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中,江诗跪在坟前默默的烧着纸钱,火光在她的脸上跳跃着橘黄的光泽,本应该给她带来些须温暖,但是她看起来很冷,单薄的衣裳上挂着细白的雾水,她在这里已经烧了很久了。
每当她觉得生活艰难的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就来烧一些纸钱,即使知道这不能改变什么。她也不是在这里寻求什么动力。她只是在宣泄,把艰难、痛苦、辛酸都通通的烧给在地下好眠的两个人。这时候,她才会像一个普通的十八岁少女一样悄悄的流下一两滴眼泪。
“姐姐──”不远处的客栈里传来睡意朦胧的呼唤。慢慢的一个清瘦的少年在雾里越走越近。
“姐姐,你又在找爹娘说话了。”少年揉揉眼睛,打了呵欠。
江诗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起身拍拍了自己身上沾到的纸灰,沉音应了一声。
“嗯。”
眉清目秀的少年笑嘻嘻的上前跪在姐姐方才跪着的地上朝墓碑磕了个头。
“给爹娘请安,保佑姐姐找到个好归宿,保佑客栈生意好起来,保佑江湖攒的钱越来越多。”说完贼贼的瞄了下面无表情的江诗,继续又道:
“爹娘不晓得吧,昨夜,有个很好看的公子来客栈,姐姐看了人家好久……”
话未说完,就被一迭纸钱打中了头。少年唉呦了一声,顺势躺在了草丛里。
江诗淡笑着扫了装死的弟弟一眼,走向雾中隐约可见的客栈,去准备一天的工作。
看着身穿湖绿粗衣的身影娉婷的消失在雾里。许久,少年用满是补丁的袖子盖住自己的眼,喃喃自语。
“你二人倒睡的轻巧,把我丢给姐姐一个,是存心要我活着愧疚到死吧。”
“昨夜姐姐盯了那公子一个晚上,可是那公子问她姓名的时候,她也理都没理。今天她跟你们说什么了,有没埋怨你们丢下我这个麻烦就跑了,带着这么一个弟弟很辛苦吧。”
“真想挖你们出来鞭尸……”
阳光慢慢的刺破白雾,金色的光芒闪烁在每一片叶稍的露珠上,少年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大喊:“老家伙们,我开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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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睡着,睡的很不安稳,记忆随着慢慢清醒的神智渐渐重演在脑海里。
昨晚她很饿,就溜进了一户人家里。当她正在房梁上偷吃几个月来唯一的一顿正常的食物。也许就是吃的太好了,她才忽略了直觉的预警,居然睡着了──她已经有更久的时间没在干爽的地方睡觉了。
所以当下面开始出现惨叫的时候,她想走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那个男人封死了这个院子各个方位,天空开始出现黎明的曙光,而她只擅长在黑夜里作战。灵机一动的她趁下面的人没注意和一个小女孩的尸体换了衣服然后躺在死人堆里,即使这样,在天完全亮的时候,每个尸体还是被补了两刀。刀切开身体的感觉很不舒服,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她不喜欢有东西穿过自己的感觉。
然后她感觉那个男人来了,身体立刻熟练的进入假死状态。
依稀自己被粗鲁的扔进车上,身上压着很多尸体,但是对习惯这种压力的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她现在在意的是天什么时候开始黑,她需要黑夜。
在尸体下,她沉沉的睡着了。
直到天开始黑,她的意识才会自动慢慢的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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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客栈很破。江诗叹了口气。刚才又有几个人在这里打架,而她根本不敢和他们要赔偿,否则损失的可能就不只是几个板凳和桌子。她知道十六岁的自己在这荒凉的地方还是很诱人的,即使她背后代表的是不详的女人。每个人都在猜测她将来会克死几个丈夫,这个谣言虽然很伤人,但也是这几年来,她还没失去清白的原因。一对十几岁的姐弟若想在乱世中平安的活着光靠别人的怜悯是不够的。
“江湖,你去砍些木条来,这几个板凳要修了。”江诗扶起乱七八糟的桌凳,有几个板凳彻底的断成两半,饶是冷漠如她,眼中也开始冒火。这本来是他们客栈里唯一的完好的板凳了。
江湖把最后几个客人送进了房间,擦了擦脸上的汗,应声道:“妳去睡吧,我关了门就去,顺便练会儿功。”
江诗皱了下眉,转身看向弟弟:“这么晚了还去练功,娘不是叫你不要混什么江湖吗?”
