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就先忙去吧,我一个人没关系的。”掌柜人一走她马上识大体的说。
想来表亲也是个大忙人,连吃个饭都有公事待办,既是如此,她就不耽误了。
“抱歉,我去去就回,不会留你一个人太久的。”他歉然道。
留她一个人又怎么了?她还是可以吃饭啊,他对她好像太保护了点?
“呃不用急,不用急,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好怕的,就吃个饭嘛,你放心忙吧!”
他眼神倏地一黯。“你不怕我却怕啊”
“你说什么?”他方才的声音太小,她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去去就来,菜上了就先用吧,不用顾忌我。”他嘱咐,脸上的表情又恢复自若神色。
“好的。”她应声。
他在出屏风前,又不放心的回了一次头,见她安分坐在桌前,这才转身离开。
这时,在屏风外有两个人经过,不知屏风内坐着何人,在隔壁桌落坐后,径自交谈起来。
“瞧见了没有,刚才走过去的那位是秦家二爷耶,不是听说他病了四个月,这段时间一直留在府里养伤,生意上的事也大多让各商行主事去办,鲜少出府,怎么今儿个能有幸见到他?”两人中的一人闲聊道。
“大概是病好了吧,否则怎会出来。”另一个人回答。
坐在屏风后头的苏菱心想,难怪她总觉得他的气色不是很好,脸色有些苍白,原来是大病饼一场。
“二爷也是个大忙人,这会出现在这儿,八成是来核帐的。”两人继续聊。
“应该是这样没错,这秦家的产业遍及王朝各地,经营饭馆、酒楼、票号、织造、矿业等各产业,听说这些年国库的税收都靠秦府贡献,这秦二爷为顾及这众多的生意,病体稍微康复马上又得劳碌奔波,要当个人人称羡的巨富,可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就是说啊,这秦府家大业大,富可敌国,偏偏整个秦家又靠他一个人打理,就算生病也清闲不了太久的。”
苏菱听到这,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原来她这表亲不只拥有这间饭馆,还有许多赚钱的生意,想来表亲的家世很不一般呐!难怪肯收留她。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虽年轻有为,却是太过严肃冷酷了点,搞得人人见他如见鬼,怕得不得了,连咱们与他不相关的人,见了面都不敢与他争道,这秦二爷不爽,天皇老子都得避呀。”那两人又说话了,但讲得挺夸张的。
她竖耳听着。见众人对他恭敬有礼,原来是因为他性情不太好啊……但说来挺奇怪的,他对她却不像他们所讲的,态度温和、性情和善,瞧她时的眼神还温柔得像是可以指出水来。
他们说的人与刚离开的秦藏竹可真是同一人?
“其实啊,我听说他过去不是这样的,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
她正想继续听下去,伙计却在这时候送菜上来,这么一打岔,等她能再听清楚时,那两个谈话的人已经换了话题了。哎呀,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他性情大变啊?没听到重点,她扼腕不已,直想冲出去把那两人找过来问仔细。
“饭菜来了,你怎么没先动,是在等我吗?”秦藏竹回来了,见她不知在懊恼什么,满桌子菜肴动都没动。
见了他,她立即收起懊恼,怎好意思说正在听他的八卦呢,只得呵呵干笑两声道:“是啊是啊,想想还是等你一道用吧,一个人吃东西怪寂寞的。”
他听了神色一暖。“嗯,那就一块用膳吧。”他笑着坐下,拿起自己的筷子要夹菜给她时,才瞧见她面前没有碗筷,不禁脸色一变。
她见状,这也才发现饭馆的人送来饭菜后,却忘了也给她一副碗筷,还真把她忽视得彻底了,只是她心头虽然不甚愉快,但见到他黑沉着的脸,想起方才那两人所说的,这人脾气坏……罢了罢了,不过是忘了碗筷这等小事,还是别闹大了。
“没关系,伙计做事难免会出错,我不介意,你也别责怪他们。”她忙大度的说。
他脸色还是极差。“你等会,我亲自去帮你拿一副!”他站起身。
“你亲自去?不必吧,让伙计跑一趟就行……”她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离开。
这下她可担心了,他不会是亲自到厨房去教训人了吧?她希望回头这间饭馆的掌柜、伙计可别换人了才好。
等了一会他亲自拿了一副碗筷过来,催促道:“吃吧,再不吃饭菜要凉了。”
“喔。”她接过碗筷后,瞄了瞄他,想问问那些伙计的下场,但以她的立场与身分又不好过问什么,只好先忍下。
倏地她不小心瞥见他拿筷子的手不太灵活,这才发现他的手腕处缠绕上层层白布,之前被衣袖遮着,她没注意,现在才看到。
他受伤了吗?她有些好奇,不过与他认识不深,也不好多问,想想也就当作没看见了。
她拿起碗筷准备开动,瞧桌面上的菜,果然道道都能令她食指大动,每一道看起来都颇合她的胃口,鱼要红烧的、鸡肉要白斩的、青菜要炒蒜苗、豆腐加辣酱最好,酸辣口味的汤光看就教她口水直流,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些菜真的是她的最爱!
