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聂炜翰第一天到“飞轮橡胶公司”报到,年迈又有高血压的父亲,特地和他一道来到公司,召集了各部门的高阶主管开会。
除了让高阶主管认识聂炜翰外,同时也宣布公司将由他接手总经理的位置,带领公司走出赤字的困境。
一场会议下来,聂炜翰很快地整理出公司获利为何会走下坡的原因——
“飞轮橡胶公司”主要是生产各类汽、机车及自行车等交通工具的轮胎制品,目前在台湾、大陆以及泰国都有工厂设备和公司,市场遍布东亚,是一家股票上市的老公司,营收也曾风光一时;但父亲过于惜情念旧,养了一批早期和他一起创业的资深员工,他们虽是现今各部门的主管,却早已失去年轻时的冲劲,不但没有创新的思维,模鱼的倒是不少,成为公司最大的成本负担,也让公司停滞不前。
另外,上午参观过厂房后,他还发现厂房设备和技术没有更新,太过老旧,这更是提升竞争力的最大阻碍。
下午他一进入公司,更教他摇头,他发现不仅电梯面板显示器坏掉,不听使唤,办公室的室内光线也偏暗,一坐上陈旧的座椅,还会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声。
一家好好的公司,却养了一堆废人,搞得像是没有活力的鬼地方。
现在,他的脑袋里浮现的只有四个字——汰旧换新。
不管是人和物,他都要汰旧换新才行!
叩叩!门板传来轻敲声。
“进来。”他说着。
一位女秘书走进来,送来两份卷宗。“总经理,这是您要的客户资料以及去年度和今年第一季的营运报表,我已经调出来了。”
这个新来的少东,听说刚从美国回来,他年轻有为,高大英俊,穿着品味很有时尚感,黑眸精锐,不怒自威中又带着稳健迷人的风采。
今天才第一天上任,他就立即表明想了解公司营运和工厂产品的进度,进而调阅分析这些资料,整顿改革公司的态度非常积极。
“谢谢。另外再给我橡胶原料的分析报告,不管是汽、机车或是脚踏车的轮胎,以及进价的报单。”大学时期他曾在自家公司打工过,对于橡胶产业并不陌生,但若要成为经营者、要改革公司,必须更深入了解原料成分,控制成本,才能有效地改善公司的营运。
“是。”
“对了,陈秘书,为什么公司电梯的面板显示器坏掉了却没有找人修理?我坐的椅子也一直发出怪声,这些事是谁在负责的?”
“呃……报告总经理,基本上,这部分属于总务部负责的范围,不过因为公司营运下滑,收入锐减,电梯也还可以用,所以各部门主管一致决议通过删减维修电梯的预算。”
聂炜翰的双眉蹙起,锐眸升起两团火焰。
这些主管的头脑都食古不化,居然连这种钱也在省,简直本末倒置。
罢才开会时,他提出有意整顿公司内部的想法后,发现各部门的老主管们对于新上任的他,只觉得年轻气盛,自信有冲劲,仍持质疑态度在观察他的表现。
“该花钱就得花钱,经营事业不能只考虑这种不思长进的抠门守则,这样下去怎么会进步?”聂炜翰对于老主管们省钱守成的态度,忍不住开骂。
“……是,总经理,您说得是。”陈秘书一颤,冒着冷汗,赶紧点头称是。
他威严强悍的气势、敏捷的思路及讲求效率的行事作风,让底下的她神经也绷得紧紧的,不敢马虎。
面对总经理时,她会不自禁地升起一股敬畏和压力。
“对了,总经理,您桌上这份卷宗是财务部送来的这个月的请款单,请您批阅签名。”陈秘书抽出了叠在档案最下面的卷宗。
“好。”他接过卷宗,打开,仔细审慎地阅览文件后,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原子笔准备签名,结果居然没水,写不出字。
他只好又拿出另一支黑色的签字笔,但严重断水,名字始终无法签得流畅!
看着文具盒,里头连修正液也没有。公司设备老旧,文具又缺东缺西的,那些老主管们只想从这些小地方去省东抠西,这样公司的营运会有起色才有鬼!
他彷佛可以想像未来接手经营这间老公司后,难关不断,考验重重的局面。
“呃……”女秘书推了推眼镜,表情尴尬地说:“总经理,我去帮您申请文具好了。”
“不了,今天开会时,总务部主管也没到,不知道他是不是很忙,我想亲自去拜访他,顺便认识一下公司的同仁。”
鲍司模鱼的人不少,今天开会时,就有一些主管藉公事之名而缺席,他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在忙什么?