江湖笑了:“我就是江湖啊,练武功不是为了混江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江诗无语,弟弟说的没错,假如他们够强,就不会被这些人欺负了。客栈也不会总是勉强维持收支平衡,事实上要不是收税的衙役是死去的外公以前的弟子,他们光沉重的赋税都付不出来。即使这样,她和江湖两人为了打点整家客栈,已经每天累的都快支离破碎,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
茫然的视线游移到了窗外。在即将降临的夜色里,一辆盖着黑布的拉货马车缓缓经过,几个人在后面慢吞吞的跟着。她知道又有人来埋死人了,在这乱世中,每天都有许多人饿死病死,更多的是被杀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人传说,这家客栈所在的这个密林就是古书说的鬼林,四面八方都有正气镇压,林子反而成为极阴之地,死人埋在这里不但不会投胎,魂魄也永远不能离开。所以经常有满载着死人的大车经过,那些凶手们就把这些冤魂永远的埋在密林深处的泥土之下,好掩盖他们的兽行。
江湖顺着姐姐的视线跟着看了过去,他连忙走上前关了门窗,然后笑着推姐姐回房:“别看了,看多了小心鬼来找你。”
江诗顺从的被弟弟推进房中,嘴角倒是因为弟弟的体贴微微扬了起来:“我怕什么,我可是会克死人的僵尸啊。”
说完,房门轻轻的合上了。
江湖在门前楞了很久,这就是姐姐那天不肯告诉那个公子名字的原因?他的视线悲哀的垂了下来。
夜雾弥漫着整个树林,连远处客栈旗杆上的灯笼也被遮住了光芒。江湖砍好了明天需要的木柴送回了客栈,但是用来修理板凳的木条还没弄好。这里的树林气候潮湿,木质大多较软,虽然树木茂盛但适合做家具的树种并不多。因为这几年经常整修客栈,附近的适用的木材被他砍的差不多了,只能去更远的地方寻找。看来以后可以考虑刻意种植一些,以前他年纪小力气也不大,现在他已经比姐姐更能照顾这个客栈了,考虑事情也要更周全些。
江湖拿着灯笼小心的朝林子的深处走去。虽然自小在这里长大已经有些免疫力,但在这样起雾的夜里,尤其在看到黄昏那辆满载尸体的大车以后,阴森的密林还是让十六岁少年的心中有些毛骨悚然。
一只猫头鹰突然叫了几声扑棱棱掠过地上,然后是老鼠的哀鸣声。
要不是怕明天没板凳给人坐会影响生意,他死也不来。江湖脸色有点青,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树以后就胡乱砍了两段木桩背起来就拼命往回跑,年少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也不管这两段木头够不够应付那么多碎裂的桌凳。
猫头鹰的叫声好像在追着他。灯笼的里微弱的光线在雾气里更加渺茫,他跑的更快了。忽然脚下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身子一歪脸朝下就狠狠摔了下去。
灯笼掉在地上滚了两圈,灯熄了。
他的脸贴在了泥土里,土里满是血腥和新鲜泥土的味道。他慢慢抬头爬起来,身体微微的抖着。这是新土,那些尸体就埋在这附近。
他抓起灯笼,连滚带爬的向前跑去,想尽快远离这里。很快他又跌倒了。这次他没能立刻爬起来,他缓缓回头,漂亮的瞳孔惊恐的放大着。他的脚……被一只手抓住了。
雾开始散了,就着淡淡的月光,他看到旁边的泥土在动,一只苍白的手就是从那里伸出来抓住他的脚。那只手还在用力拉他,他恐惧的拼命往回拉自己的脚,但是却徒劳无功,眼看着自己一点点的被拉了过去。泥土的翻起更大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他恐惧的几乎要昏过去。姐姐还在等着他,要是他被这里的什么东西吃掉了,姐姐一个人怎么办。他抽起斧头正要对着那只手砍过去,却愕然的发现,那只手很白皙很小,像个小孩子的手。斧头就这么不忍了一下,那东西完全爬了出来。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连斧头一起甩了出去。他昏头昏脑的忍痛爬起来,看见在月色下,一个看起来像小女孩的东西站在翻起的泥土上,土里还有一只尸体的手被她爬出的力量带了出来,软软的搭在外面。
真的有鬼!江湖恐惧往后面退了几步。那女孩的眼睛很亮,她背着月光冷冷的看着他,过大的衣裙上污浊不堪,还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她受伤了,或者说她在被埋在这里之前受伤了。
女孩看了他一会儿,抬脚把死人的手踢进她爬出来的坑里,然后把泥土埋好踩实。
这么理性的动作是不是代表她至少不是僵尸。江湖心里的害怕稍微减了一些,事实上他现在仔细看过去,那女孩子的个子看起来很小,想象不出来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从地下爬出来的。雾气又散了一点,月光亮亮的照了过来,他看清了那女孩的脸,然后轻轻的吸了一口气。那是一张倾国的脸,即使她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但是那张散发着妖魅的美丽小脸足以引发一场战争。
女孩的身上有两处刀口还在微微渗着血,但是她彷佛不在乎的专心掩埋着自己爬出来的证据。然后回过身来蹒跚着走向江湖。
“你还要看多久。”女孩哑哑的声音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妳……”江湖站了起来,小心的问:“妳是人?”
