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钰见她人在东宫有些意外。“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要你——”
“这您别管,还是快告诉我皇上他……他怎么样了?”她忧心的追问。
他勉强绽出一抹笑。“设事了,父皇在今晨就清醒了,只是我不放心,便留下陪他,所以才会拖到现在才回来。”
她闻言总算松了口气,软坐进椅子里。
好险,危机已过!
他见她这模样,晓得她有多为他担忧,上前抚着她的脸蛋,很是感动。
“没事了,你不用担心,要知道你早回来了,我会要人送消息给你,也省得你——咦?你没睡好吗?怎么眼窝黑了一圈!”他像是她得了什么重症似的脸色大变的嚷着。
“还说呢,你自己还不是眼睛充血,连胡碴都生出来了,从昨晚至今都没阖过眼吧?”她反问。
“高女官,主子不是从昨晚就没阖眼,而是从您告假回府那一夜,就睡不着觉了。”打石多嘴的替主子答了。
“你这奴才舌头是什么做的,嫌太长了吗?”丰钰马上出声斥责,一面难为情的偷觑着面前的人儿,瞧她反应好像没生气的样子,稍稍安了点心。
她最讨厌他为她茶不思、饭不想、觉不睡了,上回她请辞女官,他与她闹了三天脾气,故意不眠气她,果然惹得她跳脚,然后就发生母后逼她,她索性将他推给别的女人之事,虽然她没有明说是为此事生气才这般狠心,但自那回过后,他便不敢再任性的残害自个儿的身子了。
“既然太子多日未眠,那……那这会儿快去睡吧,我也要去补眠了,就……就不跟您多说了。”
奇了,她脸儿为什么红通通的?
见他与打石都奇异的盯着她瞧,高月羞赧地睐了他们一眼,贝齿往粉唇上咬了咬。
“太子快去睡,醒来我答应做一桌菜与您围炉的,等太子醒来就有得吃了。”
话才说完,脚步极快的消失了。
“主子。”打石唤道。
“唔?”他视线还一直停留在她身影消失处,舍不得移开目光。
“高女宫这像是在害羞耶。”
“嗯嗯。”丰钰认同。
“这是您昨晚那一吻的功劳吗?”
“有可能,如果是,我早该吻了!”他这时不由得恨起一年前马车倒霉落入泥坑之事,要不然早得逞……
他脸上出现懊恼的表情。
“主子,奴才恭喜您了!”
“好说,去帐房领赏去吧,还有,要大伙在我醒来后也一起来围炉,除了小月儿亲手为我做的,那桌菜你们不许碰外,其余的要御厨为大伙打点,众人可以尽情纵饮,不用拘束。”
打石大喜。“奴才代东宫上下,谢主子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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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高月随丰钰到了御书房,她在门外候着,他单独在里头与皇上说话。
“刘尚书的女儿刘洁儿你见过?”皇上气色苍白的斜倚在房内的一张软榻上。
“见过了。”垂手立在父皇跟前,两人中间隔了张大桌子,丰钰表情淡然无波的回答。
天家人相处总有距离,就算是父子对话,也少有亲昵。
“你对她印象如何?”皇上接着再问。
“那日孩儿醉了,实在记不起她的长相。”
“可朕怎么听皇后说,你对刘洁儿的印象极好,一年前见过,至今仍然念念不忘?”他若有所思的问。
丰钰蹙了蹙眉。“莫非是母后记错了。”
“太子!”皇上语气稍稍严厉了些。
他立即垂下头,不发一语。
皇上怒视他一眼后开始咳嗽,他闻声连忙上前递水让他润喉。
喝过水后,皇上瞧着他叹了口气,似乎也感到很无奈。“你可知道你母后的用心?”
“孩儿知晓。”丰钰更无奈。
“知晓就不该违逆,朕育有六子九女,皇子中只有你与老二已成年,其他都在十岁以下,朕虽早早立你为太子,但你势力却未及老二,朕知道这是因你身为太子的缘故,反而不能大张旗鼓的扩张势力,只能借着联姻巩固地位,所以你母后才会为你找上刘尚书当臂膀,希望他能助你上位,这点心思你既明了,为何不配合?”
皇帝虽病着,但对朝廷内外的局势仍了若指掌。
“儿臣对那刘家小姐没有兴趣。”他直接说。
“混帐!娶她不是来让你助兴的,她的父亲在朝中有实力,她能帮你!”
见父皇动怒,丰钰沉默了。
“朕身子日益衰弱,只想在百年后顺利将江山社稷交给有才德的人,你以为朕一定要你接棒吗?璟儿能力也不错,朕也能扶植他,只是不愿见你们兄弟阋墙,闹得天下不宁,所以朕选择了你,你是朕的长子,由你继位,最无争议,也能安抚照顾其他弟弟,朕对你用心良苦,寄予厚望,你莫要让朕失望啊!”
