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夜风带着一丝丝凉意。
夜雾降在月色初开的桃花枝头,花瓣上凝了一层露似的美丽。
晚风徐徐,将院子里早开的桃花送出淡淡的冷香,那唯一单枝的桃花树,其树枝顶端含着一朵朵饱满的桃花蕊,有些已经迫不及待的微微笑开了。
腾翔国的将军府内,那扇镂花的窗棂里,传来这么一段低低的窃语声!
“小姐,你确定要这样做?”说话的人声音有些抖颤。
她害怕东窗事发之后,她会被老爷剥皮。
“笨桃子,都已经到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想后悔?”声音的主人不容人打坏她的兴致。
“可是——”
“没有可是,别吵到爹娘了,他们就在花园外……”
她压低嗓音后,看见月光下那对相扶而行的身影,露出慧黠的笑容,然后轻轻地吹熄桌上的油灯,蹑手蹑脚推开房内后扇的窗,小心翼翼的用笨拙的姿势由窗口爬出去,还不忘再回头将窗扇掩好。
而在这边的韩石将军与韩夫人则浑然不觉的在花园内赏花,夫妻两人结缟十六载,虽仅得一女,却无碍夫妻间合睦相处的情感。
“前些日子,我们的女儿又为老爷子添乱了。”韩夫人趁着难得的闲暇,与夫君话家常。
韩妤绫是韩家唯一的掌上明珠,个性自小就如韩石将军般好强不服轿,且在体内更多了些叛逆骄纵的因子。
讲到这个唯一的心头肉,韩石将军眉间的悬针纹浮起。
这个女儿的任性可是出了名的。
生为女子,她除了那张貌似桃花的容颜,脾气更是一等一的娇,几次游街嬉戏,免不了结识些京城内的皇族贵戚,可是因为她的脾气倔强,无意间得罪了不少人。
像是前些日子,她才将太宰府里一名公子的近亲给摔瘸了一条腿,那事情都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仅是单纯的对她下达禁足令,表面上看似惩罚,其实却是为了保护她,不想让她涉入政治权谋的漩涡里。
当今皇上因为病体孱弱,早已将国家大事的重责摊分给他的两位兄弟。
由季亲王代掌国事、瑞亲王掌理国家经济命脉。
也因为韩石体认到如今政事上的无常,足以他曾在一次的官员聚会中酒醉自嘲,说自己虽身为大将军,却在此太平盛世中只能训练小兵,成为皇宫御殿中的护卫军统领,毫无被尊重的价值,叹言枯朽之身已无用武之地。
想到这里,韩石将军就不由得深深地叹气。
“我罚绫儿禁足一个月不能外出,前两日她遗哭哭啼啼的,让我痛斥了回去,今日一整天却不再见她走出房门,想来定是还对我这个爹心存埋怨吧?”
韩石将军也明白,禁足的命令对生玩的妤绫来说,简直跟把她给丢进大串里一样难过。但是,为了不要再让她到外头惹事,让人有借口对韩家生事,他也只能狠下心对待疼如心头肉的宝贝爱女,漠视她对自己的控诉。
犹记得前两日,他才装病推托,拒绝了瑞亲王的邀宴。
他不是不知道,现今朝内人皆在季亲王与瑞亲王之间选边站,像他这样手握军符、身负戍守京畿要职身分的人,若是贸然的与任何一位亲王有所牵扯,那么他相信往后的麻烦定是更多,所以他又怎么可以不更加谨言慎行?
了解夫君身在朝堂的无奈,韩夫人幽幽一叹。
想起他们的女儿,打从昨晚便抗议似的不进半颗米粒,着实让她紧张了许久,所幸晚上再送去她亲自烹调、女儿爱吃的几道菜后,终于让妤绫不再任性的将晚膳给吃光。
“绫儿这孩子就是太任性了。”
懊怪她这个娘宠坏孩子吗?韩夫人不禁暗暗反省。
韩石将军一张刚毅的脸上透着唯有私底下面对娇妻。才会显现出来的硬汉柔情。他伸出手,轻揽爱妻的肩,语调颇有怜惜之意,“谁教我们就仅有绫儿这个孩子,不疼她要疼谁啊?”