女孩没有回答。十六的江湖发育很好,她的个子其实只比江湖的腰高上一点。女孩静静的看着他,忽然扑上来一只手把他推倒,紧跟着另外一只手迅速掐住了他的脖子。
江湖只觉得她的力气大的奇怪,惊讶的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推倒,在那只手掐过来的同时,他惊慌的问:“妳做什么,妳的伤需要包……啊……”收缩的力道几乎掐断他的脖子。她闪着杀意的眼睛和他的眼睛很近的对望着。江湖顿时喘不过气来,意识飘忽的时候突然他很想笑,他居然死在一个十岁大小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女孩手里,亏刚才他还因为那只白皙的手没真的砍下去,现在正是那只手要把他掐死了。
只是可惜了姐姐那么努力的把他养到现在,可惜了他背后背的那么多的债,可惜了这么美丽的月亮。江湖慢慢的闭上眼,忽然脖子上的那只手松开了,新鲜空气马上涌到咽喉,他剧烈咳了起来。
“别闭着。”
江湖坐在地上咳够了以后,慢慢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女孩子。刚才她好像说了什么。
“别闭着你的眼睛。”女孩有些稚气的声音哑哑的重复。
“妳不杀我了?”江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这家伙因为不想他闭着眼睛就放过他了?
女孩捧起他的脸,美丽妖艳的眼睛对着他:“月亮在你的眼睛里。”
江湖屏住呼吸,眼前这张脸完美的好像一个梦,一个稍微重一点的呼吸就能吹散的梦。他沉溺在这梦里根本无法说不出话来,尤其这女孩开始淡淡的笑了起来。
“我不杀你,但是我怕你会出卖我,所以我要跟着你,要是你胆敢背叛我……”
江湖连忙摇头:“我不会的,我还有个姐姐要相依为命,我也很怕死,仙子千万别杀我。”
女孩一楞:“你叫我仙子?”
江湖看到她脸上迷茫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问:“难道是仙姑?”
从未和同龄男孩接近过的女孩这下真的笑了起来,露出这个年纪应有的稚气,即使很淡。
“我是人,我叫女鬼。”
江湖听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一个叫女鬼的人?
“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不好吗?”女孩有点好奇,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女乃妈没叫过她的名字,只是追杀她的人都这么叫她的。
江湖惊愕的看着她一脸的好奇;“当然不好,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正常,换个吧。”
“那你给我起。”
啊?江湖备感受宠若惊。这位刚才要掐死他的小祖宗现在要他帮忙起名字?不是吧,可是真要他开口拒绝这个女鬼他也没那个胆子,就怕被她那身恐怖的力气撕碎。
“那就叫……”他四下打量着,女孩的眼睛也跟着他乱转。终于他看见了天上的月亮,“那就叫月色吧。妳跟我的姓,叫江月色。”
女孩本来跟着他的眼睛看向了月亮,听完他的话,惊异的又看向他:“你让我跟你的姓?”
“是呀,我觉得江是天下最好的姓。”江湖自豪的回答,末了又小心的问:“妳不喜欢吗?”
女孩惊异的神色慢慢收了起来,一朵淡淡的红晕浮上来,瞬间看呆了江湖。她走到依旧坐在地上的江湖背后,搂住他的脖子。这个动作吓的江湖一哆嗦,以为她又凶性大发的要杀他。不想,她只是把头轻靠在他肩上,用类似撒娇的口吻说:“背我回去。”
江湖哪敢不从,手托起她的腿,然后背着木头和要命的姑女乃女乃一起回客栈。还好雾散了,他就着从树叶缝隙漏下的月光勉强的认着归路,倒是背后的女孩准确的指出了正确的方向,问她怎么知道,她给了个毛骨悚然的答案:她闻到了活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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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辛万苦到了客栈,江诗已经疲乏的睡下了。在这个恐怖的林中,很少有人在夜幕来临的时候还不乖乖睡觉的。整个客栈只有他们两个醒着。
江湖把女孩放下,点亮了油灯,就进去烧水,顺便拿了一套自己小时的衣服给她。他们的日子很苦,旧衣服一般都拆了用来打补丁,这衣服还是因为补丁太多不能再利用才留下来的。江湖烧了点热水,拿毛巾轻轻的把女孩身上擦干净。女孩看起来很小,他也没什么男女有别的意识,只知道女孩身上的伤口好像很深。但是她自己好像不在乎一样,一双眼睛呆呆的看江湖为了她的伤,眉头都快皱成团了。
最后江湖帮她把头发也洗了洗,浓郁的尸味和血腥都被洗的干干净净。他却对流血的伤口不知道怎么办,正想叫起姐姐帮她包扎。女孩却要求江湖给她针线,然后自己把伤口缝了起来。针线血淋淋的穿过皮肉,看的江湖都快吐了,可她认真的样子彷佛只是在绣花。
“妳……”江湖颤抖的问还在缝腿上伤口的她:“妳不疼吗?”
