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面上那封辞呈。
詹逸枫手掌托着下巴,已经沉默了几分钟。
面对他的无语,夏英洁不再感到坐立难安,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等着他点头。
“找到新的工作了?”
好不容易,詹逸枫吁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她。
“还没。”她摇了摇头,实话实说。
“那妳辞得这么急……不要紧吗?”
他的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一些,用一双质疑的眼神睇着她。
“我想应该是还过得去。”
夏英洁露出苦笑,耸耸肩。
“我说真的,妳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也没关系,不要为了我们之间的一点私事就离职。”
詹逸枫试图露出善意的笑容,但其实看上去一点安抚的效果也没有。“反正好聚好散,以后公私分明就好。”
听了他的话,夏英洁干笑了一笑。
被劈腿的人不是他,他当然可以好聚好散。
“我不完全是为了那件事而递辞呈的。”
好吧,虽然那确实是占了原因里的九成。“我只是想趁现在还年轻的时候,多做一些不一样的尝试。”
她借用了许盈秀的话。
詹逸枫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头。
“既然妳这么说的话……”
他坐正了身子,将辞呈压在活页夹底下。“妳的工作我会转交给小安,东西收一收妳就可以先回去了。”
语毕,他目送着夏英洁走出那扇门。
不带任何情感,没有一丝不舍。
说不受伤是骗人的。
夏英洁不明白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曾经算什么,她甚至不明白他何必选择她来当作他的“女朋友”。
他从来就不需要她,也没爱过她……至少肉眼所见的确是这样没错。
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从何而来?
还是他只是为了一时冲动吻了她之后,不得不为自己的行为负一点责任,所以拖舍了九个月的“名分”给她?
夏英洁不愿意这么想,但是她找不到理由来说服自己了。
打从詹逸枫表明不愿公开承认他们的关系之后,她就一再地怀疑,并非是詹逸枫害怕办公室的流言,而是她不配当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虽然这可能是事实。
“詹大哥准了?”
小安凑过来说了一句,拉回了她的神。
“嗯?”
夏英洁抬起头,脑海里的回忆顿时散去。“他有什么理由好不准的?”
“可是哪有人当天辞职当天就走?”
“也许是嫌我笨手笨脚,多留几天也不会有帮助吧。”她耸耸肩,继续收拾着。
“说得也是啦。”
小安忽然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妳反应这么慢,继续留在这里也只是被淑姿姐念而已,还是早一点离开对妳比较好。”
“还真是谢谢妳的安慰……”夏英洁苦笑了一声。
“不过话说回来,妳的东西还真少。”
小安看着她脚边的小纸箱,再看看自己的办公桌。“要是我离职,可能需要卡车来载吧。”
“哪那么夸张!”
“其实妳早就偷偷打算要来个闪电离职,所以……早在一星期前就开始在收东西了对不对?”她摆出了一张料事如神的嘴脸。
“妳少在那里乱猜了。”
夏英洁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过,但是她装忙的行为并无法让小安识相地闭上嘴。
“啊,那我知道了,其实足妳根本就没有心!”
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小安,”
忽然,詹逸枫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唤了她一声,打断她的话。“阿光他们几个跑去哪里了?”
“呃……”小安迟疑了一会儿。“好像去外面抽烟的样子。”
“去叫他们进来,有一些事情要跟你们开会讨论。”
说完,他又掉头关上办公室的门。
“好啦,妳自己保重了。”小安回过头来,再度拍了下夏英洁的肩,“我先去叫那几个臭男生滚进来。”
夏英洁嗯了一声,在心里谢天谢地。“妳先去忙吧。”
接着,在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任何东西之后,夏英洁抱起那只小小的纸箱,走出了这个她早已习惯的小空间,站在那扇熟悉的电梯门前。
她想,这是最后一次踏进这座电梯了吧……
“英洁。”
背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叫唤。
她回头,微怔了一会儿。
“淑姿姐……”
是黎淑姿,她朝着她走了过来!依然是那种自信满满、风采十足的步伐。
“我听逸枫说了。妳不打算再考虑几天?”
夏英洁抿抿唇沉默了好一下子,才摇了摇头。
黎淑姿却忽然摆起脸色,直视着夏英洁。
“妳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欸?”
夏英洁眉头略皱,不明白她意指什么。
“妳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内疚吗?还是妳认为装出一副弱者的姿态,逸枫就会再回头去照顾妳?”
她的话让夏英洁傻楞了好一会儿,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黎淑姿早就知道她和詹逸枫的关系。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夏英洁试图解释。
但是转念一想,该解释的人不该是她才对。
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黎淑姿总是喜欢在会议上让她难堪,也明白了为什么身为直属主管的逸枫,从来没有在黎淑姿的面前为她说过一句话。
忽然,夏英洁无来由地笑了出声。
“妳笑什么?”
“不,没什么……”夏英洁摇摇头,收起笑意。“妳别误会,逸枫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了。我辞职只是因为我不喜欢这个工作而已。”
语毕,正巧电梯门也开启。
她抬头看了黎淑姿一眼之后,跨步走进了电梯。
如果她和詹逸枫的交往期间是九个月,那么对方和黎淑姿之间的暧昧,也许早在八个月前就已经开始萌芽。
不过事实是什么,她没有兴趣知道了。
“那么……祝妳和那个伪君子交往顺利。”
说完,夏英洁按下关门钮,看着黎淑姿那张错愕的脸孔消失在门缝间。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有勇气当着对方的面,月兑口说出如此具有攻击性的话。不过,也许这在某些人的眼中连蚊虫咬伤都不如。
***
“妳这样坐在门口会被当作跷家的中辍生喔。”
男人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夏英洁缓缓从臂膀之间抬起头,看着那张既熟悉又称得上是陌生的脸孔。
“什么中辍生,我都已经二十五岁……”
她扬起淡淡的微笑,下意识地想伸手推镜框,却猛然想起那支无度数的眼镜早就让她给收进背包里。
她的动作惹得石诺伦轻笑一声。
“妳辞职了?”
很难不去留意到她身边那只小纸箱。
“嗯……昨天晚上想了很久,决定还是辞职比较好。”
昨天夜里下了决定,今天早上就收了东西马上闪人?石诺伦有些错愕。
“就某个层面来看,其实妳做事也挺冲动的嘛。”
“我?冲动?”
夏英洁笑了出来。“只会有人说我龟龟毛毛、优柔寡断,从来没人说我冲动。”
“不是只有一天到晚肾上腺素激昂才能叫冲动。”
他拿出铁门的遥控锁按了一下,同时向她伸出右手,“先进去吧,我看妳也顾门顾很久了。”
凝视着他的手掌,夏英洁微怔了一会儿,之后才递上自己的手去握住他的,让他一把拉起。
石诺伦倒了一杯柳橙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