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一名身形修长的女子走进巷道内,橘黄的路灯在地面拖曳出长长的影子,她低头瞄见,无奈地轻叹口气。
一七○的身高已经够让她痛恨了,再被影子这么一拉,更是毫不留情地提醒她很不想面对的事实
她,傅歆,不会撒娇、没有女人味、一点也不小鸟依人、和她在一起男人的优越感永远都无法获得满足这些都是前男友在上个礼拜跟她分手时所下的结论。
也是过去三任男友和所有认识她的人对她的评语。
敝了,性情直爽不好吗?身材高?才不会被人群淹没啊,只会娇喊“我不会、我好怕”的柔弱女人她更是不屑当,那些男人该庆幸自己捡到宝,像她这种独立自主、不会造成麻烦的万能女友已经很少见了
结果却成了他们和她分手的主因。
在黑暗中闪耀的晶亮眼眸掠过一抹黯泽,傅歆抿唇,原本宽幅迈开的自信步伐随著心情转变而逐渐缓慢下来,不再那么挺直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其实她很喜欢自己,活泼开朗的个性不管是在异性或同性之间人缘都很好,爽快俐落的行事作风也给人满满的安全感,但在感情路上连番受挫,让她不得不开始自我怀疑。
难道她真的要违反本性才能把男人留在身边吗?她只想找一个喜欢她的人,真正喜欢她的一切,而不是要她改这改那,这么一个小小的梦想却比登天还难。
察觉横亘胸臆的低落把整个情绪往下拖,她轻啧了声,手一撩,将落在胸前的长发甩到肩后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有女人味的地方,历任男友都喜欢女孩子留长发,加上她懒得常去美容院修剪,留著留著也留过了肩。
算啦,她不想曲意伪装只为吸引到一个根本不爱她本质的人,世界这么大,她就不信遇不到欣赏她的伯乐,她的真命天子总有一天一定会出现!
暗歆唇角一弯,惯有的轻松自信点亮了那张极富个性美的脸庞,继续昂首阔步,自怜自艾的情绪全然抛到九霄云外去。
饿毙了饿毙了,她还得自己煮晚餐呢,老哥公司今年的员工旅游去欧洲,孝心大发的他自付团费招待爸妈一起去,三个人外加两大箱行李在昨天清晨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留她负责看家,接下来九天她都必须自力更生。
想到回家后只有满室漆黑等著她,她更是加快脚步,心里盘算著要煮什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填饱肚皮。
转过巷口,一辆流线型的黑色跑车让傅歆脚步一顿,眉头不悦地拧了起来。
哪个没公德心的人把车停在这儿?巷子那么窄,这么一停别的车子还过得去吗?她气愤难平地瞪视著那辆车,直至走近才发现车里有人。
她立刻上前准备敲车窗驱赶,看清车里的景象后,脚步倏地顿住,一双眼睛睁得好大好大——
昏暗的车厢里,一对男女正激情拥吻,女人跨坐在男人身上,两人不仅吻得难分难解,男人的手还完全隐进女人敞开一半的领口,另一只手探进她撩得老高的裙里,即使看不到他的动作,但从那美女凤眼半眯的享受表情不难想像他正在做什么好事。
扁看两人火热交缠的姿势,A片里那些暧昧急喘的申吟就自动身历其境地浮现脑海帮忙配音。傅歆先是看傻了眼,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脸红心跳,几乎忘了呼吸。
哇、靠!这未免也太火辣了吧?这里虽然不是大马路旁,至少也算是公众场所,要是有小朋友经过怎么办?更可恶的是他们路边乱停车居然是为了做这种事?还选在她家大楼楼下?
越想越生气,平常她就看不惯那些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又搂又亲的自High情侣,这一对更是过分,傅歆心念一动,迅速捞出手机,走到车前,用力地给它按下去——
强调画素、功能媲美相机的手机果然不负托付,亮晃晃的闪光灯惊动了车里的男女,他们先是惊觉、弹开、抬臂遮挡,傅歆仍毫不手软地一张一张猛拍。
哼哼,再吻啊,爱放闪光弹是吧?看她用名副其实的闪光反制回去!
