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衣同往常一样从学校回家吃午饭,保姆陈姐把红烧鱼放到她面前,鲜亮的颜色让人食指大动。
罢夹了点鱼肉放进嘴里,她就扔下筷子!捂著嘴,跑进卫生问。
怎么回事?这几天总想吐。
今天是吃了一口鱼肉,昨天闻到爆葱花的味道,她也忍不住吧呕。
“太太,你没事吧?”陈姐轻拍她的背。
从看房子那天起,她就没再回过别墅,所有的东西都是欧阳志刚重新给她买的。她身边除了始终戴在手上的手链以外!没有任何东西是和过去有关的,她明白他是想帮助她忘掉过去!她——也正在努力。
“你——是不是有了?”陈姐小心地问。
“有了?有甚么了?”夏青衣不解地问。
“有孩子了!”陈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我当初怀我儿子时也这样,闻不得油烟味,吃不得腥气。”
夏青衣怔了一下,把杯子塞到陈姐手中就跑进了卧室。
拿出日历,她翻看著。半晌后,无力地放下。
半个月,她的例假整整拖了半个月。
她的例假向来不准,再加上这段时间,重回校园,有许多事要适应,她也就没注意到例假拖了这么长时间。
她烦躁地挠挠头,应该不会呀!他一直有戴安全套。等等……
她的脸一白。只有一次,他带她第一次到这里时,他没用。
“不会吧!不会那么巧吧l”她哀叹。
看著显示出两条线的验孕纸,夏青衣的脑袋像炸开了似的,一瞬间,彷佛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冲到了大脑,饱涨的感觉让她眩晕。
真的怀孕了!抓紧验孕纸,她呆坐在马桶盖上,眼神茫然。忽然,她站起身,在卫生间里来回踱着步。
冷静!夏青衣,她安慰自己,验孕纸也有不准的时候,还是呆会儿上医院检查一下吧。
“你怀孕了!
“我问你要不要这个孩子。”女医生不耐烦地说。“不要,我就给你安排时间做堕胎手术。”
堕胎?夏青衣下意识地模模平坦的小肮,然后从椅子上仓皇跳起。“我要想想。”
“如果不要,要尽早处理,拖太久,很伤身体。”女医生的态度冰冷,拿掉一个孩子在她眼里就像扔掉一块不用的抹布一样简单。
夏青衣漫无目地的在街上游荡。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和欧阳志刚的关系好不容易雨过天晴了,又出来个孩子,把本来就复杂的关系搞得更乱了!孩子该怎么称呼姨妈呢?叫涛涛哥哥还是舅舅?尽避姨妈和涛涛都不在了,可是辈分还在呀!怎么办呢?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手又抚向小肮,他会喜欢这个孩子吗?不,他不像喜欢孩子的样子,涛涛他一次也没抱过,怀有他孩子的徐冰也被他遇到堕胎。可是他真的不会喜欢这个孩子吗?她轻拍自己的头,笨蛋!你现在要想的是要不要这个孩子,管他喜不喜欢干甚么?她烦躁地抓抓头发,哎呀!不想了!愈想愈乱。还是打个电话给林潇吧!问问她该怎么办?刚从包里把手机掏出来,铃声就响了,吓了她一大跳。
“喂?”她慌忙接起。
“小施主。”
夏青衣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闯:“小师父?”“是,你好吗?”
“你在哪儿打的电话?”刚才心慌意乱的,忘了看来电显示。
“庙里。”
“庙里?甚么时候接上电话的?”
“有一段时间了,是欧阳施主安排人接上的,又翻新了寺庙。”给庙里装电话,重新翻修,一直是她想做的事。本来这几天,她就准备办的,没想到,他早就给办好了。每次都这样,只要她想做的事,他都会帮她办到。
“小师父,你和师父都好吗?”
“甚么话?”她的眉头轻皱,师父又要说甚么禅语?“一切随缘。”静念的声音温和而纯净,一下子就安抚了夏青衣躁动的心。
一切随缘,放下电话,夏青衣久久地站在路边。
她记得在她离开观音阁时,师父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缘?缘分?和欧阳志刚的相遇相恋是因为缘分。逃跑了两年仍被他找到是因为缘分,现在有了孩子也是因为缘分!一切随缘!她茅塞顿开,站在路边幸福的笑了。
搭了辆计程车,她直奔欧阳志刚的办公室。
“青衣?出甚么事了?”正在开会的欧阳志刚丢下一大堆正在等他做决定的下属,急切地跑回办公室。
“你喜欢孩子吗?”夏青衣眼睛发亮,面色红润。
没等他回答,她又接著说:“不喜欢也没办法,我怀孕了!”
