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讨好当今太子东方政,对姜珞臻来说并非一件难事。
虽说他出身尊贵,这么多年的太子生涯又让他养成了骄傲自负、说一不二的脾气。
可就一个本性善良之人,她相信,就算太子再怎么刁难她、欺负她,到最后,一定会被她的真心诚意所打动的。
棒日一大早,东方政才刚刚睁眼,就看到姜珞臻令人惊艳的漂亮脸孔上,堆满灿烂的微笑。
“殿下,您醒啦?”
软轿温润的声音,再配上那腻死人不偿命的笑脸。
东方政突然觉得浑身一阵发冷。
见惯她潇洒风流、淡定自负的一面,如今记忆里的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侠,摇身一变,居然变成眼前这个含羞带怯、面带桃花的小女子,实在让他有些不能适应。
只见她手上捧着他平日进宫时穿的衣袍,不远处,还摆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
“姜珞臻,你在玩什么把戏?”
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委屈的神色,“殿下这话问得可真让人伤心,难道殿下忘了,如今我在府上借住,自然不能白吃白喝占您的便宜,所以从今儿个起,殿下的起居饮食就由我一手负责了”
说着,她将手上袍子放到一旁,拉着他来到铜镜前坐下,亲自替他洗脸梳头。
当紫金蟠龙冠经由她的手被戴到自己头顶的时候,透过铜镜,东方政看到她冲着自己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心头不受控制的狂跳一记。
即使过了这么久,他依然对这个曾努重重伤害他的女人心动着。
直到绣看五爪金龙的太子袍被披到身上时,他才蓦地回神,怔怔的看看浑身散发着温暖气息的姜珞臻手脚俐落的伺候他更衣。
一双长年使剑的手,不同于寻常姑娘的娇软柔弱。
指间长着一层薄茧,那双手虽然纤细白宫,却难掩本身的灵活与劲道。
也不知她从哪学来的伺候人的本事,当袍服工工整整的套在他身上的时候,她认真的垂着头,将袍上的农带一一系好。
一块昭显太子身分的羊脂白玉,也被她挂到他的左腰。
看着自己此生最在乎的女人,像个妻子一般将他伺候得殷勤周到,东方政忍不住想,如果两年前她肯嫁他为妻,成为太子府的女主人,那么今时今日,他会不会也像父皇母后那般,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快乐日子。
与此同时,姜珞臻看看镜里那张英俊出色的面孔,投给他一记绚丽的笑容。
“殿下不愧是我北岳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此等容貌,真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子为殿下倾心了。”
他转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这些为本太子倾心的女子中,可有你?”
姜珞臻被问得一楞,随即机敏道:“自然是有的,只是殿分高贵,像我这种拿芥般的野丫头,又怎配与殿下相提并论。”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嘴里虽然这么说,心底其实被她的话气个半死。
拿芥?
如果他真的介意她的出身,当年又怎么会想要将她娶进门,让她坐上太子妃之位?
虽说他出身皇族,可父皇母后之间歉鳄情深的爱情,对他们这几个孩子的影响是极其深的。
案皇曾说,人活一世,名分地位都是浮云,若真想让自己活得开心,这些身外之物就不要多加计较。
所以他们兄弟姊妹的婚事,父皇母后从不加以干预。
不管被他们爱上的那人究竟是高贵还是贫困,只要他们自己认定了,这皇家大院就有对方的一席之地。
可这该死的姜珞臻却视他的感情为敝履,硬生生用无情的方式粉碎他一颗热血真心。
想到这里,东方政的心头再次泛出恼怒。
他冷冷的开口,“想要讨我的欢心,这点程度远远不够,要达到求我办事的目的,你好歹要再用心一点。”
姜珞臻被斤责得一怔,指尖的动作,也不由自主的放慢下来。
见她没有否认,东方政的心情更加阴郁了。
他知道自己很矛盾,明明是自己提出的条件,但他多么希望她是出于本意为他做这些。
他越想越恼,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她,“你真当本太子是三岁娃儿,任你洗个脸、更个衣,说两句好听的,就能被你哄得服服帖帖了?”
