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你在哪儿?快出来——”
身兼厨娘及小九尾狐照顾者的浮扁小声地唤着,前院后院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那只好动的身影,身子大大抖了两下,苦恼的挠挠头。
“惨了,要是小家伙不小心又跑出去玩耍,倒楣的就换成我了。”
为了好好治疗小九尾狐,阙掠影医者强硬的一面表露无疑,吓得原先黏她黏得紧的小九尾狐改为缠他,照顾及教养这只小狐的重责大任便落到他身上。
这段日子,为了不让苍照顾无相老头外还得分身照顾那个败家子,也为了避免他再向那老头出手,掠影主动表达愿诊疗老头,让苍心无旁骛地照顾那个内外伤皆重的无相家小弟,害他只能每日眼巴巴地看着她与苍出双入对。
想他堂堂“魈一门”杀手,竟落到如此田地……
不过,这样的日子,他过得并不厌倦。
眼角余光瞄到一抹在角落鬼祟探首的白影,浮扁唇角偷偷扬起笑,转身往饭厅走去。
“罢了,趁苍和掠影不在,我还偷偷钓了条大鱼要帮牠加菜呢,既然找不到小家伙,我还是自个儿吃了吧。”
随着小兽的低叫,一条白影从角落掠出,由他身边奔过,想早一步将大鱼给啃了。
啊扁毫不费力的赶上牠,懒懒地拎着不断挣动的小九尾狐的颈背,撩起一道眉,一副爹亲逮到偷跑出去玩的孩儿的语气,“说,你自个儿上哪玩去?”
愈来愈不象话!那个无相家不肖子还因为箭伤、内伤躺在床上哀哀叫,牠这只愈合力超好的小狐早就蹦蹦跳跳的四处玩耍,痊愈后的牠好像瞬间长大似地,不到半个月便长成原来的一倍大,只比成狐小一点,好动顽皮得很,每日见管牠管得紧的掠影出门,便一溜烟不见踪影,幸好牠聪明地在她与苍用餐前回来,不然他这个不称职的照顾者可就完蛋定了。
小九尾狐圆滚滚的大眼左瞟瞟、右瞟瞟,讨好的叫了两声,露出了楚楚可怜的模样瞅着他。
啊扁抡起拳,赏牠一记爆栗,笑骂道:“不管用啦,臭小子!”
带笑的沉嗓在他背后响起。“浮扁,好兴致,玩到忘了回师门的路,嗯?”
“去用膳。”浮扁低道,俊容上的笑意一收,随手将小九尾狐扔下地,咧开无辜至极的笑,回身面对身着一袭紫色软绸锦袍,眼熟到不能再熟的主子,半跪拱手道:“堂主,多日不见,您英明神武依旧啊。”
小九尾狐漂亮地在空中一翻身,完美地落地,警戒地瞧瞧陌生人,再看看浮扁,迟疑地走了几步后,才迅速离开。
封础涯似笑非笑地挑眉,“看来,你真如白曦月所言,受了重伤,没想到我的手下如此不济,连个只差一脚进棺材的老头也杀不了,真教我失望啊,这不表示我『隐岚堂』养了个庸才吗?”
啊扁垂下的眸光闪了闪。“请堂主再予属下一个时辰,属下这就去取他性命。”
“不必,”封础涯摆摆手。“这桩生意已由白曦月接手。”他随意瞟了眼木屋,薄唇斜魅地微勾。“据我所知,是百生手和他义妹救了你……真是好人哪,如果突遭横死真是老天不长眼,浮扁,你说是吧?”
啊扁微咬牙,朗声道:“只要堂主还要浮扁,浮扁自是永远追随堂主左右。”
“瞧你说到哪去了?我啊,也不是不通情理,”封础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回门。”
啊扁心头闪过诧然。“堂主的意思是?”
“你得改口啰。”封础涯伸手拍拍他的头,像在拍只听话的宠物。
一点就通的浮扁立即对他下跪行大礼。“恭喜门主、贺喜门主!”
