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雪赶到医院,顾晴光已经清醒过来,北雪迎头就是一顿臭骂:“你一个大男人,到底要不要脸,赖在我家里,现在干脆赖进了医院,你要拖累我到什么时候?”
彼晴光仿佛还有点回不过神,半天才说:“我都没有住饼这么差的病房。”
北雪几乎气昏过去,“你还敢挑剔,我现在就让他们把你扔到马路上,去看看会有谁救你!”
彼晴光也知道自己吃人家的嘴短,讷讷地看了她一眼,“你人是不错,可这么凶,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我怎么敢娶你。”
北雪一口气上不来,憋得脸通红,“好,我真是……有病的人根本就不是你,是我!”
她一跺脚想走,顾晴光却叫了一声:“哎!”
“你还想干什么?”北雪回头瞪他。
“我一天没吃饭了。”
北雪露出一抹狞笑,“那盒巧克力难道不算数?”
彼晴光丝毫没察觉她已化身为魔鬼,“那种东西都吃不饱。”
北雪踉跄了一步,事到如今,她也不气了,这就像蒸气锅上面的压力阀,冲破了某个极限,反而倒没了压力,“顾晴光,我跟你说清楚了,你少自作多情,我照顾你,是因为不想看你死在我家门口,但花的这些钱,你日后必须还给我!我生活并不富裕,当然,富裕也不会花在你这种人身上!”
彼晴光笑了笑,心想女人就爱口是心非,明明想留下自己,却要拐弯抹角地耍这些心机,好在自己不同以前了,只要能暂时有个地方住,女人丑些也是可以忍受的。至于她暴跳如雷的表现,顾晴光见得多了,不过是女人撒娇的一种手段,“行,钱我会还你,不过你得先把我喂饱了才行,不然我饿死在路上,你不是连我做鬼都得惦记着?”
北雪沉下脸,“你少拿这副腔调来跟我说话,做人也不要多高尚,但最起码要知道自尊自重!”
彼晴光略有些慌神,北雪说出来的话,义正严词掷地有声,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幸好北雪也懒得理他,转身出了病房。
彼晴光对着墙,有些怔忡。
旁边病友笑他:“少年仔,你女朋友好厉害啊。”
彼晴光耸耸肩,“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多事,真够八婆的。”
“不过是个好女孩。”病友笑得咧开了嘴,“我老婆也很厉害的,我年轻的时候爱打麻将,把家里一多半积蓄都输进去了,有一天我睡醒过来,发现老婆把我绑在床上,她说她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也没办法,说我要是想离婚,她立刻就放开我,要是不想,那就乖乖地在床上待着,吃穿住用她全给我张罗,我是真不想跟她离婚,倒不是为了别的,离了儿子怎么办哪?我就让她在床上给绑了一个多月,竟然真的把牌瘾给戒了……”
彼晴光嗤之以鼻:“这种女人要来做什么?”
“你不懂啊,少年仔,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老婆的好了。”
彼晴光还是不以为然,他对女人的印象仅仅在会吵会闹会吃饭的花瓶上,就连北雪,他也觉得万通公司实在有病,居然弄这么丑的女人来当客户经理,后来居然还暗恋他,弄得他不得不去找公司老板理论。
北雪买了盒饭进来,折腾了这半天,她自己午饭也没有吃,想起罗江宁的邀约,她恨恨地瞪了顾晴光一眼,却见他恹恹地拨着盒饭里的菜,一脸无精打采的表情,北雪冷笑一声,“不吃就扔了,摆那副脸给谁看!”
“买这种东西……”顾晴光挑起了几粒米,“硬得简直嗑牙。”
“你果然还是不够饿!”北雪从他手里抢过盒饭扔到了桌上。
彼晴光瞪大眼,“你!”