暗歆挑眉扬笑,还想再多闪几下,却从手机萤幕里对上一双利眸,怒火灼灼的视线笔直地朝她射来,在一片昏暗的视野里几乎要穿透她的灵魂。
她一震,心跳顿时乱了节拍,看到那名男子正解开安全带,无暇细想的她顾不得那股莫名的心慌,赶紧脚底抹油往大楼逃去。
“站住!不要跑!”方易爵开门下车,快速追上。
可恶!他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狗仔,大剌剌地冲到车前狂拍也就算了,还用闪光灯拚命闪他?这家伙是太不知死活还是没学到要怎么隐藏行踪?难不成她以为他会就这样闷不吭声让她拍吗?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傅歆吓得连头都不敢回,就怕稍一停顿就会被追上,以往其他住户出入没有顺手关上大门的粗心行径总是让她颇有微词,此刻她却对这个坏习惯感激涕零,一冲进大楼,她随即将门甩上,正好及时把他阻挡在外头。
她靠著门,不停急促喘息,半是惊魂未定,半是跑得太快,突然“砰”地一记重击,吓得她跳离地面
“开门!记忆卡交出来!”
她回头,从大门透明压克力的部分看到有个男人站在门外恶狠狠地瞪著她,镂花雕饰挡去他大部分的相貌,只看得出他的身形高瘦,还有那双眼,被怒焰燃得晶亮,却又如此深幽难测。
暗歆动作定住,黑亮亮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圈,然后笑了。
有本事来抓她啊,就不信他进得来!进入安全地带后,她不但不逃,反而微仰下颔有恃无恐地斜睇他,笑得狡黠又得意。
“怕被拍就别挡在路上亲热,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她还故意拿起手机晃了下,然后才慢条斯理、趾高气扬地走上楼梯。嘿,她才不搭电梯,这样他就没办法逮到她住几楼了,哈哈~~
被挡在门外的方易爵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她消失在楼梯口,即使一脸阴郁,仍无损那张俊傲脸庞所散发出来的慑人魅力。
站在原地激愤跳脚不是他的风格,方易爵转身离开,包裹在牛仔裤下的修长双腿迈著从容步伐,顺手拂过因火热拥吻而乱得暧昧的发,连带拂去满腔烦躁,少了戾色的俊容更是帅气得足以引起所有女性的崇拜尖叫。
“怎么样?追回来了没?”见他坐进车里,女子著急地追问。此时她已衣著整齐,完全看不出方才热吻的痕迹,连口红都补得完美无缺。
“应该只是恶作剧,没关系。”那女人太一般,不管是装扮或是气质都找不到狗仔该有的虎视眈眈,加上她最后撂下的话,他敢肯定她连他们是谁都没认出来。
而且他会停进这条巷子是因为这里够隐密,要是好死不死还碰巧停到某个狗仔家楼下,这种自动送上门的衰事他也只能认了。
“真的吗?”女子紧张兮兮地不停回头看。“我走的可是清纯偶像路线耶,要是那些照片传出去,我的经纪人绝对会杀了我。”
“那你还上我的车?”方易爵笑睨她一眼,被解至胸前的衬衫钮扣就这么任它敞著,为他贵族般的优雅气质增添了一丝狂野不羁。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瞥,但那带著笑意的挑人俊魅已足以将人的神魂全都诱走,女子被迷得晕头转向,脸上的惊骇与埋怨瞬间被打情骂俏的风情取代。
“谁叫你是方易爵?”她嘟起红唇娇嗔。“炙手可热的名造型师,和你传过绯闻的女星名媛多到数不清,有没有加我这一个你当然不在乎,但人家可是赌上形象和你在一起的耶,清纯玉女和公子私会,要是传出去我的星途就毁了,看人家牺牲多大……”一双媚眼凝睇著他,装饰著水晶指甲的纤指挑逗地在他的胸膛轻划。
用到牺牲这个词,未免也太严重了。方易爵没接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微勾的唇畔染上几不可见的讥诮。得了吧,这些话骗骗其他人还行,想用来诓他就未免太蠢了些,在这个圈子打滚久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需一眼就可看透。
他发动车子,有如艺术家的修长掌指俐落地打档、操控方向盘离开,即使只是开车这种简单的动作,也行云流水得像在演奏一篇悠扬的乐章。
他很清楚自己的优点在哪里,有著足以跃到幕前的出众外型,衬上慵懒带邪的诱人气质,还有一双女人渴求的塑造能手,他擅长找出对方的美,依照每个人的特性加以发挥,只要经过他打造,再怎么没救的丑小鸭也会成为天鹅,而且是让人惊艳、独一无二的天鹅。
因为这些优越之处,吸引众多美女趋之若鹜,无不费尽心思想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更希望能藉著他的才能和地位将她们拉抬到更高的身价。
他不是卫道人士,更不想当柳下惠,只要看对眼的人,他也就毫不客气地陪对方玩一场游戏,男欢女爱各取所需。
罢刚那一场激吻,无关感情,最多只夹杂著欣赏,身材姣好、火辣开放的美女谁不喜欢?说他肤浅也罢,人不都是感官的动物?必须有真爱为基础才能上床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轻松点、开心点,人生会过得更加灿烂。
车行一阵,他在车水马龙的忠孝复兴路口停下。
“这边下车可以吧?我记得你说住在东区。”方易爵打开中控锁。
虽然一路上他仍和她有说有笑,实际上他已经在心里拉起封锁线。要是能玩得起游戏他不介意继续下去,偷偷模模躲避记者也另有一番情趣,但光是被拍就吓得自乱阵脚的玩伴,他完全没了兴致。
游戏到此结束,不曾深入的关系同样也拥有能轻易斩断的好处,连分手都称不上的叫停,丝毫没造成他任何的情绪波澜,他只觉得可以藉此观察人心也算是有趣。
傻啊,就算真被拍到又如何?睁眼说瞎话这招早就广为流传,死不认帐更是好用到不行,也只有初出茅庐的新手才会因为这样就吓得半死。
女子愣住。“不是……还要去阳明山看夜景?”