半年前门主因不明原因暴毙,主位虚悬半年,五堂堂主皆有心争夺门主之位,但八大长老应属意“月蔽堂”堂主韩傲步上玉座才是,封础涯能从这场争夺战里胜出,是使了什么手段吧。
“门主?哼!”封础涯轻蔑的撤撇唇。“这种来得太容易的东西,还真是让人觉得无趣至极啊。”
啊扁单足点地,维持跪拜礼的姿势,不动分毫。
无聊地瞧着他的反应,封础涯挥挥手,“得了,以后还是叫我少主吧,谁要『门主』这个老气又难听的词儿?”
啊扁继续以不变应万变。“是。”
封础涯徐徐摊开折扇,原先邪魅的气息被举手投足间的贵气所取代,攀了朵园中早开的花朵,嗅着它的清香。
“『隐岚堂』由段风接任,你和白曦月接任左、右护法,继任大典在一个月后,至于这段时间,你想做什么,随你。”
“属下定会守时。”浮扁沉声道。
拍拍他的肩膀,封础涯露出一抹诡笑。“好好珍惜吧,回门后,可有得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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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生?”
阙掠影有些没好气地看着眼前两对一模一样无辜盯着她的眼眸,颔首。
“小家伙想回家吗?”浮扁眼眸半垂,瞧着又钻进他怀中的小九尾狐。莫怪在苍一早往无相山庄别苑去时,她会以无相老头情况稳定为由,提议到续情峰底采药。
小九尾狐偏首,瞅着浮扁好一会儿,撒娇地叫了声,钻进他衣中。
啊扁笑着拍拍牠,“妳知道该往哪儿走吗?”
阙掠彭摇首,“不知,只是依狐儿的习性,母狐不会让甫能离洞的小狐离洞太远。”
她边说边撩开浓密的树丛,依着记忆,往发现浮扁的湖畔走去;湖的另一边是更浓密的茂林,或许会有斩获。
“是吗?”他与小家伙的伤已痊愈,她和苍没理由在栖云山继续住下……将小九尾狐送回巢穴后,接下来就是他了吧,浮扁含讽地笑着。
好梦终究会醒,终于到曲终人散的时刻了吗?
他抚着小九尾狐的手势极其轻柔,很难想象有无数的生命丧生在那双温柔大手下,阙掠影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翠眸,“你舍不得?”
知道她所指,浮扁露出柔和的表情。“嗯,牠是和我相处时间最长的小家伙。”
“你没养过宠物?”瞧他宠小九尾狐就像个宠孩子的老爹,感觉他是个极爱护小动物的人,牠能在短时间内康复,他功不可没。“为什么?”
啊扁露出苦笑。这该怎么说,在流落街头的他被少主捡回“魈一门”后,他就没了平常人所拥有的自由——拥有心爱之物的自由,任何让他有眷恋的物品,半件都无法留下。久而久之,他的生命中,只剩下训练、任务和忠诚,他以为他早已丧失的柔情、爱怜,却在遇上这名女子时,开始复苏、萌芽。
他看向她,反问:“难道妳就舍得?”
在他直率的目光下,阙掠影顿了下,才面无表情道:“缘分已尽,没什么好舍不得。”
“为什么不说离开栖云山,如无相猛之辈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正因妳深知人性的贪婪,若让小家伙继续跟着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妳不得不放手呢?”她对小家伙的疼宠可不比他少,凡事淡然的她,只有在面对牠时,她的眼中才有暖意。
“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本不该将牠带出续情峰,若不是浮扁生命垂危,若不是当日天色已暗仍未见母狐,她是万万不会让小九尾狐跟在身边的。
啊扁坚决地咬着话题不放。“妳为何不为牠取名?”
“不为什么。”她停下步子,瞇细一双明眸。“你在审问我?”
他扣住她的柔荑,微一使劲将她擒入怀中,弯,在她耳畔轻喃:“因为妳害怕,取了名字就等于有了感情,妳害怕分离,所以让自己先舍下,不是吗?”