北雪根本不理他,匆匆扒了几口饭,拎起包就出了医院。
苞那种人待得久了,连脾气都会变得恶劣,干脆不理他,任他去自生自灭好了,只是想到那些钱,北雪却有点心疼,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真是背。
回到公司里,小昭笑嘻嘻地凑过来,“哎呀,不得了,桃花片片开呀。”
北雪一愣,她因为年纪轻怕压不住阵,很少和底下的人开玩笑,不知小昭是抽的什么风,“怎么啦?”
“你先说怎么谢我。”
北雪微蹙了眉头,“不说就算了。”
“哎?”小昭拖住她,“你真不想听?”
“要紧的事你当然会告诉我,不要紧的事,你告诉我,我都不想听。”
“你狠。”小昭咬着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条,“本来想敲你一顿冷饮的,看这样子,我不但敲不到你,反而得求着你。”
北雪接过来,纸条上面写了一句话:记得今天的晚餐,我会给你打电话。落款是罗江宁。
北雪一阵迷惑,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明知道递到同事手里必然会闹得满城风雨,难道说,他是打算公开追求她了?这也不算追求,仿佛就是志在必得的气势,北雪摇了摇头,明明前几天还那样犹豫呢,一眨眼就变了态度,男人的心还真是不可捉模。
小昭用手肘顶了她一下,“怎么样?我这个消息还是有价值的吧。”
北雪一笑,“工作餐而已,你乱想什么。”
小昭泄气,“骗谁呀。”却不敢再多话。
下班回家已将近六点,北雪洗了个澡,将头发吹干盘到脑后,又挑了一件明黄色的长裙,她身材纤细,个子比一般女孩子要高一些,穿连衣裙最显得身段窈窕动人,北雪淡淡地化了妆。
从镜子里审视自己,说不上是美人,却也光彩夺目,正在暗自得意,电话铃声响起,她从包里翻出手机,向着镜子里微笑,“你好,哪一位?”
笃定了是罗江宁这时候打来电话,她的声音也分外甜美,对方却全不买她的账,十分冷漠而公式化地开口:“颜小姐吗?送来的病人刚才突发急性肠胃炎,情况比较严重,您最好过来关照一下。”
北雪鼻子几乎转到脑后去,狠狠地摔下手机,“哈,这算什么?”
她在屋里转了两圈,估计顾晴光是故意跟她对着干,就算这小子死在了医院里,又关她什么事,凭什么要她去关照,北雪拎起皮包往外走,电话却又打过来,这回倒是罗江宁温柔的声音:“我就在外面。”
北雪深深吸了口气,微微一笑,“我这就出去。”
罗江宁倚在车门上,抬眼见北雪袅袅婷婷地走出来,顿时愣了一愣。
北雪一笑,“怎么这种眼光,不认得了?”
罗江宁摇了摇头,“不是,难怪以前听人说,女人是会变的,这回可真领教了,没想到你这么漂亮。”
漂亮倒说不上,但这些话也让北雪心花怒放,“我倒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
“看来我们又相互发现了对方的一个优点。”罗江宁打开门,等她上了车,“去哪里?”
北雪向他微笑,“听你的。”
“当然是要尊重女士的意思。”
北雪脑海里莫名地闪过医院两个字,一瞬间,就被她狠狠地打压下去,“其实往前走不远就有一间很不错的餐厅,我和朋友常去,你也可去试试看。”
罗江宁发动了汽车,“这可是你推荐的,我相信你的品位。”
北雪笑出声,“信我总没错。”
正是吃饭的时间,餐厅里人很多,他们找了个清静的角落坐下来,罗江宁把菜单交到北雪手中,北雪翻看着菜单,脑子里有一瞬间的恍惚,罗江宁碰了碰她的手,“怎么了?”
