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也阴阴的,似乎会下雪。
圣诞节的雪,好比过年的鞭炮,真是锦上添花的美事。
上班时间快到,各自回办公室。
才一进门,便感受到同事的笑容诡异,嘿嘿,有花在手的滋味就是不错。我乐滋滋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一下有些傻眼。
我的位置除了电脑以外的地方,全给一只花篮占去。
红玫瑰、粉玫瑰、黄玫瑰、白玫瑰、红色康乃馨、紫色康乃馨、白色康乃馨、杂色花边康乃馨、香水百合、天堂鸟、勿忘我、情人草、剑兰……大约在花店有的花都给搬到了我的桌上!
难怪同事们的表情会那样诡异!
我迫不及待地找出卡片,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字,“祝西容圣诞快乐!渊。”
啊,是他!
那一刻,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差点呼吸不过来。
电话忽然想起,而我还沉浸在这份惊与颤当中,只是下意识地接听了电话,却不知道那边在说什么。
大约有一两分钟,那边的开始大声喊:“喂,西容!西容!”
我这才元神归窍,“啊?啊?安然,有什么事?”
“渊大给我们送了大花篮,你有没有收到?”
“啊,你也收到了?”
“是呵,还有明心,我们三个人,每人一个!”
“哦。”
原来不是给我一个人的啊。莫名其妙的,我忍不住有点失落。
“怎么?收到花篮不开心吗?”
“早知道有人送花,我们可以把自己那束省掉的!”
又一个电话进来,是明心。
她首先对我们送她的玫瑰和渊大送的花篮叽叽喳喳地发表了一堆兴奋得杂乱无章的感谢,然后又感慨生活如此美好,朋友是这般的可爱,末了,她说:“朋友都可以送我这么多花,是不是有了男朋友,他能送我九百九十九朵?”
“做梦吧!你的男朋友会告诉你,你是他的唯一,所以他决定送你一朵。”
她被打击得情绪明显低了下去,“不是吧?”
“等你有了男朋友,就知道了。”
“哼!在情人节前,我一定要找个男人送我九百九十九朵花!”她的斗志重新昂扬起来。
佩服佩服。
晚上,我的公司、安然的事务所、琴知渊的学校都有活动,就剩明心一个人在家,她在晚饭前分别给我和安然打了个电话,告诉我们,她要独自去寻欢。
“我祝你旗开得胜,猎得美男归!”
“哼哼哼哼……”
“别忘了十点钟我们要去唱歌!”
那个晚上,烟花无数,美丽非凡。琼楼玉宇之内,到处是悠扬的音乐与动人的美酒,火鸡的香味分外诱人。
节日,是人们用来调节身心的。
活动结束后,我第一个到约定的KTV。
接着是琴知渊。
有人陪就可以了,我们开始瞎聊。何况琴知渊的歌声动听犹如流水,他唱张信誓的歌最好听,尤其是这首《爱如潮水》。
不问你为何流眼泪
不在乎你心里还有谁
且让我给你安慰
不论结局是喜是悲
走过千山万水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么美
既然爱了就不后悔
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
我的爱如潮水
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
紧紧跟随
爱如潮水它将你我包围
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
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
你该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答应我你从此不在深夜里徘徊
不要轻易尝试放纵的滋味
你可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既然爱了就无怨无悔
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
我的爱如潮水
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
紧紧跟随
爱如潮水它将你我包围
……
我静静地听着。
他的歌声如潮水一般漫过桌面,漫过我的身体,漫过整个空间,他的眼神温柔似春风的第一缕微风,唇齿甘冽如初夏的第一道清泉,房间的灯光昏黄,而他整个人却发着光,我这样看着,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
我吻了他。
那么自然地,我欠起身,靠近他的唇,他停止了歌唱,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然后,我们接吻了。
身体回到原来的位置,但他的目光和我的目光像是被什么粘住了,无法移开。
爱如潮水的音乐仍然在回荡,一波一波,我的心好似漂浮在水面上。
这个时候,安然推门进来。
她的身上有浓烈的酒气,看来在事务所已经喝了不少,但她一进门,便叫了一打啤酒。
“开玩笑!你喝啤酒是以‘打’做单位的?”我的罗情绮绪被她的反常惊得四散飞去。
她摇摇头,脸上有恍惚的笑,“今天过节,太难得了,我们应该好好放纵一下!反正有渊大在。渊大,你不可以喝醉,你得负责送我们回去。”
看来还很清醒,能够考虑到有人送。
我问她:“明心还没来,她有没有和你联系?”
“没有。”
“我打了她的电话,可是无人接听。不会有事吧?”
“不知道。”
琴知渊拍拍我的肩,“不用担心,今天外面一定很热闹,明心只是没听见罢了。”
这我也知道,我担心的是安然。
她根本没听进去我的问题,她只是一听又一听地喝酒,然后抢过麦克风唱歌。
“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去。”我扶起她,她挣扎,真的醉了。琴知渊过来帮我,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她弄出门。
琴知渊去取车,我扶着醉醺醺的安然,迎面碰到了活蹦乱跳的明心。
我吓了一跳。
她居然化了个浓妆,亮闪闪的紫晶眼影,性感的紫红色唇膏,头发凌乱,穿得像是从红灯区跑出来的小野猫。
若不是那双明亮得好似晨星的眼睛,打死我也不信她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明心。
“莫明心!”我大喝一声。
“咦?你们怎么在外面?就唱完了?耶?安然姐姐怎么了?不会是太高兴所以晕倒了吧?”
听到这种莫氏风格的台词,我总算稍稍放了一点心。
但下一秒,我的心立刻被提到了嗓子口。
一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从一辆房车上下来,手里拿着超大的一束玫瑰,交到明心手里,他说:“你忘了花。”
明心雀跃地接过,抱了个满怀,兴奋地说:“哈哈,西容姐姐,你看!九百九十九朵哦!我的梦想提前实现啦!”
我还没从眼前这片艳红花海的刺激中醒来,那个男人已经离去了。
“是他送你花?”
“是啊!”
他怎么看也不是个送花的人。那深刻得像是石雕般的五官上仿佛挂着“他从来不会笑以后也不会笑”的大型条幅,那辆加长型的黑色房车绝尘而去,他甚至没有跟明心说声再见。
我忍不住再问一遍:“是他送你花?”
“是啊!”
她回答得天真快活,我还没来得及抓住她的双肩用力问她那男的是不是占了她便宜,安然却提前一步做出了反应——
“玫瑰……”她恍如从梦中醒来,目光凝在眼前这片惊人的花海上,瞬间变得精光照人,“玫瑰!”
接着她做了一件让我们目瞪口呆的事——
她一把抢过那束花,神情如痴如醉,如梦如幻,我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这样迷梦似的表情,她喃喃地说:“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然后,整个人像充了电似的冲向一辆出租车,在我们还来不及发出惊呼之前,那车绝尘而去。
我和明心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她要干什么?”
“还用说吗?去找那个男人了。”
“找男人为什么要抢走我的花?”明心泫然欲泣,“那是我收到的第一束玫瑰呀!”
我沉默五秒钟。
这个圣诞节,我们三个女人都吃错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