言下之意,颇有将女儿惯坏的罪魁祸首也该算他一份的意思。
韩夫人听出夫君的语意,一抹微笑泛开,算是不再追究是谁让女儿落得如此难以管教。
望着已然熄了灯火的房门,心里暗付他们的女儿竟会在戌刻便入寐,颇为不解,便想入房看看妤绫是否熟睡。韩石将军无异议,守在房门外让韩夫人入内。
看着爱妻在房里点起了晕黄的灯火,才在心里想着爱妻过子敏感,就听得一声讶然的尖叫传来,心口一紧,急忙窜入房内,却见到房中的衣物零乱的散了一地,这才知道他们的女儿给他们来个跷家失踪记,而且居然连贴身丫鬟春桃也给带走了,这下子韩石将军可是真的气坏了。
彼不得已是夜半时分,紧急下了一道密令,就算将京城翻掀过来,也要将他的女儿给找回家。
而韩石将军也从未想过,因为他曾经的醉酒失言,再加上其女这么一离家,竟提前引爆腾氏宫廷中的波涛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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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间,随处飞舞的桃花正式宣告蛰伏的春神自沉眠中苏醒。
霪雨霏霏、撩人逦思的春色,扫尽冬日的寒霜,春花弄影,喧闹的粉红色桃花不甘寂寞的展示其婀娜的姿容。
远在京城数百里之遥的桃花村,因为这个时期桃花开得正茂,村里的人顺应时令,在每年的三月便会举办桃花盛宴,吸引许多的外来客。
在人潮熙熙攘攘问,有这么一对粉雕玉琢的俊面公子,正站在一虑卖着胭脂水粉、银钗发饰的摊子前低声说笑,瞧他俩皓齿朱唇、俊俏非凡的脸孔,不知迷煞多少待嫁女儿的目光。
那名身着水绿色服饰、做书僮打扮的仆役,冲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精致筛物,自喉间发出了雀跃的赞叹声;“哇!小姐,你看这个发簪好漂亮啊!是不是一点也不输给京里头那个刘三子所锻的簪子?”
她所提的刘三子,正是在腾翔国里专为腾室皇族锻造美丽饰品的御用匠师。
听到书僮这么唤,韩妤绫手拿折扇,毫不客气地敲上书僮的脑袋,恶狠狠地警告道:“听清楚,我是韩少爷,你嘴里说的什么小姐,她现在正被她爹爹罚禁足,还关在家里出不了门,你这丫头,一路上提醒你多少遍了,还老是给我叫错。”
春桃听出她家小姐的语病,她皱着眉嘟囔着:“这里哪来的丫头?我怎么都没看见?我只知道我刚才说的那个小姐自己要逃家不说,还硬是把我这个小桃子给拖下水,这下回家不被老爷剥层皮,我就真该上菩萨面前感谢弛对小桃子的眷顾。”
“坏桃子,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我这个做主子的好心。”韩妤绫说着又用折扇赏春桃一记,“如果那日我没有将你强行带出门,你想,若是你留在府里,爹爹可就会放你好过?”她可是为她好耶,不领情也就罢了,可别不识好歹。
一边揉着被敲的额头,春桃好是委屈的跺着脚,跟在韩妤绫的后头走,继续逛着桃花村内的市集。
“这不一样啊!如果是小!”春桃话到嘴边,猛然咬住舌尖,对了,她们现在可是着男装,要称少爷才对。“小……少爷就乖乖听老爷的话,不要随意在外边惹是生非,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春桃算是服了她这个主子,一般宫家小姐哪个不是遵循严谨的家规,行事得体、仪态大方端庄,可这些在她家主子身上却全然见不着。
韩妤绫本想回头训念春桃两句,要她别再给她找经念,却在卖豆腐脑的摊前被老板拦下,那名发色泛灰的中年老板硬是嚷着要她们各吃上一碗,还猛拍胸脯保证自己卖的有多好吃。
将手里的折扇打开,优雅俊美的气赞马上就吸引了过往人群投射而来的注目礼,但韩妤绫可全然不在乎,还在老板面前要求多放些冰镇过的糖水。
韩妤绫澄澈灵活的大眼望着那碗里白女敕的甜。叩,她收起折掘,指着豆腐脑警告仍想抱怨的春桃。
“你再多说一句话,这碗就不让你吃。”
春桃顿了下,也许是因为卖豆腐脑的老板笑容太殷切,让她顾不得再与主子拌嘴,总之,接过那碗镇过凉水的甜品,这一对主仆便这么开心的吃了起来。