他深吸一口气才道:“父皇,儿臣自有打算,不会让您失望的,只是刘小姐儿臣真的没法接受。”
“朕说了那么多,你到底听进去多少,你当真以为朕不会废你?”皇上怒不可遏,憔悴的脸庞显得更加惨白,甚至隐隐透出青色。
丰钰垂首而立,紧抿着唇,双拳紧握。
“你这孩子有才有智也有德,就是没有雄心狠劲,你该学学璟儿,也许他比你更适合做皇帝,你滚出去吧!”皇上无法平息怒气,铁青着脸轰人。
不久,御书房的门开了,丰钰面色难看的走出来,而那垂首安静立在门外的小女官并没有抬头看他一眼,他不发一语,负手步下丹墀。
斑月依循着宫礼在他身后三步之遥跟着,他步伐不快,她亦步亦趋的跟着。
他一声不吭的走了一刻后,终于停下,长长喟叹一声后转身,定定的望着已是泪眼婆娑的她。
见他转身,她忙要擦去泪痕。
“别动。”他蓦然制止。
斑月的手僵在空中。
“让我来吧。”他移步走向她,伸出手为她拭泪。
她先是呆立着,而后赶紧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太子,这里是宫里,随时有人经过,您不可以……”
他手还举着没落下,就这么凝视着她,好半晌才重重放下。
“那你别哭了,父皇只是一时在气头上才会这样说,他一向宽待我,不会有事的。”他当然晓得父皇那吼声,她定也听得分明。
她心中一痛,最后狠下心道:“其实……那刘小姐很美,又可以帮助太子,您何不——”
“住口!”
她倏然收声,他如此疾言厉色的对她说话,这还是头一遭。
“你明知我心,不许再说这些。”丰钰说道,神色依然没有缓下来。
斑月默默地捏紧了双拳,却无法不面对现实。“我的家世不足以成为太子的正妃,所以太子无须再为我坚持什么,触怒帝王。”
“那是现在,未来不见得如此。”
她知晓他的意思,也许等到他成为皇帝的那一日,就能破例让她为后。
“可是太子目前这一关都过不去了,怎么谈未来?没有刘洁儿,您说不定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她残忍的说出事实。
丰钰神情阴郁,这回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往前行。
她完全明白他内心的苦闷与挣扎,可这就是他得面对的情势,江山与她,是男儿就该清楚孰重孰轻。
咚!正当她陷入苦楚的思绪时,不知由哪冒出的小家伙撞上了她的腿,见小家伙即将扑倒在地,她赶忙抱住他的身子,免得他跌跤。
“六皇子!您还好吧?”瞧清抢救在怀里的孩儿面容后,她吃惊的问。
才四岁不到的直璇显然也受惊了,竟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六弟,你怎么一个人在宫里奔跑,照顾你的嬷嬷们呢?”丰钰也停下脚步,讶异的回头。
“启禀太子,奴婢们在这儿。”一群宫人仓惶出现。“让小主子冲撞太子,还请太子饶恕奴婢们照顾不周之罪。”一群宫人惶恐的跪地请罪。
“都起——”
“璇儿!”
丰钰正要宫人们都起身,远处突然奔来一道窈窕的人影,后头还有一票宫女跟着。
她便是六皇子的母亲,目前最受皇上宠爱的珍淑妃。
皇帝三个月前骤然昏厥时,便是在她面前发生的。
“下官见过娘娘。”一见她,高月立即屈膝。
珍淑妃抱回直璇后,匆匆对她颔了首,直接又转向丰钰行礼。
她年方二十三,仅仅大太子两岁,但论身份却是长辈,可是在宫里,太子的地位除了皇后以外,凌驾于其他众人,所以她必须向他见礼。
两人一来一往见过礼后,珍淑妃见照顾直璇的宫人全跪着,立即讶异的问道:“可是璇儿不小心冲撞了太子?”
丰钰含笑摇头。“没有,六弟只是撞上了高女官,小家伙还差点跌跤了,是高女官救了他。”他接着示意地上的宫人们起来,不用跪着了。
爆人们这才谢恩的爬起退至一旁。
“多谢高女官了。”珍淑妃侧首道谢。
斑月连连摇手,不敢居功。
“太子见谅,璇儿方才砸坏皇上最喜爱的玉器,自知闯祸了,这才冲出来,其他人追他都来不及,这孩子真是该打!”她嘴里说着,但那眼神分明是饱含宠爱,哪打得下自己的爱儿。
“六弟还小,娘娘不用对他这般严苛,况且父皇最疼他,你若真打了,父皇还不心疼吗?”丰钰说。
这话说得她脸都红了。“太子说这什么话,皇上哪最疼他了?在皇上心里,最在意的还是太子。”
他淡笑未接口,他们本来就少接触,因此寒喧两句她就带着直璇匆匆离去了。
她走后,丰钰目光不自觉变深,不哓得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高月轻咳两声才招回他的思绪。
经直璇这么一闹,他见她眼泪没了,愁绪还在,不由得长叹一声,心疼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