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崇恩的思绪却卡在那儿。
“算了,”他盖上那一本病历。“我去处理一下事情,稍等我几分钟。”
语毕,他拿起信封袋追了出去。
他看见苏淇旻正巧踏上手扶梯,他追了上去。
“你,等等!”他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苏淇旻装聋。
“喂!”
在她抵达一楼的时候,他拉住了她。
“干嘛啦!”
“好,我道歉。”
“你道什么歉?你又没干嘛。”她挣月兑了他的手。
“你是不需要我的钱没错,但是你确实需要钱不是吗?”
“我需要钱,可是我不需要被施舍。”
“那就当作是我借给你行了吧?”这女孩真倔。
“借?我根本没工作,拿什么还?你又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还得了?”她瞥了对方一眼--她可不想用身体还。
“无所谓,反正你总有一天会找到工作。”
苏淇旻静了三秒。
“不必了,我没办法保证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还这笔钱。”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你可以有骨气,可是沛忻怎么办?”他对着她的背影道出。
听闻这话,苏淇旻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房租怎么办?”他提醒了她。“你女儿饿了怎么办?”
“……”
苏淇旻背对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这个当妈的……真的很没用吧?
“我会想办法。”违心之论。
其实她几乎想不出办法了。
“办法不就在你面前了吗?”傅崇恩叹了一息,走到她面前,把信封袋递上。“你别误会什么,我只是单纯觉得小孩需要吃得营养、需要有遮风避雨的地方,才会想借你这笔钱。”
他这话说得苏淇旻好惭愧。
“我……”她启口,不愿接手。“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认识你,加上我现在也没有还你钱的能力--”
“别说了。”
他打断了她的话,硬是把信封袋塞给她。“那都是之后的事。”
“你……”苏淇旻抬头看着他,顿时讲不出话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在被这个男人拯救的同时,也代表着她最终还是被现实给打败。
“先这样吧,我还得上去继续看诊。”他拍了拍她的肩,擦身而过,直往手扶梯走。
苏淇旻怔怔的还站在原处。
“对了。”傅崇恩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走了回来,问:“你……应该还在找工作吧?”
她醒神,先是呆愣了几秒,才点了下头。“嗯,怎么了?”
“那你想来上班吗?”
“嗄?”她皱眉。“你说,来医院上班?”
“不是,也算是,可又不是。”
苏淇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呃,就是……”他突然在自己身上到处模,找遍了全身的口袋。“啊,找到了,在这里。”
然后他递上一张名片。
那是一间小儿科诊所的名片。
“这是?”她抬头,疑惑。
“这是我和朋友合伙开的诊所,你可以到这里来上班。”
“可是我没有护士执照。”
他耸耸肩。
“没关系吧?反正你在柜台帮病人挂号、处理病历,这些不需要有执照也没关系。”
苏淇旻毫无反应。
“OK吗?我当你是OK喽。”
“我--”她启口。
“那你明天早上自己去报到就可以了。”不等她说话,傅崇恩便急着回他的诊间去,草率道了别。“就这样。我先赶回去看诊,其它的明天再说。”
留下苏淇旻站在原处,拿着信封,拿著名片。
错愕。
深夜十一点三十二分,傅崇恩才回到家门前。
他累得像条狗似的,月兑下一双鞋,摆上鞋柜,开了门锁之后被站在餐桌前的孙智媛给吓了一大跳。
“你回来啦。”她淡淡的一句问候,继续低头看着那叠信件。“你又忘记缴电费了。”
然后她晃了一晃手上的那张催缴通知。
“哦……抱歉,早上匆匆出门就忘记了。”他搔搔头,顺势将门给带上。
“道什么歉,被断电是你的事情。”
一愣,傅崇恩忆起今天好像也有个女人说了类似的话。
真是奇妙。
相同意义的一句话,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炙如烈焰。
“你怎么有空过来?”边说着,他走到厨房,开了冰箱拿出果汁,直接灌了一大口。
这惹得孙智媛皱了眉头。
--她厌恶他那不爱用杯子的习惯。
不过,也罢。反正现在已经离婚,她终于再也不必忍受傅崇恩那不修边幅的性格了,不是吗?
--但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想多念了几句。
“你怎么还是不用杯子?”她一副嫌恶的嘴脸。
“嗯?”傅崇恩应声,将果汁冰回去。“很麻烦啊,杯子还要洗,洗了还得等它干,直接喝不是很方便吗?”
“你--”
算了,孙智媛不想再争,把所有的不顺眼都给吞了回去。“随便你。我只是来还钥匙的。”
话一说完,她摆了一串钥匙在桌上,然后提起她那LV包就要走向大门。
暗崇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目送她的背影。
而孙智媛却在门前停下脚步,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最后她回头,望向冰箱旁的崇恩。
“……我听说,今天你的诊间发生了一点误会?”
“啊?”他一愣,随即意会了过来。
这消息未免也传得太快了吧?
“是有一点误会……”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在医院里一堆小护士都视他这个前妻为偶像,打小报告这种事情当然难免。“那要看你听到的是什么版本。”
“什么意思?”孙智媛的眼睛稍稍眯了一些。
暗崇恩耸耸肩,道:“你要先提问我才有办法回答。”
“……”这令她静了几秒,决定单刀直入,于是道:“听说你给了一对母女一大笔钱?”
“哪有‘一大笔’,才两万多吧。”他一笑,又开了冰箱,决定找点食物填填胃。
“为什么?”
“没为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可怜。”
冰箱里没什么像样的食物,只剩下两片起司。没鱼虾也好,他剥开塑胶包装,咬了一口,边嚼边说道:“那妈妈是单亲,缴不出房租,又快没钱吃饭了,刚好我手边有一笔钱,就暂时借给她们母女俩。”
孙智媛暂时没表示什么,只是睇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别过头去,伸手转开门锁。
“你真的要改改你那烂好人的个性。”她说。
“我不是烂好人,只是暂时帮助她们。”
“是吗?”她回头,冷笑了一声。“在我看来,你只是被利用而已。”
语毕,她走了出去,将门关上。
客厅回到了静悄悄的状态,傅崇恩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上那被啃了一半的起司片,杵在那儿。
……是烂好人吗?
曾经,他也是被拯救的那一方,如今立场反过来,他有能力了、他伸出了手去拉人一把,竟成了烂好人?
他忍不住要苦笑。
突然,他不饿了,却还是把剩下的起司片给吞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