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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雪 第十章

千金难买早知道。

自从在庙会遇到上官皞之后,练雪就知道自己完了。

不用说她的行动被探得一清二楚,隔天语言学校一下课,上官皞就堵在教室门口等她,要她“履行承诺”。

由他从容的姿态和对当地路况熟悉的程度,练雪不用想也知道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以上,搞不好是跟她同一时间搬来日本的也说不定。

这个老奸!原以为他当初那句“我去日本的话,你就答应跟我交往”是讲著好玩的。现在回想起来,他根本就是预谋已久,只等她傻傻上勾。

不只如此,当上官皞发觉她有意毁约时,竟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来,当场原音重现,让她想赖都赖不掉。

无奸不成商!练雪敢拍胸脯保证,上官皞绝对会是个成功的奸商。

虽然距离那一天已经过了一年,但每次回想起来,练雪还是觉得怨气难消,她鼓著脸颊,忍不住暗暗赏了身旁的男人一记拐子。

“还生气啊?小心变丑。”吞下暗亏,上官皞对著馀怒未消的小脸绽开温柔的笑容,眼中盛满了包容。

两人正站在开往迪士尼乐园的电车上。今天虽然不是假日,电车上的乘客依然不少。当上官皞朝练雪微笑时,明显的抽气声立即从四面八方涌来。

“离我远一点。”发现许多人偷偷地注意著上官皞,练雪忍不住将他推开几十公分远,与他划清界线。

明明已经说过她讨厌被人指指点点,这个天生显眼的男人却老爱黏著她,真是气死人了!

“是是是。”上官皞举起双手,一副拿她莫可奈何的模样。

自从一年前跟练雪开始交往后,他的心情天天都是晴天。

“哼。”练雪别过头,通往迪士尼海洋乐园的单轨列车刚好驶经窗外,勾去她的汪意力。

今天的迪士尼之行主要是为了庆祝两人顺利从语言学校毕业,正式进入大学研究所。提议出游的人是上官皞,选地点的却是练雪。

迪士尼乐园,相传情侣同游就会分手的不祥之地。自从知道这传闻后,练雪便拚命祈祷传言是真的。

但她的这点心思哪瞒得过精明的男友。

虽然上官皞非常不满小雪老想著分手的事情,可是当他看到那张因兴奋而染上红润的小脸时,所有的不满顿时飞散。

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孩,练雪在乐园里东跑西逛,凡是发现有趣的游乐设施,一定要亲自试过一次才肯离开。上官皞也不拦她,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守著她的安全,跟著她愉快的笑脸一起微笑。

两人从早上玩到晚上,直到迪土尼乐园闭园时间到了才依依不舍离开。

“好玩吗?”

“嗯,很好玩!”

“那就好。”

漫步在通往车站的人行道上,两人并肩走著,双手紧紧交握。

其实,早在踏进乐园的那一刻,练雪就将分手的事情给完全抛到脑后了。看到穿著米老鼠布偶装的工作人员对自己招手时,她只记得拉著上官皞跑上前去合影留念;发现有趣的设施时,她想也不想的就拉著上官皞去排队抢位子……

什么分手、什么怨言,早就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虽然很气自己太心软,可是每当她回头看见有个男人默默对著自己笑时,再多的气也全消了。

“小雪。”

“干嘛?”

正在操作售票机的上官皞突然停下动作看著练雪,表情很高深莫测。

“我有个东西想让你看。”

眉一挑,练雪斜睨著他。“什么东西?”

“跟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上官皞很神秘地笑笑,修长的手指按下与白天不同的车票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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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官皞的引领下,两人来到住宅区里一栋中古两层楼房前。

“这里是?”

“二姨一位朋友的房子,进去看看吧。”上官皞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大门,然后推著练雪进屋里。

屋子并不大,透著一股乾净温暖的感觉。

“二姨的朋友之前一直住在这里,直到上个月才搬回老家。”一边介绍著,他一边带著练雪参观屋内的每个角落。

“天哪!好棒!”脚步转到二楼,练雪为浴室里的景象惊喜地大叫。“有浴白耶!而且还是白色的浴白!”

散发著年代气息的老旧浴室里,竟摆著电视上才会出现的艺术浴白,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房东喜欢泡澡,所以特地在浴室里摆了浴白。经过杀价,对方愿意让我们以一般学生租屋的价格租下这间房子,免礼金,押金一个月。”

“骗人!”

两层楼,还有卫浴的房子怎么可能这么便宜?!

