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猛地打一个喷嚏,程希远拧了拧又酸又痛的鼻子,老天不会这么垂爱他吧?他只是淋了半小时的雨,早晨起来就觉得头疼鼻塞,看来离感冒不远了。
现在,他好不容易来到学校教学楼前,已经觉得脚步飘飘,像是踩着棉花前进。唉,好歹把今天的课撑下来吧!
强忍着头晕,程希远摇摇晃晃地向自己上课的教学楼前进。
“程老师。”迟疑地叫着他的从楼里面走出来的一位身着灰色套裙的女子,她本来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但看到程希远之后,顿了一顿,便坚定地向他走过来,“怎么了?不舒服吗?”
程希远按着疼得发涨的额头,努力瞪着看着一点点走近过来的人影,“小,小霞?”
纪霞几步走到近前来,直接伸手按上他的额头,“嗯,发烧了。”然后便习惯性地用责备地眼神瞪他一眼,“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注意!都烧成这样了还不赶快去医院?”
“我……”头很痛,而且遇到她也让他觉得不是那么愉快的一件事,于是,他讷讷地低喃,“我想把课上完……”
“你会倒在课堂上!”纪霞不由分说,一把拽住他,“走吧,先到校医那里去看一看。”
一向说不过她,程希远只好选择同以前一样闭上了嘴巴,任由她牵着自己匆匆赶到保健室。
一推门,第一眼便看到靠近窗口的病床上,斜斜地半躺着的身影。程希远看到那个身影立时瞪大了眼睛,自己不是把伞傍她了吗?她怎么,怎么也……
“程老师,纪主任。”女孩乖巧地笑,逆光的脸上有着透明若琉璃的瓷白色。
“咏咏,怎么了?”身为学校理工学院最热门的电气工程系系主任纪霞,跟校长女儿熟稔地打招呼。而程希远却只是呆呆地望着廖咏咏,所有语言都从脑海里蒸发掉了。
她的脸色那么白,没有一点血色,不知道是不是病得很重?
“你……”只说了一个字,程希远便停了下来,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纪霞看了看希远,“你们认识?”
不等程希远开口,咏咏抢先回答了:“我是程老师的学生,我选修了程老师的课。”
“哦。”纪霞点点头,回手把程希远按到椅子上,“你先坐好。咏咏,你怎么了?吴医生呢?”
“吴老师她出去了,说马上回来。我没事,老毛病。老师怎么了?病了吗?”咏咏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希远,神情中有不掩饰的关切。
纪霞满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你的病也要多注意才是,才刚开学已经这样了,这学期会很难过哦。”然后又伸手试了试希远额头的温度,“还很热,你等一下,我去找校医。”说完,利落地转身出了保健室的大门。
咏咏冲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却极好地与程希运搭讪:“程老师,你哪里不舒服了?”
“有点发烧。”程希远闷声地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病了,结果却偏偏撞上她,“没什么要紧。”
“……”咏咏轻轻咬着手指,“是因为老师把伞让给我了吧?”
“不是不是。”他急忙地摆着手否认,生怕会因此造成学生心里的负担。谁料,学生竟然“吃吃”地笑开了。
“老师,果然是……”咏咏低低地笑着,缩着肩膀靠在并拢的双膝上,窗外斜斜的阳光洒在她柔亮的黑发上,仿佛给她镶了一道金边,就像油画里描绘的天使般圣洁耀眼,“对了,老师的伞还没有还给你呢。”
丙然是什么呢?她的话并没有说完,程希远却觉得自己的心中一阵鼓点的心跳声。
“不用……不用还了。你,是什么病呢?”想要扭转室内怪异的气氛,希远生硬地问了一句。
“啊。”天使对自己产生的杀伤力十分满意,咏咏扭扭自己的脸,“我得了一种叫做不想上课的病。”
“呃?”有这种病吗?会让发作的人脸色惨白但精神却十足吗?程希远满月复疑惑地皱起眉头,怔怔地看着她。
“哈哈。”实在忍不住要大笑,她瞎掰的,他居然还信了。
正笑着,门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大概是纪霞找到校医回来了,咏咏收住笑,冲希远“嘘”了一声,小声地说:“下次再告诉你。”便鱼一般地向下一滑,躺倒在床上,只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门的方向。
开门的进来的人果然是校医吴老师,“程老师,听说你感冒了还要坚持上课?”一边说着,一边从保健箱里掏出体温计,“先量一温。别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何况,今天你只有二节课而已,纪主任刚告诉我的。”
程希远乖乖地任她摆弄着,也不敢有一丝怨言。眼角看到纪霞抱着臂站在门外,她淡然地垂着眼,“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忙去了。”
“嗯。”除了嗯一声之外,他想不到更好的句子,待她转身走得远了,才想起补上一个:“谢谢你了。”见她连停也没停一下,也不知道听到没。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要靠已分手的前女友照顾才行,他做人果然是太失败了。
程希远颓然地垮着肩膀,任由吴老师切着他的脉,几分钟以后,“一百零五下,有点快,不过因为体温升高这是难免的。我看一下——”说着,抽出体温计,“三十九度四,程老师,你真能忍!这样再烧下去就超过四十度了!必须马上打退烧针!”
