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舜禹最近有点忙。
在遇到玉雯芝之前,他的劫难已经降临只不过在遇到她之后,劫难成灾难,并且不断扩大,现在的情况呈越来越严重了。
“方舜禹,大事不好了!”
没等他养好伤,玉雯芝总能找事情烦他,让他不得安宁。
“今天又要做什么?教你骑马?帮村民赶野猪?还是替你打老鼠?”
明明他有士兵任她差遣,偏偏她不管什么事都要拉着他这个伤员去做。
她的“厚爱”真叫他操劳不已,可是又对她怨怪不起来。
“不是这些,是我家里派人来了!”玉雯芝跑进房里,满面忧愁。“我让喜儿赶回去说明我们现在的状况,没想到他们立刻派人来带我走。”
她要走,他要不要跟?方舜禹默不作声,十分为难,未来的计划因她的干涉,一再更改,他觉得自己被她治得死死的……
“等下我带人过来,你要帮我对付哦!”玉雯芝拍拍他的肩膀,说得理所当然。“他们若强行要带我离开,记得帮我赶人,我不要和你分开!”
这命令人的口吻真叫人不悦,但最后一句情意满满的话又让他心里泛甜。
方妥禹眼看她旋风似的卷荡而来,又一溜烟的跑开,而他只能坐在床上,郁闷的想着——自己为什么对她就是狠不下心,无法拒绝她各种无理的要求呢?
他明明不是这么好欺负的男人,怎么遇上她,立场全变了,每次都被她牵着鼻子走
她打坏了他所有的计划,现在甚至连考虑的时间都不给他,直接要他听命行事。他吸气,心想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他这么窝囊,不管在战场上有什么辉煌的战绩,都会遇到一个专门生来克自己的女人。
“小姐,老爷夫人让您赶快回去,这里的事他们会派人来处理。”
门外,争论声响起。
“那些遗体你们运回去好好安葬,还有叫我爹娘不要吝啬,该给的钱一定要给他们的家人。至于我,你们就不要管了,告诉我爹娘,我暂不回去,另有安排。”
“老爷说只要您回去,您的亲事可以缓下来,让您自行选择。”
“呀!这真是个好消息,不过,我还是不能回去,你们就回去禀告,说我已经在安排我的亲事了,有什么进展以后会告诉他们,让他们不用担心,还有你们带钱来了吗?什么?没有?那先把你们身上的都给我!”
“您不是有钱……”
“不准动!交出你们身上的钱,回家后你们再找我爹娘要,拿来啦,躲什么躲?”
方舜禹听着脚步声渐渐靠近。
“进来进来!”玉雯芝大大方方的带人走到他床边。
一群人像在围观什么珍奇动物似的打量他。
方舜禹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的脾气因为她,真是有了巨大的改变,好得足以当个圣人了,以后着有人打他左脸,他八成还会把右脸送上去。
“小姐,这位是?”
“他是方舜禹,方大将军——”
“将军?”
方舜禹看了看床边的玉家下人,等着他们惊奇的喊——啊,是活的将军啊!
可惜玉家下人不是村子里的无知孩童,盯了他半晌,只问:“会不会是假的,这年头真品不容易见啊!”
“咬呀!是真的啦!”玉雯芝大声为情郎作证。“他就是不久前打了败仗,只好带兵背叛的那个,名声弄得那么差,谁会冒充他!”
这样介绍好吗?他明明是被迫害的,不得不背叛朝廷,而且他领兵打仗的时候没有输啊!
他的光荣战绩那么多,她为什么都不提,偏偏要提这种伤人的事呢?
方舜禹郁闷的盯着神采奕奕的玉雯芝。
她手指着方舜禹,对派来接她回去的仆人道:“我就是要跟这个人去玩,有他保护很安全,你们不用担心啦!”
原来是为了去玩,要他当免费保镖,所以才跟缠着他不放?方舜禹凝视她的眼神更加哀怨了,她不知道他很多事情要忙,这么折磨他有趣吗?
“小姐,这样不妥,您怎么能跟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到处跑?”
“现在不就介绍你们认识啦?”
“老爷夫人不会同意的……”
“他们人又不在这,听我的,听我的,你们别管啦!”
“不行啊!小姐——”
“够了!”玉雯芝大吼一声,“你们真的要跟我吵吗?”