“这里离学校搭电车只有一站,骑脚踏车大约十五分钟,过两条马路有个菜市场,如果愿意一次租几年的话,价格还可以再议。”上官皞语气轻松,完全不提当初的辛苦。

因为练雪无意中说出的期望,他跑遍学校附近的租屋中心,却无法找到既有浴白、房租又在学生经济能力范围内的房子;不得已,他只好打电话回台湾求助。幸好林姨很乾脆的答应帮忙,并且不到几天就有了结果。

“真的吗?你没骗我?”练雪鼻子一酸。

“这种事骗你我也没好处,只是有一点你可能要忍耐一下。”上官皞搂住她的肩。“就是你会有个男性室友。”

要不是清楚以小雪的个性不可能让自己帮忙付租金,他早就相中几个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没阴谋?”她被骗怕了。

“我住一楼,你住二楼,如果你打算对我有阴谋,随时欢迎。”上官皞被练雪感动的表情诱得忍不住低头偷香。

“谁要对你有阴谋!”拍开偷袭得逞的俊脸,练雪捣著热烫的脸颊,全身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二楼的房间是洋房,有装锁,除非你愿意打份备份钥匙给我,不然我想实行阴谋的话只能撞门了。”上官皞另有意图的目光看得练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小小的冷颤。

“那就好。”她哼的一声,心中悄悄计画要在门上多装一道锁。

“决定了的话,明天就准备搬家吧。”站在楼梯口,上官皞朝她伸出手。

“好!”练雪小步跑向前去,将自己的手叠上他温暖的大掌。

如此贴心的礼物,她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紧接著的几天,两人都因为搬家的事忙得昏天暗地。

为了省钱,练雪和上官皞靠著从同学那里借来的车子,一趟一趟亲自把东西从原来的公寓载到新住所,每天从早到晚就是搬东西拆东西,累得两人晚上一沾枕就立刻睡著。

忙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总算一切底定。

浴室里,练雪将身体泡在充满玫瑰香味的泡泡浴里,满足地叹了口气。

来到日本这么久,总算可以过有浴白的生活了。

日本人虽然有泡澡的习惯,但一般租给学生的小套房却很少有浴白,有时甚至连冲澡间都没有。初来日本的第一年,为了省下奖学金,练雪就是住在只有淋浴间的套房。

“你已经泡了一个小时了,小心昏倒在浴白里。”

悦耳的男中音突兀地响起,吓得练雪连忙睁开眼,瞌睡虫瞬间全部跑光光。

“你……你怎么会上来?!”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应该在楼下整理房间的人。

“我整理好了,顺便上来看看你这里的情况。”他耸了耸肩,眼睛一直往浴白里看去。

白色的泡泡虽然遮住大部分的视野,但仍依稀可见躯体的曲线。

“你……你还看!快点出去啦!”上官皞的眼神让练雪有了危机意识,她连忙将身体全部沉入水中,只留一颗头跟他大眼瞪小眼。

“可惜。”没想到他竟叹口气,还状似惋惜的摇了摇头。

“喂!你别太过分了!”练雪虽然愤怒,却也莫可奈何。

总不能叫她跳出浴白赏他锅贴吧?

这样一来,不就正好称了奸人的意吗?

练雪发现,分别五年,上官皞最大的转变就是变得多话。或许是跟职业有关,他说话的技巧也好了许多。

虽然这是件好事,但练雪就是觉得不高兴。

话变多就罢了,偏偏上官皞喜欢找她说话,实在让她烦不胜烦!

深深地看了浴白里的人儿一眼后,上官皞总算是移动脚步往外走去。可是才刚踏出浴室没几步,他又突然把头探回——

“对了,我比较喜欢薰衣草的味道。”

“谁理你啊!”

一只木制水勺从里面飞出,扫过上官皞发际,咚一声撞上墙壁。

听著他逐渐走远的笑声,缩在浴白里的练雪脸红到快著火了。

这只大!他以为她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吗?

哪个好心人,记得提醒她去买个锁回来装在浴室里!

像是要补足一年来无法泡澡的遗憾,练雪在浴室里又磨踏了三十分钟后,才满足地换上居家服,走下楼梯来到厨房。

“我肚子饿了。”上官皞坐在餐桌前,充满期待地看著她。

“想吃自己煮。”练雪经过他,走到冰箱前拿出果汁。

“你没听过。君子远庖厨。吗?”

“你!”倒果汁的手一顿,练雪回头瞪了那个只会动嘴巴的男人一眼。

今天她总算是认清了上官皞的个性。

这男人,结婚后肯定是沙猪主义的忠实会员。

“同学,你高中没毕业吗?”她啜了口清凉的果汁,平缓怒气。“孟子的真正用意是要君子仁民爱物,如果你真的想学孟子的君子远庖厨,就应该去吃素。”

话说完,练雪把流理台上的青菜丢到上官皞面前,抬高下巴瞪著他。

算他输了。上官皞搔了搔额头,表情是少见的烦恼模样。

“我……想吃你亲手煮的东西。”这才是他主要的目的。

“免谈。”练雪难得态度强硬。

“你煮饭,我洗碗。”

“不要。”

“那……你负责煮东西就好,其它的事我来做。”

“这……”听起来很划算。

犹豫了下,练雪总算点头答应。“好吧。”

“谢谢你!”上官皞抱起她转了一圈,然后兴匆匆地站到瓦斯炉前,用眼神催促著她。

拿起平底锅递给他,练雪原想叫上官皞帮忙烧水烫青菜,蓦地,多年前在自家发生过的“火烧厨房事件”闪过脑海,她连忙抢回平底锅,改让他拿菜刀。

切菜总没问题吧?