她眼眶忽然有点酸涩了,这位表亲实在令她窜动万分,自个儿真是好狗运,离开鬼婆婆后没多久就找到了亲人,而这位亲人还能不计较她被夫家休离、令人蒙羞的身分,也不担心寡妇会招来霉运,不仅大方收留她,连她爱吃什么都知道,对她更是温柔。
扒着碗里的饭,她越想越忍不住强烈的怀疑起一件事来——
“我们以前应该很熟吧?该不会我在成亲前,其实与你才是……一对恋人?”
表哥配远房表妹,亲上加亲,说来合情合理,且他的举动让她不禁这样怀疑。
正在喝汤的他,当场教汤水给呛了。“咳咳——你——”
“还是我们根本是在婚后苟且,让我夫君发现了,我这才让夫君休离的,是不是这样?!”吼,她突然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她放下筷子,一脸的笃定说:“定是这样没错!否则我夫君怎么死的,你怎会说不出口?又怎会遇到我后,立刻就愿意收留我?因为你不在乎流言,想继续与我苟且……不,我夫君死了,我们这算是余情未了、再续情缘、有情人终成眷属——”
“够了够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脸都要绿了,她的想象力还是跟以前一样丰富,瞧来,今后还是得约束一下她别看太多小说,或是一天到晚的泡在茶楼里听人说书了。
“那事情到底是怎么样?你倒是给我一个答案。”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事情……事情……”他朝那张满是好奇的脸蛋瞥去,顿时有些无奈。这不光彩的事亏她还能这么兴致勃勃,甚至期待有更特别的发展,这女人依旧不改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啊!“好吧,其实你都猜对了,我们是对恋人,你红杏出墙跟我在一起,结果把你夫君气死了,所以你是见不得光的,记得待会随我回府时,记得低调点,别太张扬了,晓得吗?”他索性编了谎话。
“我就说嘛,果然是这样!”苏菱拍起桌子,对自己一猜就中的事窜到兴奋不己,完全忘了她是当事人,红杏出墙可不是件有名誉的好事啊。
见状,秦藏竹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就算经历过这些事,她还是没变,仍拥有从前他最爱的那个热情直率又藏不住情绪的性子。
“等等,你说见不得光是什么意思?”她总算有所成了,发觉他与她之间并不是一件受人祝福的美事。
“你虽已死了丈夫,但我仍有妻室。”
瞬间,她的脸僵掉了,“原来,咱们真是狗男女,这根本是奸夫婬妇嘛!”自个儿竟然这么无耻,不仅有丈夫,还勾搭上有妻室的男人,啧啧,过去她到底有多荒唐婬乱啊?!她不禁唾弃起自己来。
这回换他的笑脸挂不住了。他可是头一回被骂奸夫,而敢这么说他的,居然还是婬妇自个儿!
“总之,我们是情投意合,但目前的关系不怎么方便公开,所以你随我回秦府后,身分不会是我的情人,而是——”
“我明白的,这等奸情别说你不方便公开,连我都不好意思承认,我是你的表亲,同你回去后,我只字不会提咱们过去的事。”她识趣的说。
真是没骨气,如果他们是这等不堪的关系,她说什么也不该随他走的,但、但是……唉!人生就是这么无奈,她身无分文又无长技,虽然年纪还不算太老,但成过亲又被休离的人,就算是不顾廉耻的想上妓院当花娘,恐怕还招人嫌吧。
罢了,既然记不起与他的过去,就姑且先随他回去,自己这次抓好分际,等到有法子谋生了再说,总归一句,这等偷情苟且之事,她是断然不会再让它继续了。
他颔首。“你能明白就好,不过回秦府后,你也不好再当我的表亲。”
“连表亲都不行?”
“嗯,不行。”
“是了,表亲确实也是个会惹人闲话的身分,说书先生总喜欢用这身分大作文章。”她露出了谅解的表情。
“是啊,所以回去我想先将你藏一段时间”
“藏?你想金屋藏娇?!”
“并不算是金屋藏娇,因为我不过是安排你跟我住同一座院落,没另外为你置办其他住处,而你的身分就是我的贴身丫头。”
她说不出话了。就说嘛,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好运后面一定藏着风险!
“我能拒绝吗?”她沮丧的问。她虽然愿意暂时为五斗米折腰的跟他回去,但也不想没尊严到这等地步啊,不仅得躲起来,身分还只是个伺候他的小丫头,这太卑贱了吧。
“如果拒绝,你有地方可去吗?”他那神情像是对她寄予同情,但更多的是流露出一种心知肚明、早看透她的阴险。
“没有。”她悲愤的瞪着他。奇怪了,自己以前怎会看上这样的人?有胆暗渡陈仓,居然没胆承认;有胆说要带她回家,却没胆公开两人的关系……原来这家伙也只是个怕妻子、贪欢又负不起责任的家伙罢了,她对他的印象顿时糟透了!
她忿忿地想,莫非她当时只是贪图男色,瞧上对方的好皮相?不然怎会瞎了狗眼和这么没担当的人苟且上,还因此搞得身败名裂,甚至被人休离,惨的是最后还不知发生什么事而失忆了——为这种家伙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当真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