“是。总务部在靠近电梯门右边的第二间办公室。”陈秘书说着。
聂炜翰点点头,沉着一张脸,立刻起身,离开办公室,往总务部的方向走去。
★★★
总务部
“韵如,今天有新进的员工喔!最近业务部又走了两个人,今天有个新的业务人员成为正式员工了,请你帮他做个名牌好吗?”业务部的主任来到总务部门一趟。
“嗯,好的。主任,请问他叫什么名字?”孙韵如点头一笑。
“这是他的名字,拜托你了。”业务部主任写给她看。
“不客气。”韵如停下手边的工作,立刻在电脑上打着新进员工的名字。
总务部是后勤单位,不像制造单位的工程师那么受重视,也不像业务单位那样冲锋陷阵,但工作内容较繁杂。
简单的说,小自换灯管、换玻璃、修电话、修马桶、卫生纸及文具申请的管理,大至订餐厅、晚会包办……几乎所有杂七杂八的琐碎工作,总务部门全包了。
总务部里有四个人,其中葛经理是个五十多岁的资深主管,其他两个是中年男子,他们外务繁忙,不是去采购,就是在办公室的某一个角落做维修水电的工作,成员里,只有年轻又可爱的孙韵如最勤奋,是对外的窗口,也是最受欢迎的总务之花。
接近下班时间,总务部里只有孙韵如仍乖乖地守在办公室,埋头工作。
“请问,葛经理在吗?”
棒着一张办公桌,抬起头,孙韵如看了对方一眼,心口蓦地一震!
微抿的薄唇、英挺的鹰勾鼻、黑邃的鹰眸,散发着傲气自信的光芒……
吓!是他!
昨天在“波里提娜”要花五百元跟她买面包的那个有公子病的男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看他,今天的穿着又不一样了,一身笔挺的蓝色西装,衬出健硕伟岸的体格,英挺而有品味,配上他那张酷死人不偿命的俊脸,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霸气强悍的气势,令她莫名地感觉到室内升温了五度。
“呃……请问有什么事吗?”
聂炜翰也没想到会那么快就再和她见面!
他看着绾起头发的她,露出弧形柔美的粉颈,身上穿着白色衬衫、蓝背心的公司制服,清新纯真的学生气息未月兑,一双大眼盯着他时还闪着惊诧疑惑的光芒。
她身上挂著名牌,名字是孙韵如……嗯,挺可爱的名字,跟她大眼汪汪,笑起来显得健康甜美、善良无害的形象倒是很贴切。
虽不是亮眼的美女,但再度看到她,原本恼怒的心情竟不自觉地稍稍和缓了下来。
“你是总务部的人?”
“嗯。请问您找葛经理有什么事吗?”她看着他,心中猜着他是来洽公的,还是……新来的业务?
最好不是,这男人虽然又帅又酷,穿着很有品味,但却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傲气,看来并不好相处,要是和他成为同事,得常常看到他就不妙了。
他的眼神越过她,环顾四周,发现办公室里的其他三个座位都空着,只有她一人坐镇,看来其他人都很忙。
“我是……”聂炜翰打住话,她还不知道他是新来的总经理,他第一天上班,在公司开会时,也只有主管级的人见过他,难怪她不认得他。
不如先按兵不动,跟她聊聊,说不定能打探出什么内情来。“我是来申请文具的。”
“蛤?!”孙韵如发出不妙的声音。“所以,你是公司的新进人员?”
“新进人员?对,我是新来的,没错。”他没否认。
“怎么……那么巧啊……”
这声音听来没有欢迎和愉悦,反而有一种不幸喝到劣质咖啡、胃绞痛的无力感。
他的剑眉一拧。难道跟他当同事,有那么衰吗?
女人一看到他就像蜜蜂看到花一样,会自动扑过来,但这女人的反应却很不给他面子。他真的有那么惹她厌吗?还是昨天他掏钱跟她买菠萝面包的举动惹她不悦了?
为何他一看到她不欢迎的表情,也莫名地感到不悦?
这根本不是他来这里的重点,但他却无法控制地俯,黑眸盯着她,想知道他到底在她心中留下了什么坏印象?
“是啊!以后,你可能还会常常看到我,你应该不会因为昨天面包的事而讨厌我吧?”