玉家仆人个个面色大变,方舜禹见状,确信不用他出马,玉雯芝一个人就能搞定。
“还不走?好,是你们逼我的?”就见玉雯芝双手又腰,嘴巴动了动,杀人不见血的绝技,瞬间展开。
家仆们见此情形,个个大退五步远。
方舜禹迅速盖上被子,捂上耳朵,躲避可怕的声浪攻击。
好半晌,他觉得应该安全了,谨慎的从被子里探出头,一看,房里的人几乎都跑光了,只剩玉雯芝坐在床边。
“真麻烦,识相点早早走人不就好了吗?还要我浪费口舌,说那么多道理才肯大彻大悟的离开……”
“其实他们说的没错。”方舜禹忍不住回了句。
玉雯芝转头看他,语气不善,“你要我回家?你说了不跟我回去的,难道你很想和我分开?”
“你要去游玩,我要办正经事,本来就不适合在一块儿。”
“那是借口!我总不能对外人说我是为了跟一个男人长相厮守才不回家吧?你为什么不懂我的心呢?”
方舜禹愕然。她的心,他懂,但现在一堆麻烦事没解决,他没时间去老想他们之间的事。
“你都亲过我了……难道不是喜欢我,对我有情有义?”玉雯芝的眼睛越睁越大,“你有喜欢的姑娘吗?除了我。”
见他没有回答,她俯身逼近他的脸,不满意他的沉默。
他在心里苦笑,这丫头的脾气真得改改,就算没时间,就算他不是她的对手,他也要找机会好好教训她一番。
“我明明查得很清楚了,你就是个武痴,身边根本没有什么花花草草。”
方舜禹想起手下们经常被她抓着盘问,看来那些小兵已经将他出卖得一乾二净。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我有心事……”想着该如何教导她?
方舜禹随心所欲惯了,偏偏遇到个比他更随意的人,而他是个男人,又身居高位,向来是做主的一方。玉雯芝却不是个听话的姑娘,相反的,她总在逼他做决定,试图唤控他,这令他不适应。
“我知道了。”她凝视他片刻,理解的点点头。
难得她能明白他的感受,方舜禹安慰的想,如果她能改一改她的性情和唠叨的习性,那他连做梦都会笑。
“你一定是觉得配不上我。”玉雯芝忽然沉重的叹了口气,像看透世事的沧桑老人。
方舜禹无语。
玉雯芝伸出手指,算给他听:“你大我九岁,老了。背叛朝廷,声誉全毁。手下士兵一堆,那么多人要养,又不会赚钱,没用……你的苦,我真能理解。”
“……”
“可是我不嫌弃你呀!”玉雯芝握紧他的手,眼神真挚的看着他。
听她有意滔滔不绝劝导他,方舜禹一僵,赶紧补救道:“是我错了,不要再说了,我没心事了。”
“想明白就好,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开阔点,总是记挂这些世俗之事,自卑自怜,对身体不好。”
唉,这么危险的人,他真的改造得了吗?方舜禹问自己。
“你休养这么多天,气色还那么糟糕,就是因为郁结难解,你为了我如此烦恼我很感动,但”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如果改造不了,他又能怎么样?方舜禹无语问苍天。
“最重要的是,我们都开心,所谓知足常乐,你不计较那么多,自然也就没有烦恼了,没有麻烦,也就吃得饱,睡得香,笑容也甜啦!”
方舜禹麻木点头,不知还能说什么。
“……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喋喋不休过后,玉雯芝慈爱的笑了,犹如热心的夫子在教导不懂事的孩童。
方舜禹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找到说话的力气,语重心长道:“我懂了。”
“嗯?”她眨眨眼,不解的看着他。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了什么?”怎么不讲完呢?
“我明白就够了。”说出来会有生命危险,他还不想被口水淹死。
“那好吧。”看见他脸上的觉悟之色,玉雯芝以为他真的想开了,不会再因为她的优秀而自卑,于是决定道:
“我们明天就出发,村子的修建交给我家人负责。”
“……”
“你有异议?”
“你高兴就好。”方舜禹很无奈。
“咬呀,你真会说话。”那么为她着想,只要她高兴不管做什么他都愿意吗?
玉雯芝没想到他是如此多情的人,平时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讲,但他却没有做过一件让她受伤的事。
他的优点,是需要慢慢挖掘的,她越发笃定方舜禹是个完美夫婿的人选,也肯定他是喜欢她的,否则他怎么会如此纵容她呢?