北雪有些疲倦地撑住额头,“对不起。”
罗江宁一笑,“最近工作太累了吧。”
苞工作并没有关系,北雪只恨自己良心未泯,“一个朋友住了院,本来想吃过饭再去看他,却有点放心不下。”
罗江宁点了点头,“那也要先把饭吃了。”
两个人匆匆解决了晚饭,罗江宁送北雪到医院门口,“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北雪一笑,“谢谢你,就不用了。”
人虽然来了,心里却窝着一股火,北雪暗恨自己没出息,从小到大看的生死离别也够了,说不上铁石心肠可也够滴水不透的标准,怎么还惦记着他?可毕竟是打过许多交道了,比不得半路上的陌生人,北雪想自己的道行果然还是不够。
推开病房的门,见那罪魁祸首蜷在被窝里,北雪一阵恼怒,旁边的病友却低声埋怨:“怎么现在才来,医生刚走,折腾了一个下午了。”
北雪不好把火发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过去推了顾晴光一把,“你又搞什么鬼?”
彼晴光慢慢地抬起头,又缓缓低了下去。
不过十来天的时间,这个漂亮的公子哥已瘦得月兑了形,飞扬跋扈的气势渐渐沉淀下去,却多一种楚楚可怜的风姿,让北雪恨得直咬牙,“你跟我装什么可怜?”口气也软了下来,“怎么回事?”
“晚饭。”
“什么?”
彼晴光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你都不给我送饭。”
“你就把那凉盒饭给吃了?”
彼晴光没说话,北雪终于有点过意不去了,“还饿吗?”
“医生不让吃。”
北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你又不是不能动,自己不会出去买?吃了凉盒饭当然会难受。”
“没有钱。”
北雪深深吸了口气,“算我欠了你的。”
转身走出去,到医院外面的超市买了许多营养品,有句俗话说好人做到底,反正钱也花了,总不能眼睁睁地再看他半路夭折。
北雪的薪水也不很高,这些天的花费实在让她心疼得不得了。
“我给你冲杯女乃粉吧。”
彼晴光没说什么,北雪拿眼瞪他,“不许挑三捡四的,我不是你们家佣人。”
彼晴光被她骂得有些瑟缩,说实话,这些日子他可见识到了北雪的厉害,以前以为她是只小绵羊,对自己逆来顺受,现在想起来,她不过是因为爱自己。
彼家失势之后顾晴光找过不少人,冷嘲热讽骂得可难听了,北雪凶是凶,可毕竟还肯对自己好,说明不是没有情分的。
北雪把水杯端到他面前,觉得这人真是好命,要别人家的少爷落到这分上,早就横尸街头了,他却居然还有人能递茶倒水,“喝吧,补充点体力,别老在医院里赖着,我养不起你。”
彼晴光接过水杯,“那个……”
“干什么?”
“谢谢你。”
北雪愣了愣,这真是天要下红雨了,“不用,你尽快好起来,记得把钱还给我就行了。”
彼晴光一口口地抿着牛女乃,他以前从不沾这种从超市出来的袋装牛女乃,但此一时彼一时,他虽是个无法无天的公子哥,到底也不是个笨蛋,“日后我们顾家东山再起,我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北雪翻了个白眼,这人戏文看得多了,还真当自己是落难的王孙了,“你快省省吧,脚踏实地地找份工作,先把自己养活了再说。”
“那怎么行,我父亲还在监狱里,我要给他请律师,打官司……”
“话是这么说,可人也要量力而行……”
“你说我做不到?”
北雪从他手里拿过水杯,“别的我不敢说,万通不是个大公司,起家你知道用了多少年?败业容易,创业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彼晴光思忖一会儿,“总会有办法。”
北雪冲这句话倒多看了他几眼,难怪人说名剑刃从磨砾出,一个人一生中,一帆风顺必然是平庸之才,只有经过困苦磨难的洗礼,才能渐渐绽放出光辉。
彼晴光的将来会怎么样,和北雪没有关系,她也不关心,但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她还是欣赏这种碾而不死,打倒了再爬起来的精神。
“希望你能坚持到底。”北雪第一次用没有嘲讽的语气跟顾晴光说话,。
彼晴光看向北雪的眼光里又多了几分了然。
她果然是爱我的。顾晴光暗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