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海潮站在大厅中间,最后看了一眼机场的门口,淡淡地笑了,转身开始朝出境处走。今天机场的人少得有些奇怪,三三两两地站着低声交谈,让她的皮鞋敲打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分外的清晰和郁顿。
突然一阵很急的脚步声加入了她的节奏。楼上的沈彤差点尖叫出声,易扬和行薇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沈沛端起的茶忘记了喝。
她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的名字,低沉、简洁而有力量。
“海潮。”沈靖和站在她身后。
她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他,仍是一身的风度翩翩、仍是极尽的优雅与深沉。只是他的眼神中少了什么东西,熠熠的光彩燃掉了她从前天就开始的怅然与离索。
他来了,这就够了。
“嗨。”章海潮转身走向他。
“嗨。”沈靖和微笑着点头,“我来送你。”
“谢谢。”她微笑着问,“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讲?”
他向她伸出了手,“珍重。”
“谢谢。”她的笑靥更大——真心的,她伸出手,“你也是,珍重。”
他目光跳跃了一下,然后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扯,她脚下一绊跌入他温暖而坚定的怀中。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她吓了一跳,从没有想过他会这样做。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怀里,他的手拥抱着她,很紧。
他紧拥着她,头埋在她的发间,“对不起,海潮,我真的不能够给你你想要的理由;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知道——我并不是来留你,也不是来恳求你留下。你有你的事业,和我所不知道的世界……我来这里送你,是因为我想给你我唯一可以给你的东西,这样东西早已经属于你——在十四年前,我第一次听你拉琴开始,从来没有停止过。”
她抬头看着他,看着他提起了一个袋子放在她的面前,然后示意她打开。
她用微微颤抖的手剥开了纸袋子,从袋子里捧出一个小巧的水晶盒。水晶盒里填满了纸鹤,每只纸鹤都很小,基本上只有拇指般大。她捧着这一盒子纸鹤静静地等着他讲。
“我这两天折了一千只纸鹤,许了一个愿——我迟到了整整十年,但愿一切还来得及,来得及对你说——”他捧起她的脸,在她唇边专注而缠绵地说,“我爱你,海潮。”
她在彼此交叠的唇边尝到了咸的味道,却知道这并不是苦涩。
她捧着一千只纸鹤,退出了他的怀里,扬手摘掉了他的眼镜,“我用这副眼镜交换你的另一个愿望——你好好想。”她眷恋地用手指摩挲着他略显沧桑的鬓发,踮起脚轻轻地吻了他,然后扬着许久不见的明媚笑容转身提起行李和琴走出了他的视线。
他微笑着离开了机场,打开车门的时候一架飞机从眼前飞过,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坐进了车子,然后踩油门、打方向盘离开了机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行薇第一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沈彤看着楼下已经曲终人散的大厅,喃喃地问:“他们这样到底算是和好了,还是分开了?谁能告诉我?”
行薇想着刚才缠绵的吻戏,“应该算和好了吧?”口气仍是不确定。
“既然和好了,那干吗海潮还要走?”沈彤瞪大了眼睛,头疼地说。
易扬看着一脸“没发生什么事”的沈沛,笑道:“看样子,最不担心的就是沈伯伯了。”
沈沛“哼”了很得意的一声,“你们自己猜。”他老先生心情好得很,招手又续了一杯红茶。
两个女人哀号一阵:“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易扬拍了拍行薇,对眼前明显挫败的两个女人笑道:“既然沈伯伯都这样讲了,那我们就不用担心了。我看不出半年我们就可以看见结果了。”他心里隐隐有点谱,却并不太确定。
沈彤“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豪气万千,“就算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我就不信我搞不定他们两个人!”
十二月午夜的机场,分外的宁静。
机场大门开了,一个女人长长的发披在咖啡色的风衣上,白色的高领毛衣、白色的长裤、黑色的皮鞋,提着行李和小提琴优雅轻快地走出机场。
对着手心呵了口气,在机场边的贩卖机里投了一杯咖啡。她站在门边慢慢地喝完,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扬手丢进了垃圾筒。
抬手招了辆计程车,说了地址就看着窗外。
到了目的地,她走下车看着校门,笑了。伸手在半空中,一片片雪花落在掌心。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却仿佛像是十年前的第一场雪,一切都没有变。
她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看着越来越大的雪纷纷扬扬地出现在眼前和身上,还是会觉得兴奋。
走上八楼的琴房,她轻轻推开门,含笑看着满室的烛光,和那坐在钢琴前弹着情歌的男人。男人一身黑色的大风衣,没有戴眼镜,手指漂亮、优雅得不可思议。
轻轻走过去,她依旧把琴放在钢琴上,靠着钢琴打着招呼:“嗨。”
琴声停了,他抬起头,深沉的眼此刻泛着淡淡的笑意,“嗨。”
“唱首歌给我听?”她将手放进口袋里。
“想听什么?”