棒着办公桌,他巨大的身形,压迫而至的阳刚味,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朝她逼近,她心口急喘,呼吸一窒。
“喔,不会……”她本能地倒退,试图避开那双令她感到不安的锐利眼神。
呼,这无礼的家伙!气势逼人,口气狂妄得教她手足无措、慌乱不安。
“那就好,以后要拜托你的地方还很多。”
她偷觑他一眼,心仍控制不住地慌乱跳动着。
一定是被他那双紧盯的黑眸给搞得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稳住!她必须努力调匀呼吸,告诉自己不准失态才有办法镇定地开口说话。
“如果你要申请文具,这种小事找我就行了,不必劳驾葛经理。”
“是吗?葛经理都在忙些什么大事?”看着她因为窘迫而略带粉红的脸,他的黑眸一眯,忍不住又在她身上撒下牢不可破、迷魅人心的诱网。
“喔,那个男厕的小便池螺丝松了,他外出买螺丝,要自己维修。”她彷佛被催眠般,在他黑眸灼灼的注视下,又忘了该有的防备。
“所以他出去了一整天,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我想他应该在巡视每个楼层的男厕才会——”不对,她干么要乖乖地回答他的问题?这男人才第一天上班,态度却那么傲慢无礼,她何必回应他的问话?他又不是老板。“你是来质问主管的行踪吗?”
主管和男同事们不在座位上,多半是为了公司而默默奉献劳力,付出心力,不像他,心胸狭窄,老爱往坏的地方想。像上次在面包店,他就把她当成见钱眼开的女人,真的很恶劣耶!
“我只是想熟悉公司的内务。”
“你是新进的人员,会不会管太多了?”她好意对他提出已经越权的忠告。
他一愣。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因此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无伪地释出了看他不顺眼的神色。
他做事向来讲求效率,只要能达成目的,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但在她的眼眸里,看见的是个狂妄无礼、不懂权衡轻重的男人,这种被她厌恶的感觉,令他胸口莫名地涨满不舒服,黑眸隐隐地流露不快。
他有股冲动,想扭转她对自己的看法,让她理解他为何“管太多”的原因,但他很快地抑下了这个想法。
他何必扭转她的看法?曾几何时,他在意过别人对他的看法?他应该要记得来这里的目的才是。
“好,告诉我要如何申请文具?”
“先填单子。”孙韵如递出一张文具申请单给他。“请写上申请的文具名称,还有你的职称及大名。”
他照做,填好表单后,交给了她。
“修正带、一支红色原子笔、三支蓝色原子笔……喔,对不起,原子笔最多只能申请两支,且两个礼拜内不能再申请。”孙韵如边一一拿出物品,边对他说明公司的申请规定。“还有,这个修正带最好贴上你的名字,你下次要申请时,要把使用后的空盒交回来,等经理盖章批准后才能给你。”
她依照惯例,耐心地说明完毕后,对方却迟迟没有回应,她疑惑地抬眸,发现他的脸像掉入海苔缸里般,一片绿油油的。
“这是谁订的烂规定?这里是公家机关吗?”他忍不住拔火上扬。
“呃……这烂规定已经行之有年,我来就有了……”她有些紧张地说着。“喔,重点是,这个规定是为了防止同仁们浪费文具,希望大家要懂得节约惜物。”所以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什么时代了,申请文具还那么拖拖拉拉、过程繁复,怎么跟得上时代的脚步?公司怎么跟别人竞争?”一定要推翻这种腐败的思想、守旧的公司文化!
他狮吼完后,眼睛还冒着两簇火,孙韵如愣愣地看着他。
他真的是新进人员吗?可是他酷酷的俊脸、不平的咆哮,以及气盖山河的魄力,怎么感觉比较像个当老板的人啊……
“这些文具先给我,我急用!”拿着原子笔和修正液,聂炜翰头上仍冒着烟,火气未消。
他转身,准备离开。
“……咦?等一下!先生,你的职称和大名还没填呢!”孙韵如看到单子上申请人的栏位还空着没写,连忙叫住他。
他火大地掉头,拿起笔,快速地在单子上洋洋洒洒地签上职称和大名后离开。
她接过单子后,低头看见他的职称和名字,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瞪突了出来。
总经理,聂炜翰!
不……不会吧?
之前有听同事提过老董事长的儿子即将回来接班,而聂炜翰确实跟老董事长同姓……
吓!难不成他……真的是总经理?!
她哀怨地叫出声。刚才对他的态度那么差,未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
惨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