而另一边,却有三个男人正屏气凝神的注意着这一对女扮男装的主仆。
“丁大哥,你确定那两个人就是我们这次的目标?”小刀子以为他们这次要绑的是两个“女人”。
丁慕寒没有回答,沉静的眼锁住那扬扇轻笑的猎物。
打从接到密令开始,一路上他们循线追踪,原以为光是找人就得费番工夫:没想到目标实在太显着了。
看眼前那对主仆,即便做男子装扮,言行举止间仍是月兑不去女子的娇态。
尤其是那位做书生打扮的主子,看她拿着锻金簪子在手上把玩,柔如白脂的细致肌肤在阳光下透出一种瑰色的美丽,只要有点观察力的人都该轻易察觉出她们的扮装,而小刀子的提问也只能证明,年仅十五的他江湖阅历浅,还需磨练。
“慕寒,我看那个老板的眼神不对。”元仲将自己的观察告知。
“瑞亲王的动作真快。”不止是老板有问题,就连在路上行走的那位佝凄拄杖的老头,眼神也未免犀利得过分。
变化在讨论间发生,那对主仆在喝完那碗豆腐脑后,身形开始微微摇晃,韩妤绫察觉有异,伸出手,口齿不清的指着老板,似乎在骂些什么。
看到她眉眼间蕴含的那抹愤然,丁慕寒只觉得胸口一阵的郁闷,他将此刻浮上的情绪解读成不满自己的猎物遭人染指。
向身边两人使个眼色,丁慕寒一马当先飞掠了出去,恰好一臂伸出,揽住那颓倒的身躯。
她的体态玲珑,腰枝单手可握,即便着男子宽松的衣衫,仍是掩不住女子应有的妩媚之态,有那么一瞬间,丁慕寒甚至疑心自己是否冒犯了她?毕竟她可是将军之女,然而他心中的那点犹疑,马上就被怀中女子昏迷前的一句话给泼醒了。
韩妤绫只觉得整个人虚软无力,脑袋一片空白,眩晕的感觉占据她全部的思考能力,在她即将陷入昏迷时,却莫名其妙的跌入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
她勉强撑开眼,瞅住眼前那张模糊的脸孔,唯一捕捉到的是那个男人有双沉静无波的眼睛,他盯视着自己说了一些话,可是她什么也没听到。
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在她中计之后出现?下意识里,她只晓得要保护自己,她在男人试图弯下腰将她抱起时,伸出手想推开他,可是她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仅能用尽剩下的力气狠狠地瞪向他,然后自虚软无力的唇中吐出一句话!
“你……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黑暗席卷她全部的知觉。
而紧蹙的眉心说明丁慕寒听明白那句话后,心中有多么的不愉快。可是一向喜怒不易形于色的他,仍是面无表情的将韩妤绫抱在怀里,指挥着小刀子还有元仲将春桃顺道扛走,于是一连串的逃亡与爱恨情仇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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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中,韩妤绫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正看着她。
身体的不适让她睡得极不安稳。
这时,有一双大手温柔地抚过她额前的发梢,指尖掠过她的脸颊,他的抚触具有安抚的效果,很快地韩妤绫醒了。
睁开眼,落入眼眸里的是一双深沉若海的瞳眸,那眼神带着距离,冷漠的神情几乎将他眸间淡淡的柔情给抹去,也让韩妤绫怀疑,刚才那令人心安的感觉是否全是错觉?
疑惑着那冰冷的温柔何以会出现在那双眼中,长睫眨啊眨的,欲唤回混沌的思绪。
“你是谁?”思索着记忆中的脸孔,印象中她并不识得眼前的他。
他看起来外貌清俊,但神情冷淡。
眉宇轩昂、利眼如剑,那双冷然的眸子静静地定在她身上,眼神耐人寻味,好像在想些什么,偏又捉模不透他的想法。
只见他微敛眸子,错开她此刻眼中的疑问,转身取了一些清水递给她。看她一脸警戒的盯视自己,他扯动唇角,低沉富磁性的嗓音软软送出,“喝点水吧!”
