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雅立坐在阿快家客厅的红色沙发上,抱胸望着好友;那神情像是已作好心理准备,不管待会儿阿快会说出多惊人的话,她都决定要挺住。
“说吧,你跟陈亚书怎么了?”
妈的!这辈子她还真没那么丢脸过,叫她怎么把那种爆糗的悲惨遭遇再说一遍?
她瞪着雅立。“我很好,不需要告解,也不必心理谘商,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问?”
“被陈亚书甩啦?”
阿快狠瞪雅立一眼,随即笔直地将自己摔进沙发里,用抱枕蒙住自己的头。
她是造了什么孽,没事交雅立这种聪明冷血的女人当朋友要干嘛!
既然看出是她被甩,也听到她说不想谈,干嘛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烦!真他妈的烦!
躺了好一会儿,四周静悄悄地,雅立应该识趣的乖乖回去了吧?
谁知,她把抱枕拿开,一眼就看见雅立杵在她身旁冷冷打量着她,像是在判断她的伤心指数到底有多高,好采取什么因应对策似的。
杨雅立是金牛座的,能有多固执,阿快很清楚。
她现在想睡觉,实在不想和雅立对坐到天明。
所以,她决定,招了。
把抱枕重新摆回脸上,她闷着声音说:“比较接近事实真相的说法是,陈亚书的妈甩了我。”
雅立蹙眉。“怎么会?”
说到这个,阿快就来气,她狠狠把抱枕丢到墙角去。
“怎么不会!你看陈亚书人多斯文,你能想像他妈有多机车吗?”
“说来听听。”雅立坐下,帮自己倒了杯水。
“她在美容沙龙里大呼小叫,骂这个吼那个的,像在夜市里被谁不小心踩到她的脚、卯起来骂人的泼妇。我当时忍不住就开口问候了她两句,谁知道陈亚书会突然跑进来喊妈。知道我是亚书的女友后,那个老巫婆像拿到赐死金牌那样继续滔滔不绝的骂我;骂完,一脸满足的带着她儿子趾高气扬的走人。整个事情的经过就这样了。”
雅立瞠大眼睛,不敢相信阿快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尽避她一向冲动,但在美容院里这样不明不白的杠上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准婆婆,这运气也未免太惊人的背了吧?
“事情难道没有转圜余地了吗?”雅立脑子里想的是该如何补救。
“我看机会很渺茫。那个老巫婆咒我一百年嫁不出去,你看我呕不呕!”
“亚书怎么说?”
“他敢怎么说?从昨天他被他老妈拉走到现在,连半通电话都没有,这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阿快说到这儿,忍不住黯然。
两年的感情耶,而且还是初恋,竟然给她说断就断!陈亚书,你真够狠的!阿快心里很不平衡。
“这样说不公平。他昨晚有打电话给我,要我去找你。也许他正在努力安抚他妈,过些日子等她妈气消了,也许你们的事就解决了。”雅立忍不住替他说句话。
阿快叹了口气。“我心里清楚,我和陈亚书之间,大势已去,再难挽回了。”
“犯不着那么悲观吧?”雅立睐她一眼。
阿快一向乐观得过分,这么丧志的话实在不像是她会说的。
“唉,亚书什么都好,可是他有恋母情结,总之我们……不可能了。”
“他有恋母情结,也不见得会牺牲爱情吧。”雅立很难同意阿快的论点。
“他妈年轻守寡,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胆敢选我没选他妈,他一辈子都会活在不安自责当中。他没我那么悍,他终究会对他妈屈服的,你放心好了。”
仔细想想,这两年来,他们的两人世界里始终有个模糊的影子,那就是陈亚书的妈。
如今他妈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爱情便直接落个兵败如山倒的结局。
她明白,她是连一丝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你想哭,就哭吧。”雅立说。
“我昨晚……哭过了。”她昨晚在KTV又哭又唱,可凄惨极了。
“说到昨晚,那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是谁?”身为阿快最好的朋友,她怎不记得她身旁有这么一号人物?