“你怕狗仔跟,还是不要好了。”方易爵微笑,顺手将她歪斜的丝巾调好。“不能送你回去的原因应该不用我说了吧?”名人的住家地址在记者的资讯网里等同公开资料,直接送到家门口不啻是增加被逮的机会。
女子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是真的怕狗仔跟拍,还是她刚刚说的话惹到他了?但他明明还是笑笑的,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啊……
她偷偷打量他想看出端倪,方易爵察觉到她的视线,扬眉莞尔。
“舍不得下车?”他用一贯略带沙哑的迷人语调戏谑调侃。“停越久越容易被拍到喔。”
没有看穿他内心的本领,女子成功地被他显露出来的表情迷眩,浑然不知自己已毁了曾经拥有的机会。她扬起甜甜的笑,真的以为是狗仔的出没让他有所忌惮。
“我们下次要怎么约?”她还没拗到要他帮她做造型呢,而且他的吻功了得,让人万分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再说吧。”方易爵倾身替她打开车门。“晚安。”
“晚安。”在他唇上轻啄了下,女子满面春风地离开。
下次?目送她招来计程车扬长而去,方易爵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敢保证,永远都不会有下次。他吹著口哨,方向盘一转,切进了车阵中。
虽然结束约会让方易爵得以提早回家,不过为了研究一场罢到手的米兰最新时装秀影片,不断定格、重播、慢动作反覆观看,萃取里面的精华融合成自己的专业,直到凌晨三点他才满意地上床休息。
睡得正沈时,一串连续急促的门铃声吵醒了他。
方易爵皱眉抬头,瞥见闹钟上的时间还不到清晨七点,不禁低咒了声。
身为演艺圈的边缘人,光怪陆离的事见过不少,睡到一半还被挖去抢救某个巨星的悲惨造型这种事也遇过,但即使进这一行都六年了,他还是很痛恨这种睡得正熟却被硬生生吵醒的感觉。
他下床,随手抓了件牛仔裤和衬衫套上,边打呵欠边走出房间。来找他的人最好是天杀的十万火急,否则以后绝对会被他列为拒绝往来户!
里门一拉开,镂花外门隔绝的大阵仗让他瞬间清醒,眼神变得精锐警戒,乍醒的混沌已没有丝毫残留。
般什么?一大清早居然有一堆警察挤在他家门口报到?