韩妤绫瞠大灵活的眼,满脸戒慎,注意到自己身处的地方,好似一座破败的庙宇,鼻端所嗅闻到的尽是潮湿发霉的味道,她反感地皱眉;而她的反应则尽数落入丁慕寒的眼底。
黝黑的眸子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他忽地伸出手臂,以在不弄痛她的前题下将她扶起身,并将水喂进她的嘴里。
就算韩妤绫本意并不想接受,可是慑于丁慕寒沉稳而强悍的眼神威胁下,她仍是被动的喝下了水。
也就在同时,四肢所传来的无力与头痛欲裂的知觉,刺激着她迟钝的记忆,她用手支着额,勉力推开丁慕寒的手,月兑离他的怀抱,冲着眼前的他就是一阵数落与责问。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用那种卑劣的手段对我下药?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说到这里,马上又想到春桃,她两眼四处梭巡没见到人。心底涌生的恐惧与不安让她怯懦了起来。她不住的想往后退,直到背脊靠上身后冷硬的泥土墙,这才停下,双眼骨碌碌的瞪着他瞧,神情惊惧得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春……春桃呢?你……你没有对她怎么样吧?”
听出她喝过水后,原本略为嘶哑的嗓音呈现富元气的清脆,他紧抿的嘴角流泄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明白,要她一下子接受陌生人委实勉强,更何况事情的原委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讲明白的。
“她没事,你可以放心。”他淡然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那双黝黑的眼仅是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瞧。
韩妤绫被他那深邃的眸光瞧得心口发热,她轻咬着唇,以兴师问罪的眼神瞪着他,“你到底是谁?你绑架我有什么目的?”
他看着她,深黑的眼瞳有着不易显露的轻笑,口气徐缓,“我是季亲王的人,奉命在这段时间权充你的保护人,还有,我必须让你明白,我不是伤害你的人,而且我更必须严正的声明,药不是我下的,我所接到的命令就是找到你,并且保护你,将你完好无缺的护送回京。”
韩妤绫眼中仍是盛满怀疑,“季亲王?”
空白的思维开始因他的话而慢慢运转,仔细观察眼前的他,淡然的双眼与稳重的气质,让韩妤绫即便心里惴惴难安,仍是勉强的坐直身子,算是为自己撑起一丝不起眼的傲气。
丁慕寒看着眼前的她害怕的模样,一向冷漠的心底竟没来由的产生想疼怜她的。
他不想见到她那张惶恐的表情,他想要保护她,虽然这毕竟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像是为了要安抚她,也像是为了要证明自己的身分,他自怀里掏出一块玄色的铁质令牌让她看。
她清楚的看见那块令牌上头烙有一个篆体的“季”字,她知道那是代表季亲王的令牌。
腾季阳,是季亲王的名字。
腾瑞夫,则是瑞亲王的名字。
就算看了他所谓的信物,韩妤绫仍是不明所以,一来,她虽是生在宫宦之家,可是朝堂之事她爹爹可从来也末对她提过,所以就算看了令牌,她仍是辨不出真假。
“我与你口中所说的那位季亲王并不熟。”她点出问题所在。
“我的职责只负责将你带到季亲王面前,其它的,等你与亲王见过面后,便有答案。”知道她的不信任,他依然不气馁的解释着。
他的口气很冷淡,甚至还带点寡情的味道,这个时候的他与适才初醒时,她自他眼眸中捕捉到那一闪即逝的柔情泓光大相迳庭。
轻轻地吸了口气,暂时撇开心底对他如此疏离的态度所生的不悦,她开始细思他所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实。
首先,她所想到的是,她不了解为何季亲王会想见她?更何况若真要论政务之事,也该是去找爹爹才是啊!
思及此,她浅抿着唇,将目光自他的身上移开,神色僵凝地否认,“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更不知道谁是季亲王,你该要放我离开的。”
听到她的否认,丁慕寒并没有太意外,他明白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所以他仅是平静地挑了下眉,眸光一瞬也不瞬的望着犹着男装的她。
原本藏在儒巾下的乌黑秀发凌乱地披散在胸前、肩侧,见她双瞳翦水、粉面朱唇,丽质天生又是名门之后,想必以她正值豆蔻年华的年纪,定是吸引不少惊艳的注目吧?
听季亲王提起,曾与韩石将军之女有过一面之缘,季亲王曾称赞眼前这张芙蓉娇颜下,隐藏着一颗不输其父英气爽朗的好强之心。
好强……是吗?