“当然疼。”女孩白了他一眼,好像他在说废话一样,然后又继续缝着:“本来不缝也会好,但是我看你快吓死了,才受这痛缝起来的。”
江湖听到后只感觉全身无力。姑女乃女乃,妳现在比刚才还恐怖好不好。
女孩子很仔细的缝好伤口,她缝的针脚很整齐,看起来女红不错。然后女孩子就坐在板凳上看着江湖帮她倒掉脏水,开始修板凳。
身上的衣服很粗糙,但是干爽而温暖。头发还是湿湿的,她拿着江湖给他的毛巾慢慢的擦着头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江湖费力的就着微弱的油灯劈着木头,再把木条用木钉钉起来。看了下江湖已经汗湿的脸,她轻轻的下地,走到江湖面前蹲下来。江湖这才发现她白皙的脚上什么也没有,正想怎么帮她弄双鞋子。她却弯来,用柴刀在木头上划了几个痕迹,然后两手一掰,像掰西瓜一样把木头整齐的掰成和他刚才劈的大小差不多的几块,接着拿锥子轻轻戳了几下,彷佛戳豆腐一样就把钉口弄了出来,她钉木钉是直接拿手拍的,居然钉的比江湖钉的还好。
江湖被她打击的快昏过去了,只听一阵劈劈啪啪的声音,她很快钉好大半破损的桌凳。眼看最后一条断裂的板凳也要被她修好,而她的手也没一点流血的意思,江湖这才不敢置信抓过她的手翻看。
她的手很白皙,但是模起来很粗糙,表面像是有很厚的茧子,隐约的还有伤痕。十指尖尖,指甲又硬又长,要不是看起来很白很美,这简直就是标准的鬼爪。
她到底是什么人?江湖看着她抽回手又开始修理起来。然后最后一声啪声响起,她把最后一个木钉钉好了。小小的身体站了起来,淡淡又理所当然的说:“我饿了。”
江湖还在震惊她老人家的神力和神爪,没应声也没动。
“我饿了,我一天没吃东西了,今天的尸体我没吃,本来想吃你的。”女孩又提醒了一次,她本来真的想杀了他吃他的肉,死去一天的尸体很难吃,她宁愿吃新鲜的。
这下江湖回过神来了,他张大嘴巴看着她一脸要他感恩的表情。头痛,头痛,真的好痛,江湖一边叹息着去厨房给食人小女魔头找点正常的事物,心中却诡异的浮起一个念头:她真的和他一样是人吗?
厨房的食物很简陋,这样的世道能吃饱就已经是难得。江湖找了点粗面下了碗面条,还加了些野菜,因为自己也有些饿就多下了点。等做好了他先端了一碗给她,然后回头去端自己的。结果出来一看,她已经把那碗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下。江湖再次被惊吓住,呆呆看着她很理所当然的把自己手里的这碗接过去继续吃了起来。
或者他在一边看的原因,她这次吃的较慢,小嘴秀气的喝汤。很少人吃面条不是呼噜呼噜的,但是她吃的很文雅,让人联想起她吃人肉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文雅。可是再怎么文雅,她也吃了比她的头还要大上一倍的两碗面条。
许久,他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吃人?”
又喝了一口暖暖的汤,女孩淡淡的解释:“和死人埋在一起,外面有那么多人搜查又出不去,只能躲在坟墓里吃死人,死人烂完了就吃虫子和老鼠。”
江湖看着她继续优雅的吃着面条,丝毫不因为刚才的话破坏胃口。倒也是,她连那些东西都吃了,哪还有胃口不好的道理。
终于吃完面,女孩放下碗:“我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没吃过热的东西了。这面很好吃,还有吗?”她一直靠在夜里找些人都不敢吃的东西生存。炎巫追杀的太紧,她只要靠近活人就会被找到。一年前还是偷偷去一家农户吃了一个热馒头,结果差点被炎巫的手下把头砍了。
“没了。”看着她的眼睛,江湖发现面对这个吃了他那份饭的大胃王居然有点愧疚,但是更多的是心疼。
“哦。”女孩无所谓的站起来,她从来不求能吃饱,只要能维持到下次进食就可以了。事实上这次是她吃的最多的一次。现在的问题是……
“我睡哪?”