他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
夏青衣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心里更愉快了,忍不住想要逗他。“你这种表情,我可以理解为不喜欢吗?那好,我现在就走。”他一直维持著脸上的表情,呆呆地站著,直到一声关门声把他惊醒,他才飞快地冲到门口,拉开门,一把把她拉了回来。“你要去哪儿?”“你不喜欢,我去医院拿掉他。”
“你敢!”老虎总算找回暂时飞走的威风。
“为甚么不敢?反正你又不喜欢。”
“谁说我不喜欢!”他大吼。
她委屈地扁扁嘴。“你这么大声干甚么?”
他叹口气搂著她在沙发上坐下。“青衣,你在逗我玩吗?”
“你希望我在逗你玩吗?”她看著他,脸上的神情似真似假。
他先是仔细地端详她的表情,然后说:“不,我希望是真的!我很想要我们俩的孩子。”
“你会喜欢我们的孩子吗?”她担心地问。
“会!”他毫不犹豫地答。
“为甚么?你好像并不喜欢孩子。”她偎到他的怀里幽幽开口。
他知道她的意思,毕竟他对她的姨妈和徐冰很过分,将她抱到腿上,他模著她柔滑的黑发说:“我不会因为孩子而爱一个女人,却会因为爱一个女人而去爱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她问:“如果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你也会爱他吗?”“会!”他点头。“只要是你的孩子,我就会爱!”多么霸道的男人呀!不顾世俗的一切规则,只按自己的喜恶行事!爱上这样的男人是女人的悲哀,而被这样的男人爱上却是女人最大的幸福!“你会爱我们的孩子吗?”趴在他的胸口,她轻声问。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一阵沉默之后,他双手轻抚她的脸,专注地看著她的眼睛。“你——有孩子了吗?”捧著她脸的手轻轻颤抖。
她也看他,非常专汪。“是,你要当爸爸了。”他的眼眶蓦然发热,眼角开始湿润,原来这就是流泪,原来自己也有眼泪!夏青衣看著他含著水雾的眼,心里一阵激荡,她含泪笑著说:“你这样的表情,我可以理解为喜欢吗?”
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擒住她的唇片!用无比虔诚的声音说。“我爱你!青衣!生生世世我都不会负你。”
双手环在他的腰上,听著他有力的心跳,她感叹。“生生世世太遥远了,今生今世已属难得。”她不能跟他许下生生世世的承诺,他的来生是姨妈的,他要偿还姨妈的情债。
他紧紧拥著她,心中的喜悦仿佛要溢出一样。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幸福,他曾以为他会孤孤单单地过完这一生,没有情,没有爱。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有了她,是她让他尝到了幸福的滋味。一生一世怎么够呢?他要生生世世都和她在一起,月老的红线,要永生永世把他们拴在一起l他的手放到了她的小肮上!这里有他们的孩子,这才是真正的爱情的结晶。
“青衣,”他叫她,嘴边带著梦幻般的笑容。“他多大了?”