“无聊!”他的气息拂在她的颈项,带来某种不知名的燥热,她昂首与他对视,冷冷开口,“放开。”
啊扁如她所愿地放手,赖皮一笑,双手大张,再度将她紧锁在怀,蝶似地吻吮住她的耳垂,低笑。“妳怕吗?”
被两人贴合的身子挤得难受的小九尾狐探首抱怨地叫了声,一骨碌地跃下地,瞧见两人的模样,牠挑了个好位置,很是好奇地细细端详。
推不开也震不开他,阙掠影寒声问:“怕什么?”
“怕身边的人如妳的亲人一般丢下妳,所以,妳宁愿在被舍下前先离开。”他炽热的唇移到她的颈项,印下了一连串的细吻。“胆、小、鬼!”
阙掠影浑身一震,忍无可忍地扬掌运劲将他拍开,向来淡然的芙颜上有着红云及愤怒。“你还说你不知道?骗子。”他明明还记得两人的初遇。
“胆小表和骗子?”他呵呵直笑。“咱们半斤八两。”
“挖人疮疤很愉快吗?”她恨恨地瞪着他嘻笑的俊脸,与他的笑意相反,那双透视人心的翠眸却是无比认真,连苍都不晓的多年心事被他毫不留情的摊开,收藏太久的脆弱遭他挖出,莹眸违背意识地淌下一滴滴珠泪,她胡乱地抹去,忍不住颤抖,低叫;“恩情已偿,滚!”
啊、啊,竟把她惹哭了!小九尾狐着急地绕着阙掠影打转,责怪地看向他。
啊扁没辙地搔搔头,撕下袖子的一角,递过去。“别哭嘛,我不是有意弄哭妳的,我只是……希望妳别被过去所缠;别凡事都不在乎,能够更贪心一些。”
望着眼前墨绿色的碎布,十年前的时光好似倒回到她眼前,阙掠影静静瞅着他有些无措的俊脸,声如蚊蚋,“世上有我也好,无我也好,没有人在乎。”
“啊?”她是这么想的吗?“我呢?妳把我当死人?还是不当人看?”浮扁一手叉腰,一手干脆为她拭起颊边的泪,凶巴巴的训她。“说什么没有人在乎,至少我在乎。”
“为什么?”她愣愣地接口,任他拭去不断涌出的泪。
面对身前的泪颜,浮扁冲动地吼出心衷:“因为我——”喜欢妳!
望进他认真的眼中,她芳心一跳,直觉偏首躲开他拭泪的手。
他攫住她的双肩,不顾她的挣扎,缠绵地印上她颤抖的红唇,封住她所有的否定与拒绝,直到快喘不过气他才结束这个吻。
“不要逃,不要躲,从来不是没人在乎妳,而是妳一察觉到别人的关心就缩回自己的世界,告诉自己,世上没人能令妳牵挂。”
阙掠影无法直视他眼里过于赤果果的情意,偏过芳颊。“……放手。”
他欣赏她有些红肿的唇,忍住再次纠缠的,抑制满腔即将溃堤的情潮,如她所愿地放开她,弯问向看戏看得意犹未尽的小九尾狐:“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小九尾狐瞧瞧他,再看看阙掠影,乖巧地点了点头,往前跃了几步。
“走吧。”他半强迫地牵起她的手,跟在小九尾狐身后。
纤手抚着仍有他气息的唇……除了内心遭人看穿的不安外,他的吻,她竟不讨厌。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侵入她生命的?她低觑着两人紧握的手,感受到如目光般温暖的体温从他那端传来,仰首凝视着他走在身前的颀长身形,仿佛能为她挡下风雨,她有种错觉,两人是一对遗世独立的爱侣,只要手不放,就能这样走到海角天涯……
阙掠影不打破两人间的亲昵,放任自己暂时沉沦,尽避她知道——
他们的分别,已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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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湖畔的小路走进茂林,小九尾狐在离两人五步前的距离领路,一路上,各怀心事的两人未再开口。