“哦,好。”他木木地应了一声,然后很合作地挽起袖子。
不过吴老师却以一种兴趣十足的表情看着他,“程老师,你不会不知道退烧针要打哪里吧?”
“呃?”他是真的不知道。
一阵窃窃的笑声传来,那是床上的咏咏在笑。
瞪了她一眼,吴老师无奈地叹息一声,指了指程希远的大腿,“臀部肌肉注射啊,程老师。”
“啊?”一张脸立时涨得通红。天呐,他这会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要不就干脆发烧到昏迷失去知觉算了。可是,事与愿违的是,他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傻呵呵地跟校医面对着面,大眼瞪小眼。
“还磨蹭什么?”吴老师的眼睛瞪起来很大,很可怕,“动作快点!”
程希远不情愿地伸手握上裤带,然后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窗边的廖咏咏——不要再笑了,再看下去就是限制极的画面啦!
咏咏强忍着爆笑的冲动,使劲咬着嘴唇才有力气伸手向前去,将被拉过头,整个人躲在薄被下面鼓着脸忍着笑。
程希远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安心地解开自己的裤带,伴奏的背景音乐是咏咏小声窃笑的声音,叫他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程老师,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难道你的体温又上升了?怎么搞的?”吴老师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先打针替他降温要紧啦。
好在治得及时,这场突如其来的感冒被扼杀在萌芽之中。程希远只缺了一天课,便又开始正常的作息了。
第一堂课就是廖咏咏的班。站在讲台上面,程希远无意识地翻着名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这么盼望着这节课的开始。
时间到了,她今天没有迟到,准时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可是脸色依然像前天看到她时一般的白,程希远的手心渗出微微的汗水。
她的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还不舒服?
一边紧张地讲着课,一边不住偷瞄她的方向;连写板书的时候也不时回头扫一眼。
咏咏扬着眉,在希远又一次偷看的时候,冲他挤挤眼,给他一个炫目的笑容,用口型告诉他:我没事啦!
真是个爱担心的大叔!都已经说了没事了,还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连她坐在最后一排都能看到他的额头在往下流汗了。
呵呵,天气有这么热吗?
笑容还没有收回去,咏咏就立刻把头斜斜地靠在同桌女生的肩膀上,一阵昏眩抵制不住地涌上来,眼前一片漆黑:是她大意,忘了今天下午要上程Sir的课。真是糟糕!
但台上讲课的那个显然比她还要糟糕,竟然一不小心撞到讲桌上。
程希远捂着肚子,疼得脸色发青。用眼角看去,坐在后面的廖咏咏还笑得出来:看她虚弱得似乎随时可能倒下去才忍不住多留意。果然,一心是不能两用的,丢人了不是?
使劲揉着被撞得生痛的肚子,程希远在一群学生想笑又不敢笑的注视下,努力挺直身子,“咳咳”地干咳两声,准备继续讲课。
这么糗的事在他两年多来的老师生涯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了,尤其,还是在那个精灵古怪的廖咏咏面前——唉,程希远一边扭着在黑板上写字,一边在心底哀号,上次已经在她面前很没面子了,这回又被笑话了。他在她面前,怕是永远也直不起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