,一点一点的将药粉倒在伤口上。
秦素珏见他眉头紧皱,动作小心,便知他心里定然不好受,她轻声咳了咳,小声道:“那个神秘人在临走前曾说,在皇家猎场出现的那些黑衣人,是玄疆王室派来的杀手。”
“玄疆?”
东方曜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蹙起眉头,陷入一阵深思中。
早在京城时就发现玄疆人大量出现在北岳有些不对劲,没想到他这回去安丰救灾竟遇到玄疆的杀手。
看来玄疆此次想挑起一场战争,是誓在必行了。
在胜德行宫停留两日,东方曜便率领剩余的一千精兵,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
文武官员早就接到通报,得知圣驾回宫,纷纷来到宫门口迎接。
皇后在皇家猎场遇刺一事,很快便传进众臣的耳里,当东方曜扶着秦素珏步出龙辇时,孙有道等朝中重臣列队跪拜迎接。
东方曜挥手让他们平身。
孙有道等臣子紧随其后,担忧的问:“皇上,此趟出行,据说途中遇袭,皇上可知那些歹人是何来历?”
“稍后朕会召集爱卿几人到御书房针对此次事件详细讨论。”言下之意,暂时先别打扰他。
然后他脸色凝重的看了跟在身后的祥贵一眼,“你去太医院把李太医叫来,皇后身中奇毒,虽然已经敷上解药,可朕不放心,让李太医再仔细检查检查,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祥贵急忙应了,转身直奔太医院。
被他紧紧拉着手的秦素珏,觉得这男人还真是喜欢小题大做。
自从涂了解药后,经过一晚上,伤口已经明显好转,他却偏要再找太医折腾一阵。
好吧,她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如果折腾折腾能让他痛快些,她就陪着他一起折腾好了。
众人直奔宫门,两旁御林军和宫人列成两队,肃然迎接皇上归来。
秦素珏眼稍一抬,视线不经意的落到一个宫娥的脸上。
就在这时,她双眼一眯,一把将身边的男人推开,并从袖内甩出了一枚柳叶飞镖,伴随着一阵痛呼,就见那宫娥的肩头瞬间染满鲜血,整个人就这么往后摔跌出去。
众臣和东方曜都有些心惊,不懂她为何会无缘无故去伤一个无辜的宫娥。
秦素珏却径自走到那受伤的宫娥面前,在她身上啪啪点了两下,封住那宫娥的穴道,并伸手从对方下巴处往上用力一撕,一张人皮面具便被她扯了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因为面具下竟藏了另一张面孔,仔细一瞧,并非中原人长相,五官轮廓十分深远,一眼便可瞧出那姑娘是个异族人。
那姑娘满眼仓皇的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因为穴道被封,不但动弹不得,就连话也说不出半句。
东方曜眼色一冷,走到秦素珏身边,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她没有回答,而是一把抓住那异族姑娘的手臂一拉,就见一柄明显淬了毒的匕首藏在袖中。
她用帕子将那匕首包了起来,拿到鼻前一闻,拧眉解释,“和我之前在皇家猎场中的毒镖一样,是夜残香。”
早就呆掉的众臣嘴张得都可以吞下一颗鸡蛋了。对于皇后秦素珏的丰功伟绩,他们都听过,却从未亲眼见识过她的本事,如今她在众人猝不及防之时,将隐藏在宫中的危险分子一把揪出,动作之快、身手之利落,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东方曜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做为北岳的帝王,他接连遇刺,如今歹人居然胆大妄为的混进皇宫,这摆明无视北岳皇室的权威,骑到他的头上来了。
御林军统领见此情形,吓得冷汗直闭目,一头跪倒在他面前请罪,“皇上,是臣护卫不周,让杀手混进宫内,还请皇上责罚。”
他摆摆手,“你马上派人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把宫里的太监宫娥全都彻查清楚,尤其是负责把守朝明富的宫人,更要调查仔细,这种事情,朕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御林军统领急忙应声,“臣遵旨。”
“另外,把这个女刺客绑了,押进牢里,稍后朕会亲自审问。”想了想又道:“别忘了仔细检查她的牙齿里有没有藏毒药。”
闻言,那无法动弹的女刺客脸色一白。
东方曜负手而立,冷笑一声,“朕可不想在没问出任何线索前,就让她轻易死了。”说完,他拉着脸色同样难看的秦素珏,头也不回的直往寝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