愈往茂林深处走,日光愈被浓密的巨木所遮蔽,奇异地飘来一阵浓雾,不一会儿密林即被浓雾所笼罩,视线所及皆是一片白茫,浮扁骤感不对地停下脚步,将阙掠影紧护在身后。
“怎么了?”小九尾狐跳至她怀中,感觉到浮扁的警戒。
“野兽的气息。”虽没有杀气,但猛兽才有的压迫感让他不敢轻忽。
阙掠影思忖一会儿,才想先退出这片林子再做打算,怀中的小九尾狐突地一跃而下,往大雾中跑去。
“等等!”她才追出几步,便被浮扁拉回身侧。
“牠——”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急急地想催促他。
“此行不正是要让牠回归来处吗?”感觉她身子一僵,浮扁搂她入怀,柔声道:“小家伙聪明得很,牠既是自个儿过去,那只兽必定是牠的亲人无疑。”
她闷声道:“我知道。”只是,没想到,分离来得这么突然,快到连声珍重都来不及说。
“回去吧。”
“嗯。”她恋恋地看了眼前方看不清的道路。
啊扁全神贯注,步步小心地往来时路行去。方才巨大的压迫感减轻了,却增加其他兽类的存在感,数量有增多的趋势,阙掠影的武功虽属上乘,但她毕竟不是在刀光剑影下讨生活的人,这种动物本能的直觉,他反而更精确。
“啧!”浮扁挑高一眉,竟然连原路也挡?他们两人简直成了野兽狩猎的对象,正以包围的方式缩小范围,一步步朝他们逼近。
阙掠影也发现了不对劲之处。“我们被盯上了?”
他咧开笑,旧话重题,“妳愿意和我当对亡命鸳鸯吗?”
瞧他嘻笑的俊脸和翠眸中捉狭的笑意,她没来由地放松,扬起一抹顽皮的笑意,柔荑环上他的颈项。“就给你一次机会。”
啊扁愣愣地看着她一闪而逝的笑,快乐地抱着她转圈圈。“妳笑了,对我笑了!”
她赶紧抱紧他稳住自己,奇怪地瞧着他乐到飞上天的笑脸,“我笑,很稀奇吗?”
“嘿嘿。”浮扁傻笑两声,在她颊上偷个香,足下一点,瞬间拔高数十尺,听到下方野兽惊叫声,他踩着巨木的树枝,往直觉野兽较少的地方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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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了?”幸好她早有准备,解下浮扁背着的布包,取出两块干粮。
接过干粮,习惯随时将自己准备在最佳状态的浮扁,一边咬着干粮,一边打量前方看似极深的山洞,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在浓雾中兜转了一个时辰,浓雾始终不散,但稀微的日光却未因时光流逝而转暗,他虽有极佳的方向感,却无法寻着来时的入口,聚集的兽群有意无意的将他们诱往一个方向,确定暂时走不出去后,他干脆顺着兽群的意思,来到此处。
打理一方干净安置好阙掠影后,他取下缝在衣袖处的火折子,拾来两根较长的枯枝,点燃后,将一根交给她。
将最后一口干粮咽下,阙掠影并未马上接过火炬,扬眉问:“你要进去?”
他蹲与她平视。“千方百计将我们引来,岂有不进去探探之理?”
她意兴阑珊地挥挥手,“我没有好奇心。”
他朝她眨眨眼,“但我有。”
“我可以在外边等你。”不送。
“但我不会放心,既然如此——”他作势往她扑去。
阙掠影迅速起身退避,淡看他跌在她刚才坐的地方呼疼。“我非得和你形影不离?”
揉揉撞到的下巴,他不正经地抛个媚眼。“妳忘了咱们是亡命鸳鸯吗?”