玉雯芝痴痴的凝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最后目光停留在他双唇上,一颗心骚动不已,头也微微向他凑近。
方舜禹从她迷恋的眸光里,回忆起两人有过的亲密。
两人柔软的嘴唇,缓缓靠近,触碰,最后黏在一起。
方舜禹一边咒骂自己不理性,一边尽情吮吸她口中甜蜜的味道。
她雪白的小脸抹了胭脂似的红霞片片,无力的瘫在他怀里,任由他摆布,而这大大满足了他的男性自尊。
唉,她能永远这么乖巧就好了,可惜那是妄想……方舜禹情不自禁的咬了她一下。
“呜呀——”玉雯芝吃痛的退开,模模嘴唇,有血丝,她哀怨的盯着他,“嘴唇被你咬破了啦,干嘛那么用力?”
“抱歉,你让我情不自禁。”方舜禹微微一笑很迷人,凑过去探出舌尖,轻舌忝了舌忝她唇上那点血色。
玉雯芝扭扭身子,难为情的低头傻笑,倏地投入他的怀抱,傻傻的样子却开心无比,时不时模模他的手臂、头发,告诉自己,她想要这个男人当她夫婿,而她相信,他对自己也是喜爱的。
按照玉雯芝的计划,跟方舜禹在外谈谈情、说说爱,顺便游山玩水,直到她家贵为国师的小叔叔回来,替他解决被朝廷通缉的事后,再安排一个薪俸多多,工作少少,离家又近的好官职给方舜禹。
这样一来,他便能卸下重任,过着自在又逍遥的生活。
当方舜禹向她求亲时,家人也会欣然应允,然后他俩就能展开甜蜜又美妙的新婚生活。
这样的人生真是太完美了!
玉雯芝完全不去想,假如方舜禹不去她家提亲,她该怎么办?
两人那么亲昵,他还那么纵容她……这都是相爱的表现。既然互相喜爱,又男未婚、女未嫁,他俩当然要在一起了。
“方舜禹,多吃点。”取出携带的干粮,玉雯芝将食物递到他嘴边,一副喂养宠物的样子。
“不用了,我们就快到了。”方舜禹手指着前方说,“你坐好。”他不时要扶着她,以免她太过活泼而从马背上摔下去。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硬将食物塞到他嘴里,看着他无奈的咀嚼着,她才安然一笑,抬头张望四周的风景。
“洛燕山脉。”
玉雯芝一听,惊道:“据说这附近都是强盗,在各个山头占地为王,不时下山打劫,骚扰百姓,这里很乱的,我们一行才十几人,还带着那么多箱财宝,走运条路不是很危险吗?”
“山里的盗贼我都解决了。”方舜禹懒洋洋道。
玉雯芝听得满心讶异,俏丽的脸蛋浮现一抹崇拜。
洛燕山脉的危险是出了名的,方舜禹却带兵前来剿灭盗匪,为民除害,这是何等高尚无私的情操啊?
这么有爱心的男人,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方舜禹发现她身子一颤一颤的,虽知她在笑,却不知她心里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带着一支军队,需要住处又不想泄漏踪迹,他所能做的就是抢占地盘,但他又不想与官府起纷争。
一番思虑过后,他只能抢盗贼的地盘,和亡命之徒动起手来毫无负担,而洛燕山脉的盗贼,猖撅得连官府都害怕,早就沦为三不管地带。
这么好的地点,他抢占山寨后,还能把这么多身强力壮的盗贼直接用来当苦力,一举数得,不下手都对不起自已。
他的意图跟玉雯芝所想的高尚情操,一点关系也没有。
“将军?”几个负责巡视的士兵,远远的见到方舜禹带队归来,不由得欣喜上前。
方舜禹询问他们一些问题,知道他不在的时候,手下们将这里管理得很好,显然没有侯副将的余党在兴风作浪,也没有让别人发现军队的存在。
他放心的带着玉雯芝上山,却不知在士兵们的眼中,娇滴滴的玉雯芝仿佛是大将军的战利品。
“将军,这位是压寨夫人吗?”终于,几个爱玩闹的士兵一边看着玉雯芝,一边笑问方舜禹。
“呵呵呵……”依偎在方舜禹胸前的玉雯芝听得很开心,外人居然能一眼看出她和方舜禹的关系不简单,说明他俩之间的情意是清晰可见的,她高兴得笑个不停。
方舜禹反而有点担心,她笑成这样没问题吧?
“嗯,目前还不是夫人,而且,他才是用来押债的。”笑过之后,玉雯芝纠正士兵们的用词。方舜禹欠了她救命之恩,这恩情的价值不可估量,拿他一辈子来换都不算过分。
在他迎娶她之前,他的人就让她紧紧抓在身边押债用吧!
将军的眼光就是不一样,带回来的姑娘也特别热情……士兵们跟在后方,仰望他们的背影,内心充满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