“方易爵先生?”为首的警察掏出证件。“你涉嫌一起谋杀案,请开门,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即使人已经坐在侦讯室,遭到警方连续盘问八个钟头,方易爵依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你还不招?你因为不满被害人跟你分手,所以在昨晚潜进她家里杀了她,还故意布置成窃贼从阳台闯入的样子。我们已经在你家厨房天花板的夹层里找到凶器,也在你书桌抽屉找到被害人家里的钥匙,罪证确凿,你别想狡辩!”承办此案的许警官用力拍桌,拍得装在证物袋里的血刀也跟著一震。
方易爵俊傲的脸庞写著疲惫,低垂的视线刻意避开那把血渍已转为黑褐色的利刃。那并不是拍戏用的道具,而是有条活生生的人命被它终结,只要一思及此,这种不该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的血腥就让他觉得反胃。
“我和黄可棠已经分手一个月,因为她前一阵子去大陆拍戏,所以彼此家里的钥匙都还没交还。”他语音平板地说著从早上到现在已不知陈述过多少次的事实。“那把刀子不是我的,人不是我杀的。”
他还没来得及为前女友被杀身亡的消息感到哀伤,就立刻被自己列为头号嫌疑犯的意外震得措手不及,加上警方毫不停歇的侦讯,他的反应、思绪已逐渐变得麻木,只想逃离这个不在理解范围之内的世界。这是场恶梦吧?快醒来、快醒来
“你说你昨天下午六点到八点之间是和白雪在一起?”许警官看著笔录问道,撇唇嗤笑了声。“刚刚我们已经请白雪小姐配合到局里来过,她说那段时间她和经纪人在谈工作,她经纪人也支持她的说法,你的不在场证明根本不成立。”
方易爵惊愕抬头,想到她的心态,一把怒火油然而生。
去她的不成立!她为了自己的形象宁可放他一个人自生自灭,也不愿承认曾和他独处车内帮他洗月兑罪嫌,好个自私的女人!
疲累至极的情绪因这个消息又开始波动,怒气支撑著他,方易爵再度尝试为自己辩解。
“我一点都不恨黄可棠,我何必杀她?”太扯了,一场平和理性的分手居然被形容成情杀?
“壹周刊里可不是这么说的。”许警官翻开杂志丢到他面前。“你以为没在刚分手当下马上动手,我们就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吗?算你倒楣,没先确认人死了没就离开,她还留有最后一口气写下你的名字,这可不在你的计划之内了吧!”
方易爵连瞄都不用瞄,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一篇报导。他们分手时,她刚好被拍到和同剧组的男星出游,媒体立刻加油添醋地帮他们擅自解读,这状况他早已习以为常,也懒得去解释什么,没想到居然成了警方的“证据”之一?
他深吸口气。“她遇害之后马上有人报案,行凶现场留有我的名字,我连逃都没想过要逃、还乖乖留在家里等著被抓,你们又在我家起出凶器,你不觉得这状况顺利得太诡异了吗?”
“难不成你还要说有人嫁祸给你?”许警官双手环胸,冷笑回堵。“会那么快有人报案是因为她的助理接到从她家打去的无声电话,觉得不对劲赶过去查看,其他的就只能怪你太﹃靠稳﹄,自以为计划得天衣无缝,结果老天有眼,在你还来不及湮灭证据前就事迹败露,人要是衰啊,喝水都会呛到。”
将对方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方易爵揉抚眉间,克制著不让激动的情绪影响到思虑。这场局布得太环环相扣,嫁祸意图显而易见,问题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得罪过什么人。虽然他交往过的对象众多,但都是好聚好散,工作上也不曾和人起冲突,他真的想不出有谁会把这种罪恶的凶杀案嫁祸到他头上。
“去查黄可棠交往过的对象。”他唯一想得到的只有这个可能性。
“都人赃俱获了,你还想赖给别人?如果不是你杀的,刀子怎么会在你家?黄可棠谁不写,偏偏就写你的名字?你随口诌出来的不在场证明又拆了你的台,叫我们怎么相信你?”许警官越说越火,再一次重重拍桌。“敢做就要敢当,与其花心思误导警方,你倒不如趁早承认,这样大家都省事!”
“叫白雪来,让我和她对质!”方易爵也火了,无端卷入一桩命案,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警方说成罪证确凿,叫他怎么能接受?
“以为我会让你有机会恐吓白雪小姐?想都别想!”许警官用力呸了声。
方易爵半眯起眼,许警官擅自将他定罪的偏颇言词让他心冷又愤怒。
“我要找律师。”打从刚进警局被盘问之后,发现到状况并不只是误会那么单纯,他就一直要求找律师到场,却被许警官一再驳回。
“要找也得等我们侦讯完,时间还长得很,你慢慢等吧!”毫不意外,许警官依然直接拒绝。
“你这是藐视我的权利!”方易爵气极,被人栽赃,又受到不平等待遇,再怎么冷静的人也会被逼到失去理智。
“谁不知道你们这些名人最会搞关说这一套?你的案子是我管的,我要怎么做就怎么做。”许警官嗤笑,露出一口让人作呕的黄板牙。“我跟你耗定了,就耗到化验报告出来,看你要怎么否认!”