“……”揉揉有点疼的额际,接过他手中的火炬,阙掠影率先往山洞走去。
啊扁笑望着她的背影,翠眸中有着说不出的苦涩。算是他的私心吧,明知他不该碰触她,明知他不可能拥有她,但感情总抢在理智之前做出最忠实的反应,虽不知少主的用意为何,但他不知道有多么感谢这段可以在她身边的时光。
山洞内是一条长长的通道,起初仅容一人的高度通过,渐渐地愈来愈高、愈来愈宽敞,在拐弯后黑暗尽散,出现一个巨大的石室,石室顶上有颗极大的夜明珠,洒落宛若日华的光彩;石壁上有绚丽斑斓的彩画,画中皆以远古时的传说为题,充满了整个石室;石室中央有块两人高的巨石,明明无上亦无缝隙,却在巨石顶端生长了一株枝繁叶茂的牡丹,盛放的牡丹馨香弥漫了整间石室。
啊扁吹了声口哨,颇感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别有洞天的石室。
望着那朵亭亭而立的牡丹,嗅着空气中的芬芳,过往的记忆纷沓而来,阙掠影猛然一窒,按着隐隐作疼的胸口,低声道:“我要出去。”
他皱眉地看着她煞白的小脸,不由分说的将她搂入怀中,忙不迭地检视她全身上下。“怎么了?不舒服?”
她挥开他开怀的手,退出他的怀抱。“不关你的事。”
啊扁审视着她芳容上突生的厌恶,在她就要走进通道时,淡淡的开口,“知道吗?百花中我最爱牡丹。”
她足下一顿,淡讽道:“国色天香,花中之王,谁人不怜?谁人不爱?”
他挑眉,“妳对牡丹有成见?”
“难道我说错了?”
敛去笑意,浮扁缓缓走向一脸不豫的她。“不,因为它像妳。”
“我?”阙掠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红唇扬起嘲讽的弧度。“你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没眼光的。”
他抚上她颊上纵横的刀痕,指尖恋恋地停在微颤的红唇。“妳不是供人豢养娇贵艳丽的姚黄、魏紫,而是山野间不经意惑人心神的野生牡丹,是我心底独一无二的花儿。”
他眼中、手中的热度太过炙人,她偏首避开,他再缠上,她再避开,又缠上,她逃,他追逐,直到她忍无可忍地握住他的手,水眸灼灼地直视他的翠眸。“我最讨厌的便是牡丹!”
像是早预料到,浮扁并无诧异之情。“是因为令堂?”
苏如意除了是京城第一美人外,亦是栽培牡丹的个中好手,不论如何娇贵的花种在她手下总能生机盎然,据说阙家庄中至少种植上千株牡丹,每年一至花期,散发的花香可达十里。
阙掠影眼眸一瞇,放手,浮扁反握住她撤离的手,她寒声道:“关于我,你究竟知道多少?”
他耸耸肩,“不多,稍有打探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听一个与他并不相干的人?她从未想过有一个人将她所舍弃的过去,一一拾起珍藏。
啊扁的翠眸像起了一把燎原火,热烈地焚烧着她的。“是吗?妳真的不知道吗?”
在他的目光下,她简直无法呼吸。“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他邪魅一笑,侧首深深地吻进她的呼息,带着烈焰的温度,燃尽她所有知觉,唇,愈吻愈深、愈吻愈深,也愈来愈不满足单纯的吸吮,他在她檀口中粗哑地一叹,撬开她紧咬的牙关,舌,灵动的探入她口中,纠缠着她不断退缩的丁香小舌,结实的身躯将她压在石壁之上,感受她急喘地呼吸,一手扣住她推拒的双手,将它们反翦在后,另一手抚上她的纤颈,缓缓而下,由襟口探入,挑开层层的衣物,徐徐挑拨她的热情。
他在做什么?她又在做什么?
阙掠影从令人炫目的激情中醒来,双手的箝制早已松开,她的手竟不舍地紧紧地勾着他,火热的红唇背叛她的意识,主动回吻他,纠缠他,她的身子随着他带着火星的手,随着他所到之处不断燃烧……他的翠眸比平时更为深沉,带着狂炽的,身子紧紧地抵着她、磨蹭着她,衣物早已随着他探索的掌大敞,两人毫无空隙的紧贴着……他像只美丽的猛兽,他的吐息、他的气味让她有个疯狂的念头,她想得到这头拥有一双醉人翠眸的兽,她已经孤独好久,好久……
她的热情焚烧着他,浮扁的唇婉蜒而下,啃噬着她的颈、她的肩,吻上她挺立的蓓蕾,粗喘的气息拂过她的敏感,引发她低低的喘息和战栗,她的声音像盆冷水泼进他的意识,浮扁猛然一震,将目光迷离、芙容恍然若醉、衣衫紊乱的她锁入怀中,在她耳畔粗哑道:“妳为什么不阻止我?”