“一个半月。”
他来回模著她的肚子,不自觉地蹙起眉头,“为甚么你的肚子还是这么平。”尽避她也不懂,但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有一点儿的。“现在还小,要到三四个月的时候肚子才能看出来。”
他又蹙著眉头坐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抱起她回到了他的办公椅上。“许秘书,”他按下桌上的电话。“你现在去一趟书店,把所有关于怀孕的书都买一本。”她震惊地看著他,接著无可奈何地笑了,天哪!他也太夸张了。
“青衣,不许穿那双鞋!”一声低喝吓住了夏青衣正伸到鞋里的脚。
欧阳志刚像一只老母鸡似的,飞了过来,把她刚套在脚上的低跟皮鞋月兑下来,又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小羊皮的平底鞋帮她穿上。
“你非去不可吗?”他问。
她懒得搭理他,伸出另一只脚,让他帮她穿上鞋。
“你可以先休学的,等生完孩子再去上学。”他仍不死心的劝她。
她翻了翻白眼,打开门径自走出去。
他疯了!自从看了许秘书买的那些书之后,他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堂堂大总裁,在他那间豪华的办公室中!看的不是公司报表,而是孕妇手册。
见到她之后,又会把从手册上学来的知识,一股脑儿搬到她的身上。
不许穿高跟鞋,不许化妆,不许用电脑,不许跑,不许跳,更离谱的是,最近居然缠著她不让她上学。
“等等,青衣,我送你去。”他慌忙穿上鞋,追上她。
又来了,一百米不到的距离,他也要送?“你不上班吗?”记得昨晚听他说过今早有一个重要会议。
“不急,送完你,我再去。”一手接过她的书包,一手揽著她的腰,小心翼翼地扶她上电梯。“当初应该买一楼的房子,电梯总觉得不安全。”“现在买也来得及。”她顺著他的话。
“你以为我不想呀!如果不是因为孕妇不宜搬家,我早就买了,省得让电梯弄得成天提心吊胆。”
夏青衣无奈地长吐一口气,疯了,他真是疯了!这种迷信的说法他也信!“来,青衣。把这个吃了。”欧阳志刚端著碗进了书房。
夏青衣从厚厚的原文书中抬起头,看了一眼,油腻腻的鸡汤看著就没有食欲。
“放那儿吧,我呆会儿吃。”孩子很乖,只是在初期有些反应,现在她怀孕五个月了,除了肚子鼓出来以外,她跟正常人没甚么区别。
“先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他拿起勺子喂她。
他真是把她当猪了,每天不停的把各种食物塞到她的肚子里。
“刚吃过晚饭,我还很饱呢。”她跟他撒娇,只有这种办法才能让他暂时忘了自己的使命。“抱我去看星星好不好?”
她伸出双臂环上他的脖子。
他吻了她好一会儿!才抱起她回到卧室,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他点亮天花板上的灯,亮黄的灯一闪一闪的,像天上的星星眨著眼。
他掀起她的衣服,露出她圆滚滚的肚皮,温热的嘴唇在她的肚子上游移。“宝贝!你今天乖不乖呀,有没有惹妈妈生气?”她的肚子被他弄得好痒,抓住他惹祸的头,她假装生气的噘起嘴。“还说爱我生生世世呢,都是骗人的,你只疼孩子不疼我。”他无奈地笑著说:“这种醋你也吃?”拿下她的手,吻著她软软的手心,半晌后!他抬起头直视她的眼腈,正色地说:“因为有你才有宝宝,我爱你,青衣。”过去的一切一幕一幕地从眼滑过,奇怪的是,其中只有幸福没有忧伤,他在月夜下吻她,他抱著她坐在秋千上看星星,他眼中满满的柔情……
“我也爱你。”曾在她心中默念过很多遍的情话,就这样轻易地冲破她的心防,说了出来。
他的眼睛蓦然睁大,先是惊愕,然后狂喜,最后转为深情,他紧紧地把她抱在怀中,身体微微颤抖,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从她嘴中听到这三个字的,可是现在他听到了,生命中第一次他有了感恩的心。
她的双手环上他宽厚的背,感受他身体的颤抖,她的双眼也慢慢湿润。
我爱你r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能带给爱你的人最大的感动。
尾声湖畔的高级住宅区里,错落有致地建造了十几栋棕色和白色相间的欧式别墅。
在喷泉的南边有一片树林,树林中隐约可见一栋别致精巧的三层建筑,围在房子周围的白色栅栏上爬满粉红色的蔷薇,翠绿的草地上,秋千在风中轻轻摇摆。阳光下,房子的一角在闪光,仔细看,原来是一个球型的玻璃屋顶。
据说别墅的女主人很爱看星星,所以男主人就建了一间有玻璃屋顶的房子。据说住在别墅里的两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可是他们比所有的夫妇都恩爱;据说他曾是她的姨丈……
夏夜,星星在空中闪烁。
“妈妈,你为甚么这么喜欢看星星?”一个童稚的声音在有玻璃屋顶的房中响起。
“因为有人告诉妈妈,死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夏青衣看著闪闪的星星,对儿子说。“每当夜幕降临,他们就会在天上看著自己所爱的人。”“他们在看甚么呢?”七岁正是孩子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年龄。
“看他们是否幸福。”
“甚么是幸福?”