说罢,一把扯掉月复间的王佩丢到一边,“这太子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伺候人的奴才,你这种伺候人的水准,还入不了本太子的眼,还有……”
他满眼挑剔的指了指她一身男装,“既然想讨本太子欢心,就先把你这身碍眼的衣裳换了,小顺子”
门外的小顺子立刻跑进来,一进斗,便奉上满脸笑容,“殿下,有何吩咐?”
他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奴才,一个个的都把府里的规矩忘了吗?让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跑到本太子面前,就不怕污了本太子的眼?”
小顺子被骂得有些模不着头绪。
他怔怔的看了主子一眼,又看向主子旁边的人一眼,这才发现,姜姑娘自从进了太于府后,身上始终穿着那套男装。
虽然英姿勃勃、仪态不凡,可主子似乎并不欣赏。
他上前几步,嘿嘿一笑,“这事都是奴才的疏忽,奴才这就差府里的裁缝,依姜姑娘的身材,多为她做几件漂亮的女装。”
“像她这种人,也配府里的裁缝为她亲自裁衣裳?”
“呱……”小顺子顿了下,不解的看着主子。
“随便挑几件下人的衣裳给她穿上,以后再穿男装出现在府里,直接让人乱棍打出去。”
小顺子彻底无语了,他无奈的看着被主子刁难的人。
秦珞臻只是笑了笑,“既然殿下瞧不惯我一身男装,小顺子公公,就麻烦您为给我找套女装吧。”
“是……”
虽然她姿态摆得极低,但别人不清楚,小顺子可是清清楚楚她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此刻的刁难不过是主子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在和姜姑娘呕气罢了。
当下不敢怠慢,急忙领着姜珞臻去换女装。
这太子府上下,连个女眷也没有,所以一时间,小顺子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女装给她。
幸好府里有几个丫头的身材和她相差不多,他就差人去向她们借了几套衣服给她。
当她再次出现在东方政面前的时候,巴然变成一个俏生生的小爆女。
太子府里的下人装一律是从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服装也按着品级有所不同,姜珞臻此时穿的粉白相间的孺裙,是六等宫女的服装,样式并不繁复,甚至可以用简单来形容。
不过当这身衣裳穿在她身上时,仍难以掩盖她与生俱来的月兑俗气质。
她嘻皮笑脸的抖了抖自己身上的女装,“殿下,这样您可满意了些?”
东方政依旧绷着俊脸,只是视线却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这妮子明明那么可恨,可为何她那般伤他,还是没有降低她对他的吸引力?
难道她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下了蛊,让自己沉沦在她的魅力下无法自拔吗?想到这里,他别过视线,轻哼一声,“的确是做奴才的样子。”
姜珞臻也不生气,她嘻嘻一笑,接话道:“不仅是个奴才,还是太子府里免费的奴才呢。”
听了这话,东方政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扬,“就免费的,这个奴才你当不当?”
“当!为什么不当?能贴身伺候太子殿下,可是我姜珞臻的福分,这福分旁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别说免费,就是让我倒贴都行啊”
“噗嗤。”
东方政终于被她给逗笑了。
他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还能更不要脸一些吗?”
“难道对殿下言听计从、想要哄殿下开心,就是不要脸了?”
“哼!你不提我倒是忘了,为了秦越一案,你倒是真肯牺牲,对一个没有交情的人你尚且有怜悯之心,何以当年狠得下心那样伤我?”
“喔……”
见她一怔,东方政自嘲一笑,“罢了,多说无益,你我之间,如今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而已,是我自取其辱。”
说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候在门口的小顺子道:“我说姜姑娘,虽然这话轮不到我一个奴才多嘴,可主子对你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清楚。自从两年前你离开京城,不知道多少王公贵族想把闺女嫁进太子府,可主子一个也没睬,也不知道你在嫌弃主子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肯给主子一个机会呢?”