平息急喘的呼吸,好半晌后,阙掠影轻轻将他推开,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激越的心衷教她悚然一惊,她容许他的孟浪,仅是因为孤独?为了这个在黑夜中冻僵太久的身子取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如此激狂的一面。
啊扁看着她眼中的深思与疑惑,“下次,”他掬起她的双手轻吻,抛了个媚眼。“妳若主动,我定将妳生吞入月复。”
她摇首,说得笃定。“不可能。”
“真教我伤心。”浮扁半真半假地拉她柔荑抚上自个儿的胸坎。“难道我这么让妳不满意?”
她抽回手,投以凉到极点的冷瞥。“你真想知道?”
“……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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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们将我们困在这儿,究竟有什么用意?”
洞外,上百只的野狐密密地看守着,只要两人往外跨步,便可听到兽类的低狺,只好再度回到石室之内。
“那朵究竟是什么牡丹?”他实在很是好奇。
她淡淡瞥向他。“你不知?”自称爱牡丹却连品种都分不清。
啊扁皮皮地眨眨眼,对她话里的讽意听而未闻,撒娇道:“我没见过白色的嘛。”
阙掠影颔首。“的确,世人爱牡丹是因富贵吉祥、繁荣兴旺的象征,所以黄、红、紫三色牡丹尤为人们所青睐。”足下轻点,她踏着巨石而上。“这朵牡丹名唤『夜光白』,因其花瓣白能透光而得名,咦……”
“怎么了?”听她语带惊奇,浮扁亦飞掠巨石之上。
“我从未见过七蕊夜光白!”
“七蕊?”他实在有看没有懂,这很稀奇吗?
“你瞧!”她伸手指给他看,“花内有七个蕊。”
一阵朗笑后,一个身着白色锦绸长袍,腰际及衣襬上共环有九条兽尾的男子,微笑站在巨石之下。
“想不到姑娘是个懂花之人。”
他有一双金色的兽瞳!
两人跃下巨石,将阙掠影护在身后,浮扁冽出笑容,拱手示好道:“阁下是?”
男子笑着摆手,一举一动散发着王者的贵气。“两位恩人,请不必多礼。”
“恩人?”阙掠影越过浮扁走至男子身前,灵光一闪,颇富深意地打量着他。
“吾国圣子好动,给两位添麻烦了。”瞥见在洞口鬼鬼祟祟的白影,男子低唤:“朔儿,过来。”
跑进来的正是小九尾狐,牠亲亲热热地跳进阙掠影怀中,朝浮扁顽皮的眨眨眼。
小九尾狐眼中的促狭让浮扁直觉牠绝对撞见“不该看的事情”,威胁地对牠勾勾手,小九尾狐圆眼一转,点点头后跳进他手中。
以指用力地梳着小九尾狐的毛发,浮扁殷勤笑问:“小家伙没办法变为人形吗?”
男子淡笑摇首。“朔儿尚稚龄,若不是趁族人准备祭典时趁乱溜出,也不会挨这顿皮肉痛,回去还有得罚呢。”
小九尾狐闻言低低哀叫了几声,含泪的眼儿看起来好不可怜。
冷瞥了小九尾狐一眼,男子又道:“请两位恩人别为朔儿求情,身为狐族圣子竟敢忘了自己的使命,流连人间不回,若不处罚,将来如何能让族人信服。”
族人?浮扁举起一手发问:“你该不会是……狐族之王吧?”敢情这只小九尾狈还是狐族的大人物?