如果说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那她可要考虑把他三振出局了。

一阵忙碌后,餐桌上出现了简单的三菜一汤。

将装著热腾腾白饭的碗放到练雪面前,上官皞说了声开动后,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在白饭一碗又一碗的陪伴下,四道菜没多久就见底了。

依照先前的协议,饭后上官皞自动自发的收拾桌子,连煮饭时用过的锅碗瓢盆也一并清洗,练雪则坐在位子上悠闲地享用饭后水果。

第一次煮饭煮得这么轻松!虽然很不习惯,但感觉还满不错的。她一边啃著苹果,一边看著上官皞忙碌的背影。

坦白讲,若不是这一年多来的相处,光凭大学时代的印象,她根本就想像不出上官皞是这么体贴的男人;除去个性奸险又太精明这几个缺点,他简直就是好男人的代表。

“只可惜大奸诈了……”

练雪的喃喃自语,引起上官皞的注意。

“奸诈也是看人用的。”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

若不奸诈一点,如何抓得住老是喜欢躲藏的她呢?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的奸险全是冲著她来的?练雪眯起眼,慢慢酝酿著杀气。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一个白色物体敲上她的头。

“这是什么?”拿起上官皞丢过来的东西,练雪不解地歪著头。“信?”

“有人托我转交给你。”

“谁?”练雪好奇地翻转信封。

“某人。”

蓦地,上官皞握住她拿著信封的手。

“在你打开看这封信的内容之前,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的表情好严肃。”

“不管里面写了什么,你只要把它当成一封『信』看看就好。”

“为什么?”

“原因……你看完信就知道了。先答应我好吗?”听起来像在请求,但上官皞的语气却是霸道的要练雪答应。

“喔。”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练雪还是点头回应。

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小张便条纸,纸上不到五十个字,署名者简杰。

还没看完内容,晶莹的泪水就已经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从练雪眼中滑落。

“这是真的吗?信里写的事情……是真的吗……”她转头看著上官皞,想从他那里寻求答案。

短短几十个字,主要是叙述简杰当初提分手的原因与他对练雪的歉意。

叹了口气,上官皞将哭成一团的泪人儿拥入怀中。

他早就预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

如果不是欠简杰一个人情,他哪会答应做这种无聊又损己的事情。

“不要哭了,你答应过我看看就算了。”

“可是……”练雪将脸埋入上官皞的胸膛里。

她一直以为简杰是因为厌倦了自己,才会……没想到他竟是为了她著想。

大家都如此为她著想,她却无法回报……

怀中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让上官皞忍不住在心底将简杰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要哭了。”他坐到椅子上,将练雪抱到自己腿上安置好。“你再继续哭下去的话,我缓筢悔把信拿给你。”

当初他与简杰的协议是在适当的时机下交出信,至於什么时候是适当时机,则由他判断。

“那为什么要给我?你可以永远都不把信拿给我,不是吗?”好不容易止住泪水,练雪抬头看著上官皞。

这种半点利益都没有的事,依照他的个性,明明可以不做的啊。

为什么他最后又愿意把信交给她呢?

“不过就只是一封信而已。”上官皞的语气有某种奇怪的狂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低头在她红艳的唇上落下一吻。“不管你看完信后有什么想法,或是想做什么,我都会紧紧看住你,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我身边。”

这句话,也是一种承诺。

“咦……”练雪看著他,表情有瞬间的呆愣。

好一会儿后,她突然爆笑出声。

“天啊!我终於知道原来你……原来你……笑死我了!”练雪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第一次见识到,原来男人也是很会吃醋的!

“我很好,没怎样。”避开她的眼光,上官皞不自在的咳了几声。

打死他都不会承认自己在吃一封信的醋!

其实这也不能怪上官皞。自从两人交往以来,练雪从来没说过半句喜欢他的话,更别说她还老想著分手的事,也难怪他会有不安的感觉。

“喂!你想听吗?”似是看穿了上官皞的心思,练雪顶了顶他的肚子,贼贼地笑著。

“听什么?”他挑著眉回望。

“你想听的那三个字呀。”

“哪三个字?”他装死不肯承认。

“你的表情好像很不想听,那就算了。”练雪从他腿上站起来,往外走去。

“喂!我又没说不想听!”上官皞赶紧追了出去。

“但是我不想说了。”第一次占上风,练雪彻底体会到“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美妙之处。

“但是我……我想听。”

“改天再说吧。”

“不,我坚持今天。”他拉住打算上楼的人儿。

她的改天,谁知道是哪一天!

万一是二十年后怎么办?

“老实告诉你好了,其实我早就对你说过了。”那三个字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说出口,她还重复说了好几次呢。

“骗人!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么具有纪念性的一刻,他应该一辈子都记得才对。

“那就是你的问题喽。”练雪耸耸肩,一副不干她事的表情。

其实她知道为什么他会没有印象,因为……她是趁他睡著时说的。

但她才不会告诉他咧。

被他欺负了这么久,总得找个时间让她欺负回来吧?

反正,终有一天她还是会再对他说一次那句话的,只要他“慢慢”等,一定会等到的。

“喜欢你,在我感受到你的温柔时……”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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