话落,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追着东方政的脚步一路跑远了。
姜珞臻身体僵直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抹早已消失的背影,难受得像喉口梗了硬块。
坐在御案前批奏折的东方政,思绪总是无法集中。
只要闭上眼,姜珞臻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脸就会出现在眼前。
想起早上的时候,为了讨好自己,她自贬身价,甘愿当个任人差遣的下人被他呼来喝去。
可他却不肯给她好脸色,一昧的嘲弄折辱。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幼稚,偏偏控制不了。
一边爱看,一边又恨着。
如果她一辈子都不再出现在他面前,或许他还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将她埋葬在心底,但该死的她,如今却为了一桩案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京城,大摇大摆的闯进他的世界。
想到这里,他丢下手上的奏折。
“福康”
对看门口唤了一声,负责守护他周全的福康便走了进来。
埃安两兄弟,虽然名义上是太子的贴身侍卫,可平日里,其实经常替主子调查一些台面上无法查获的内幕。
这回姜珞臻为秦越一事前来求他,尽避他不觉得这件案子还有什么可查的,可她这人做事十分细心,假如这个案子真如她所说的,还另有隐情,那么下个月初直接把人给宰了,不只是枉杀一条人命,对他的名声也会有不小的影响。
由于秦越这些年一直跟看齐晨天外出打仗,所以对方虽然是备受朝廷器重的大将,可对他来说,两人私交极少,秦越的为人,他知道的还真是不多。
“秦越?”
被叫来问话的福康,对主子突然提出的问题产生些许不解,不过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一五一十将自己对秦越的了解如实说了。
“属下只知道秦越为人忠诚耿直,是个有些木钠的将领,平日里很少笑,做事还有些实心眼不懂变通,如果不是他上头有个齐将军给他照看着,他这样的人,怕是很难在朝廷中立足。”
东方政揉了揉下巴,“那么你对秦越通敌叛国之事有何看法?”
埃康立刻跪倒在地,连声道:“主子,属下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本不该妄下断言,不过如今罪证确凿,指证他的人又是视秦越如亲子的齐老将军,所以不管秦越平时给人留下怎样的印象,眼下我北岳出了这种大事,总是有原因的。
“况且,秦越已经被证实是西良人,当年他与父母失散,导致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对我北岳心存报复,也是人之常情……”
听到这里,他笑了一声,“说到底,你也认为秦越该杀?”
埃康沉默了。
东方政挥手道:“起来吧,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依言起身,福康看了主子一眼。
“殿下,您突然问起秦越的事,是不是因为姜姑娘?”
他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埃康立刻垂下头,请罪道:“属下知错,属下不该多问。”
“出去吧”
不敢多作停留,一瞄康忙不迭转身退下。
东方政忍不住握拳,心头泛出几分恼怒,小顺子、福安也就罢了,连粗枝大叶的福康都看得出他的心事,看来,姜珞臻的出现,还真是搅得他心神不宁啊。
由于被这件事影响了情绪,晌午时分,他便差人将奏折送回太子府,自己也骑着坐骑离开皇宫。
回府途中,一阵香喷喷的味道由街的另一头一路飘过来。
他忍不住用力嗅了嗅,喃道:“这昧道怎么如此熟悉?是什么?”
紧跟在后的福安开口回应,“主子,这是街口老李饭馆的招牌菜叫花鸡,咱京城里的老百姓有不少人都极好这道菜呢。”
“叫花鸡?”连名字都如此熟悉。
东方政拧起眉头,想起几年前,他带着妹妹前往南凌的时候,虽然带了御厨,可自从和姜珞臻稳熟之后,两人私下里曾不只一次的跑到街上吃些民间美味,他记得她最喜欢吃这个,每次看到,都会买上两只回去品尝。
思绪间,他循着香味一路走过去,福安和福康不敢怠慢,立刻跟了上去。
这老李饭馆的叫花鸡之所以会闻名京城,是因为做法道地、味道鲜美,也幸好此时过了用膳时间,所以当东方政来到老李饭馆门口时,并不像以往那般排了长龙。
他刚要下马,福安两兄弟便道:“主子,买东西这种事还是属下来吧。”
东方政看了两人一眼,十分固执的下马进饭馆。
虽说一朝太子来这种小店买东西似乎有失身分,可不知为何,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当年和姜珞臻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记得那丫头最喜欢一边喝着梨花白,一边啃着鸡腿,坐在月光下,和他天南地北的扯着一些趣闻软事。
别看她年纪小小,知道的事可不少。
助人为乐、锄强扶弱,就是这么个热血天真的丫头,在他粹不及防的时候,瓦解他的心防,几乎主宰了他全部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