“《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笑着,开始用指尖弹出这一首载满了两个人太多回忆的歌,他的歌声一直如记忆中的好听、低沉和柔软。他唱的时候眼睛没有看她,嗓音温柔、深沉而缠绵。
当他唱完最后一句的时候,一副眼镜架在了他的鼻梁上。她的手从眼镜的架子上滑落,再交叠落在钢琴上,“你的愿望有没有想好?”
“有。”他点头,站了起来把她带到钢琴前坐好,然后握着她的手单膝跪地。
她的心跳慢了一拍,隐隐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是什么?”声音有些哑哑的。
“你记不记得,你以前问过我一首英文歌的名字?”
“不记得了。”她脸一红,嘴硬地否认。
他开始念着歌词,声音如同在唱歌:“YouknowhowIfeelaboutyou,YouknowhowmuchIneedyou。Whenyou'relookingatmebabyIknowyou'retheoneIneed。(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你知道我多需要你。当你看着我的时候,我知道你就是我所等待的那个人。)
“YouknowhowIfeelaboutyou,YouknowhowmuchIneedyou。Whenyou'rewalkingtomebabyIknowI'mfallinglovewithyou。(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你知道我多需要你。当你和我走在一起的时候,我知道我爱上了你。)
“AndnowthatI'mhereforyouI'llneverletyougo。You'llalwaysbetheoneformeandIjustwanttotellyouIloveyou。NoonecanloveyoulikeIdo。(现在我为你站在这里,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你一直是我的唯一,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没有人可以像我如此爱你。)
“OhandIjustwanttohaveyoumybaby,Yourlove,yoursoul,belongstome……(我只是想告诉:亲爱的,你的爱、你的灵魂都属于我。)”
他看着她,用他专注如同注视着生命中瑰宝的眼神,“这首歌的名字是——《LoveNeverEnd》。”他吻上了她左手的无名指,“所以我的愿望是:嫁给我吧,海潮。”
“你再说一遍?”她眼睛红红的,哽咽着说。
“我这辈子,除了对你求婚就没有再跪过。为了这个原因——”他抹去她眼角的泪,坚定而温柔地说,“嫁给我吧,海潮。”“好。”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沙哑,微笑,幸福。
“问你一个问题?”她窝在他怀里,在他家的阳台上看着窗外的大雪,天开始亮了起来。
“问啊。”他拥紧了怀里的她,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你为什么会戴眼镜?”
“在美国上学和工作的时候熬坏的。”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国外辛苦的生活。
“你戴眼镜很好看,有一点斯文的味道。”她笑着仰头看着他。
他淡淡地笑着,不认为这有什么需要赞扬的,不过还是很受用。
“你头痛每次都会像上次那样吗?”她握住了他的手。
他反握住她的,“不用在意,现在头痛的次数比前几年少了很多。”
提起他的头痛不免会想起一些人,她一边玩着他的手指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沈彤和沈伯伯是很好的人。”
“我知道。”他认真地说,“在他们为我们做这么多之前,我就没有怪过他们。”
她“呵呵”地笑,“原来你也知道他们几个人为我们耍的花招。”她早在回维也纳之前就隐约猜到了,只是没有想到连自己的经纪人都参了一脚。
“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最近几年钢琴没有忘吧?”
“你说呢?”他把问题丢回去。
她笑了笑,知道了答案。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我这次回维也纳只是因为,老主任要邀请我参加今年系里的年会。”她有点磨牙的冲动,她赶回维也纳才知道原来出了这样“大”的事。一提起维也纳才想起自己还没调整好时差,一时间竟感觉到累了。
靶觉到怀里的人偎得更紧了,他低头看才发现她早已经昏昏沉沉了。正准备把她抱进房里睡,突然她睡意朦胧地说:“靖和,可不可以不要再抽烟了?”
他一怔,心中一暖,在她额际印下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