要不是袭警对他目前的状况完全是有害无益,他真的会冲过去一拳揍掉他脸上的笑!方易爵咬牙握拳强忍,他从早上醒来到现在滴水未进,又饿又累加上心理层面的疲劳轰炸,这位许警官实在很懂得如何让一个人崩溃。
“许警官,电话。”有人敲门通报。
“你再考虑考虑,最好等我回来你已经改变心意,这样对你、我都好,不然我可就要开始不客气了。”丢下威胁,许警官绕过他走出侦讯室。
得到喘息的空间,方易爵倾身将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揉著疼痛欲裂的额,长长地吐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一觉醒来,他竟从顺遂的人生落进了地狱?他连交通罚单都很少收过,却突然间被冠上杀人罪名。
他深呼吸,往后靠向椅背,试著分析来龙去脉,但怎么也理不出头绪。太荒谬了,他连得罪过谁都列不出来,又要怎么找出真正的凶嫌?何况种种证据都对他不利,说不定连刀上都有他的指纹。
想到有人处心积虑地陷害他,急怒上涌的方易爵忍不住踹了桌脚一记。可恶!警察竟连通电话都不让他打,简直是将他当成罪犯看待了嘛!
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轻响,认为是许警官去而复返,方易爵没回头,专心思忖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侦讯,却突然脖子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往后提离了椅面。
他第一个本能反应就是往颈处抓去,但紧到毫无空隙的细绳让他无法拉开,他的手改往身后挥打,对方却离得极远,让他连碰都碰不到。
吸不到空气的肺叶快要炸开,痛如火烧的喉头说明了他的命在旦夕,急迫间,喉头的压力一再缩紧,勒出了怪异的咯咯声,他怒火一起,因突发状况陷入慌乱的神智反而镇定下来。
妈的!他绝不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他倏然停止挣扎,凝聚所有力气连人带椅顺势往后撞去,对方没料到有此反击,被撞得摔倒在地。脖子上的束缚松开,感觉新鲜的氧气一进入体内,他连跃起的时间都没浪费,立刻一记肘击直接袭去。
“啊”正中鼻梁,对方发出一声哀嚎。
见机不可失,方易爵又狠狠挥拳,还举起椅子砸他,最后那个人终于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直至此时他才有余力大口呼吸,刺激到受伤的喉咙,让他无法抑制地咳了起来,好不容易停下,吞了好几口唾液,才终于感觉喉头没再那么热辣地烧灼著。
要是他刚刚的突击没有成功,现在倒在地上的人就是他了……忆起刚刚的惊险,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方易爵蹲下端详攻击他的人,那是一名中年男子,平凡的陌生面貌他从未见过。他伸手探他的鼻息,见还有气,狂跳的心略微定了下来。瞥见一旁落在地上的物事,赫然发现对方用来攻击他的竟是一段扯断的电线。
他扶著桌子站起,脑中一片混乱。负责维护治安的警局里居然有人要杀他?还用这种匪夷所思的凶器?他是怎么闯进来的?为什么发出这么大的声响都没人过来查看?
回头发现侦讯室的门敞开著,他定住,刹那间脑海里转过好几个念头。
在负责的许警官完全不采信他的说词,甚至连最基本的公正立场都荡然无存时,他还要做奉公守法的好国民吗?以为束手就缚警方就会夸奖他“你好乖,这么配合的人不可能是凶手”吗?
不,他们只会更乐得把罪名冠在他头上,再待下去,等著他的是不见天日的冤狱,他只能靠自己,找到为自己平反的方法!
心意一定,他拉拢因打斗而凌乱的衣著,强自镇定地走出侦讯室。
侦讯室在警局二楼,他一路走到楼梯口都没遇到人,不禁微感诧异。他早上被拘提前来时,二楼到处有人走动,相互对照之下,现在的冷清便显得异常诡谲。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不能回头。
方易爵深吸口气,迈步走下楼梯。到了一楼,立刻在大厅看到几名员警,一个在接电话,两个在聊天,另一个站在柜台旁正在回答一位妇人的问题,幸运的是都没人注意到他。
尽避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方易爵依然维持不疾不徐的步伐,泰然自若地朝大门走去。直到踏出门外的矮阶,外头的阳光映进了眼,他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那么轻易就逃了出来。
这一天充满了太多的不可思议,在经过连串的霉运之后,老天爷终于给他补偿。
压抑激动的情绪,他继续用著相同的速度前行,等到走至警局再也看不到的角落,他才迈步狂奔,迎向他得来不易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