面对那双妖冶的眼睛,他说不出让她睡冰冷的客房的话。脑子不听指挥的月兑口而出。
“睡我房间吧。”
女孩点了点头,拉着他的袖子走向散发着他气味的房间。然后拉他倒在床上,小小的身体偎依着他。
“妳……”江湖又一次有点傻了。还没等他开口,女孩长长的舒了口气。
“有几年没睡床了,好暖。”
好卑鄙,江湖悲哀的发现他的抗议再次被心中淹死人的同情压下了。他避开伤口,轻轻把她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看她舒服的叹息后,静静微闭着眼睛,妖魅的脸上满是满足。她的身体很凉,连气息都很轻微,即使江湖天生耳力过人也听不出她的呼吸。要不是他能看到她的胸口有微微的起伏,他真的以为怀里的是具小小的尸体。忍不住拉起被子,想把她暖的热热的像个正常的孩子。结果就在冷与热的交织中,江湖慢慢的睡着了。
等江湖熟睡,女孩忽然张开了妖冶的眼睛。她晚上是不睡的,只是感觉到江湖很疲倦才故意说要睡的。看他那么小心的抱着她想温暖她,她嘴角浮出很像是幸福的笑容。用眼神看着眼前清秀的少年,她轻轻的用气声低唤:“江湖,江月色,江湖,江月色……”彷佛这样就能把两人永远的连在一起。
曾经和她相依为命的女乃妈说过:外面的女人嫁给了男人后就会跟着丈夫的姓,他叫她跟着他姓江就是想娶的意思吧。从来没人对她这么好过,就连女乃妈也是拼命的督促她学习身为妖巫巫女的各种必备能力,惟恐她来不及学习一样,事实证明在她学完所有本领的半年后,女乃妈被炎巫巫女砍下了头,好在那巫女也被女乃妈杀了。从那天起她要对付的就是炎巫族的最后一个传人,一个男巫。那时她才八岁。可恨的是那男人还有个尊贵的身份,即使就如她不敢在白天出现一样他也不敢出现在夜里,可他就是有很多人没日没夜里帮他卖命。
躲了这么多年,好累啊。好在她熬过来了,吃尸体也好,什么也没的吃也好,被砍上几刀也好,被埋在几米深的泥土也好,甚至是丢进臭水塘,她还是活到了今天。靠着不想死的意志和巫女的天性她活到了今天,女乃妈说当她遇到生命中那个男人的时候,所有的苦难就会到了尽头。现在她已经找到了她的男人了吧。
“江湖……”她小声念着,在黑夜里渡过此生为止最幸福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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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的亮了,江湖从睡梦中醒来。刚习惯性的打了个呵欠,忽然想起昨夜的那个小女孩。猛然起身一看,她不在身边。难道只是一个梦?江湖楞楞的看着双手,不会的,那不是梦,他提起裤管,腿上一圈清晰的指印证明那不是梦。
那么睡在他怀里的小人哪去了?他下床正要去寻找,床下一只白皙的小手抓住了他另外一只没有淤青的脚,当下一痛,这只脚也留下了纪念。吓的差点魂飞魄散的江湖定了半天神才蹲下来看着床下那张妖魅的小脸。
“妳在床下做什么?”
“睡觉。”女孩睡意朦胧的回答,然后抬眼看着他的眼睛:“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记住,是任何人。”
“睡觉为什么不去床上?”江湖不明白有人宁愿睡地上的。
“我怕被人杀了,”女孩打了个呵欠:“我不敢,也许一会儿就会被人把头砍下来的。”
江湖怜惜的看着她困的难得褪去少年老成的小脸,还是把她从床下抱出来放到了床上。
“妳放心在这里睡,我不会叫人找到妳的,但是妳不吃早饭就睡,可以吗?”
“我不吃早饭,你把晚饭多做些就好,我睡的时候你莫吵我,等天黑我自己会起来。走的时候帮我拉好帘子,我不喜欢白天。”女孩也不坚持睡床下,倒在床上汲取着他睡过的味道,任江湖帮她小心盖好被子就沉睡过去。
江湖看着她的睡脸一会,帮她拉起用麻布做的帷帘,让她沉浸在黑暗里,然后走出房门开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