见男子颔首,他又指着怀中的小九尾狐问:“那小家伙是……”
“幻狐境圣子。”
答话的不是男子,而是浮扁怀中的小九尾狐,牠扬首舌忝了舌忝浮扁的唇瓣,宣告道:“决定了,等我长大后,我要嫁你。”
“啊?”浮扁愕掉下巴,一手拎起小狐的颈背,一手指着牠问向狐王:“小家伙不是公的吗?”敢情幻狐族有这种癖好?
狐王笑着解释,“我幻狐族每两百年诞生一位圣子,唯有圣子在成年前可以选择自己的性别。”
见阙掠影没半分诧异之色,浮扁双眉打结的问:“妳早就知道?”
“我是个医者。”小九尾狐同时有两性的特征,但她没特别在意。
啊扁抱着头蹦蹦跳。“这是诈欺!”谁没事会注意那些地方啊,他又不想长针眼!
“要等我喔!”小九尾狐认真的看着浮扁,以头向阙掠影的方向点了点。“之前的就算了,以后只能有我一个,不能花心喔。”
“喂、喂!”浮扁赶忙将小九尾狐还给狐王,把在一旁看戏的阙掠影搂进怀中。“不行,不行,我已经被她订下了。”
阙掠影抽身离开他怀抱,冷冷地和他撇清关系。“我没订你。”
“配合一下嘛。”他哀号出声,做什么这么无情咧。
“你不满意我?为什么?难道你欺骗了我的感情,拍拍就走?”小九尾狐泫然欲泣。
“欺骗感情?”狐王闻言板起一张脸。“说!你对我幻狐圣子有何不满?”
“没有啊。”浮扁连忙摇手讨饶,他招的是什么桃花啊,唯一可解救他于水火的掠影又不肯配合,望着小九尾狐那双盈泪的圆眸,他没辙地举手投降。“等啦、等啦,总要告诉我得等多久吧?”要让他当旷男总要告诉他个时限啊。
“我幻狐族成长至可化成人形……”狐王像想到什么,拍拍浮扁的肩。“你可以保持如今的模样再活一百年吗?”
“一百年?帮我拣骨吗?”浮扁啼笑皆非,问向一脸大受打击的小九昆狐。“妳想嫁副骨头当相公?”拿去啃吗?
小九尾狐很现实的用力摇头。“我不要。”
啊扁笑着拍拍牠的头,“找只能配得上妳的狐吧,受了委屈,我帮妳出气。”
小九尾狐直点头,“一言为定。”
不理会眼前的闹剧,阙掠影实事求事的问道:“不知狐王为何引我两人来此?”
狐王一个弹指,盛放的牡丹瞬间发出强光,缓缓凝成一个球体,当球体降至狐王手中时,牡丹瞬间凋谢。
“这株牡丹每三百年开一次花,吸取花气所制成的药丸不但能治百病,更能起死回生。”
阙掠影凝视着散发淡淡光华及香气的药丸,摇摇头。“谢狐王的好意,非凡间之物,我们不能收。”
狐王挑眉,“这倒稀奇,本王第一次遭到拒绝。听圣子说妳是一位医者,如此灵药岂能轻易放弃?”
“生死,有命。”她淡道。
“姑娘心中没重要的人和事吗?”狐王的眼锐利地瞇起。“何不给他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狐王笃定的语气简直像在预言,阙掠影猛然看向他,狐王笑着将药丸放入她手中。
“若三年内妳用不着,我自会向妳索回。”
三年?她蛾眉微皱,狐王在暗示什么吗?
“妳就收下吧。”浮扁拍拍她的肩,朝狐王一笑。“谢了,不知要如何离开?”
狐王瞥了他一眼,突然问:“你的心愿仅是如此吗?”
“所谓的心愿,”狐王能透视人心?浮扁拍了拍胸口。“要自己达到才有意思。”
“是吗?”狐王意味深长地又看了眼浮扁,这男人是他所见欲求最少的凡人,但以某种角度而言,也是一个最贪的人。“此处是幻狐境与人间的交界,出洞后直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