“幸福就是——”她缓缓地说。“可以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我也是幸福的,可以吃KFC,可以玩游戏,可以和妈妈在一起。”小小的人儿爱娇地问:“妈妈幸福吗?”
“妈妈……”
门开的声音打断了夏青衣的话,一个黑影问了进来。
“老婆,我回来了!”说著扑到躺在地毯上的人身上。
“哎哟!爸爸,你压到我了!”小男孩惨叫。
黑影静止了几秒,然后问道:“小毅,你怎么在这里?”“我和妈妈在看星星。”小毅愤愤不平地说。“您每次都这样,只看到妈妈看不到我。”
欧阳志刚站起身,打开灯,看著地毯上已经坐起来的一大一小,念毅噘著嘴,委屈地瞅著他,青衣一脸哭笑不得。
“对不起,爸爸错了!下次一定先看见小毅,好不好?”
他俯,亲亲儿子柔女敕的脸蛋。
“您每次都这么说!”小毅的嘴噘得更高了。
夏青衣点点儿子的嘴,站起身帮欧阳志刚解领带。“怎么回来这么早?”早晨离开家时,他告诉她今晚要陪两个重要客户。
“和往常一样,看书,接儿子放学。”她耸耸肩。
“有没有想我?”他贴在她耳边问。
“有!”她笑答。
他每天都会这么问,如果她回答没有,那么晚上在床上就会不得安宁。
他著迷地看著她的笑容,情不自禁的说:“嫁给我!青衣。”当初的青涩完全被如今的妩媚所取代,她现在已经是一个美丽的成熟女人了。
她愈美他就愈不安。
三十岁的她看起来像二十来岁的少妇。而自己呢?尽避腰板依然笔挺,身上没有一丝赘肉,看外表也就三十几岁,可是实际上,毕竟四十多岁了。
十五岁的差距在年轻时不觉得怎样,随著年纪的增大,这种差距会愈来愈明显,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用婚姻把她紧紧地绑在身边。
念毅无奈地翻翻白眼,又来了,从他有记忆开始,这种求婚戏码每隔几天就上演一次,演员乐此不疲,他可受不了。
站起身,他准备回房间玩游戏,以他多年的经验,妈妈肯定不会答应,他还是早早离开得好,免得呆会儿充当炮灰。
“明天陪我去个地方,好吗?”她推开他逐渐逼近的脸,喊住正要离开的念毅。
“等等!小毅,明天你也去!”
“去哪儿?”念毅好奇地问。
“去看一个人。”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郊的豪华墓园里依旧安静祥和。
姨妈的墓被打理得很好,墓碑很干净,看得出常常被擦洗,白色的菊花绚烂的开著。
“小毅,叫姨婆。”夏青衣指著白荷的墓对念毅说。
“姨婆。”念毅乖巧地叫,眼睛研究著墓碑上的字。
“爸爸!”他突然指著墓碑对欧阳志刚说。“那上面有您的名字!”“夫欧阳志刚?”他歪著头想了想。“姨婆的丈夫和您的名字一样喔。”欧阳志刚低头轻咳,避开青衣玩味的眼光。
“小毅,爸爸带你到那边玩,让妈妈单独待会儿。”“好。”
念毅牵著他的手离开。
夏青衣坐在墓前的地上,轻轻抚摩著姨妈的照片。
十年了!她终于有勇气再见姨妈。
“您不再想见我了吗?”她轻声地问,从怀上念毅以后,姨妈就没再出现在她的梦中。
“您记得吗?我曾答应您两件事:一是要离开他,一是要幸福,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都做到。”她皱起眉头。“离开他我将不会再有幸福,所以我选择留在他的身边,您会原谅我吗?”
一阵沉默之后,她接著说。“我不会嫁给他,欧阳太太的头衔永远只属于您一个人。”
风轻轻地吹,墓前的菊花轻轻地摇摆。
孩子纯真的笑声在风中飘送。
夏青衣望过去,看到念毅骑在欧阳志刚的肩上,伸手够著树上的野山杏。两个人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彷佛知道她在看他一样,欧阳志刚转过头,给了她一个飞吻。
她笑了。
其实幸福很简单,只要你放开心,幸福就在你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