“喔,他是我昨天去烫发的那家美容沙龙的首席发型设计师,叫赵宥恒。我离开沙龙时他正要下班,在停车场看到我的手被夹伤,又目睹我被甩,大概怕我出什么事吧,才好心的陪我去唱歌。”阿快缓缓说起认识赵宥恒的经过。
“你真该改名叫苏大胆。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男人在包厢唱歌喝酒,你不怕失身啊,你。”雅立不以为然的说。
“酒后失身卡自然你没听过哦?他都醉成那样了,我没扑上去,就对他很客气了,我还失身咧,你想太多啦。”阿快重新躺回沙发。
雅立站起身。“听到你还能疯言疯语我就放心了。你好好睡一晚,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知道了,帮我把门关上。”说完,她转个身,调整好睡姿。
她决定,今晚无论如何一定要努力、努力睡着。
她好累,她再也不要和脑里那些“如果”和“早知道”的字眼厮杀,她要好好的睡一觉。
明天所有的事都会好转的,她努力地催眠自己。
☆☆☆☆☆☆☆☆☆
想清除前男友的所有记忆,当然要连他送的所有东西都一并丢弃才算彻底。
阿快花了七天平复自己的心情。
等到第八天,她很遗憾,陈亚书果然如她所料的,连亲自见面跟她说分手都没种。
于是,她自行打包好他送的所有东西,传了简讯要他限期一周前来领回,逾期将自动销毁。
等了七天,他依旧音讯全无。
好吧,那就全捐给垃圾车吧。
为了避免继续耽溺在每件礼物背后的回忆里,阿快抬头看钟,这垃圾车也差不多该来了。
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提起那包教人触景伤情的“礼物”挤进电梯,按下一楼。
瞪着铁灰色的电梯门,她心想,怎么从来没发现这电梯的颜色是这般难看?不过,和她此刻的心情倒是挺相配的,就是“冰冷晦暗”这四个字。
阿快专注于自己涣散的心思,没注意到电梯里其他的五、六个乘客;站在最角落的赵宥恒打她走进电梯后,眼神便开始飘忽转移,小心翼翼的避免和她四目相对。
谁知电梯停在一楼,走出去的就阿快和他两人而已,其余的人都要到地下楼去。
望着阿快的背影,赵宥恒不知该不该主动和她打招呼,万一她回过头来,见他这样不吭声的跟在她后面岂不尴尬?
像拦截到他犹豫的心念般,阿快真的回过头来,一见是他,那喜出望外的表情煞是夸张。
“是你!”
“嗨,你好,倒垃圾啊?”首次发现废话具有掩饰不安的神奇功能。
“啊?垃圾?喔,不是啦,就……”
就不知道该怎样解释那包虽然要丢弃、但其实不算是垃圾的“礼物”,她索性蹲下来打开袋子一一解释:“就是一些CD。”
说完,阿快抬头,见赵宥恒眼里发出见到宝物的那种光芒,他蹲下来翻开袋里的CD——
“哇!这是里欧娜的BleedingLove,这是桑塔那2007年的最新单曲InterplanetaryParty;你要把这些全扔了?”
他的眼神根本在说:你是不是疯了?
“这些东西,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看到、听到,你喜欢的话都给你吧。”阿快说。
“真的吗?你都不要了?”
他无法想像怎么有人不要这些显然是用心挑选饼、西洋歌曲里经典中的经典。
“对,我不要了。只要你答应不要再让我看见和听见这些东西,它们就属于你了。”
阿快将那包为数不少的西洋专辑面向他双手高高奉上。
赵宥恒小心地接过那袋惊喜。“谢谢你。”
“不客气。”反正她也打算将它给扔了,有人接收未尝不是件好事。
倒是赵宥恒接受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于是邀她:“要不要到我家坐坐?我泡咖啡请你。”
“好啊。”阿快答应了。
就这样,阿快穿着拖鞋、无袖上衣,加一条短裤随他到十二楼,他的客厅很宽敞。
“你一个人住啊?”
“对。”他正忙着把刚得到的“宝物”锁进一个矮柜里,对身后的她道:“你自己随便坐。”
“好。”她答着。
顺便打量屋子的摆设。他东西不多,都是一些很实用的家具,以一个独居的男人而言,这屋子……有点乱,但不会太乱。
他端来一杯即溶咖啡,带着腼腼的笑容说:“不好意思,屋里有点乱,因为我工作时间很长,所以没什么时间整理。”
他干嘛这样讲?
难道她脸上有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吗?
“呃,不会呀,也还好啦。”
只不过沙发上堆了很多书,把它们稍微移一下,就能坐人了。
两人喝着咖啡,不知该聊些什么,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