丁慕寒唇角微勾,看了她一眼,移去目光,正巧看见立在庙门外、神情肃然的元仲。想来他已经将他们目前的状况飞书通知季亲王知晓了,再看庙外一角,小刀子半拉半逗的与那名唤春桃的丫头磨缠,他半垂眸光,再次将目光放回韩妤绫的身上。
“腾翔国大将军韩石之女,韩妤绫姑娘,你听好,今日不管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送进季亲王府,即便你有千百个不愿意,我也只能对你先说声抱歉。你预定的闲游行程因为我的出现必须提早结束,而且我们的目的地就是转返回京。”
丁慕寒的态度很强硬,表明她就是没得选择,必须跟着他走,而且他也把话挑明了,他清楚她的底细,而他也并非认错人,他找的人就是她——韩妤绫。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眼前的男人非但清楚自己的名姓,而且还专断的限制她的自由,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决定她的一切?而且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是要保护她,她又哪里需要人保护了?
他未免妄自尊大得过分!
她瞪着他,一股不轻易妥协的倔强支撑着她,让她有勇气在那双利眼寒芒下做出反击。
“你……休想限制我的自由,我不会跟你去见那个什么亲王的,姑且不论我根本不识得他,更别提我需要什么保护了!”
愈说,韩妤绫愈觉得一股闷火窜烧胸臆之间,她抡紧身侧的小手,藉以表达她不甘受制子人的恼怒。
“你听清楚,我不会跟你回京的,天知道你到底是谁?你说药不是你下的,可是我昏倒时,你就是出现了,这样的你,还凭什么叫我信任?凭什么?”说到末几句,她几乎是用吼的了。
面对几近失去理智、单纯在冲着他发泄情绪的韩妤绫,丁慕寒轻勾唇角,逸出一抹淡笑。
“如果那药是我下的,那么现在的你就没机会在这里跟我争论什么信任与否的问题,这是很简浅的推论,我相信你该明白。”他在试着跟她说道理。
听了他的话,韩妤绫面色怔然。
他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而且她似乎也找不到推翻他的说辞,但……怎么讲?要她乖乖就范?怎么能够?
但是转念再想,要她与眼前的他正面冲突,她料想自己定也是占不到太大便宜,光见他眸光敛然、沉稳有度的模样,就算她再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以她那不成气候的花拳绣腿,若是真的与他动起手来,吃亏的一定是自己,所以她唯一的出路便只剩智取。
心中有了计较,她赌气似的偏过脸,不再看他,反正合计也遗不了,不如省下口舌之辩,先来想想如何离开才是。
而庙外的小刀子很显然的拿春桃没辙,在丁慕寒授意要单独与韩妤绫谈话的命令下,居然还是让春桃给搅和进来。
“小姐,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春桃边说边挤进庙里,挨到韩妤绫身边,而元仲则以怪罪的眼神觑向搔头的小刀子,后者只能两手微摊,抱怨似的喃喃他拿爱哭的女人没办法等话,算是解释他为何看守不力的原因。
丁慕寒见春桃护主,面色沉静,没有半分不悦,他霍然起身,望了下天色,略偏首冲着犹一脸忿色的韩妤绫说道:“如果你已经清楚目前的处境,那么我们就早点出发吧!”
桃花村距离京城怎么说也有百里之遥,就算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少说也要个把时日,更何况现在他还得一边避过瑞亲王的人马,一边顾全眼下这两个不知是否有武功底子的弱质女子,他心知这趟路定是不好走。
在春桃的搀扶下,韩妤绫用忿责的眼怒视丁慕寒,然后站超,一边任由春桃替她整理凌乱的衣裳,并拢上长发纳入儒巾下。她不解也不明白为何丁慕寒执意要带她走,像这样被限制行动的自由,不就是绑架了吗?
“你别以为我会乖乖就范,我不会屈服在你的武力之下的。”
韩妤绫打小就在将军府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几时曾这样仰人鼻息过?身为武将之女,骨子里所有的不就是一身的傲骨吗?
韩家的将门风格可不能因此打折扣,意即该表达不满时,她绝不能落于人后。
听闻身后传来她不满的话语,丁慕寒青衣飘袂的回身面向她,颀长的身躯衬出他桀惊不驯的挺拔,那双点漆如墨的瞳眸看定她。
面对她言语间的责难,他没有辩驳的打算,而他这番看似全然不在乎的反应,看在韩妤绫眼里更是气愤难当。
她自鼻喉间冷哼一声,便拂袖自丁慕寒的身侧走过。春桃见状,自是赶忙跟上。待她俩走后,一直沉默不语立在门外的元仲在丁慕寒也跨出门槛时,伸出手搭在他的肩上。
“不将事情的原委说明白,这样真的好吗?”
他们是奉命保护人,若是一路上韩妤绫给他们添乱,事情不就难办了?
短暂的沉默说明他心中的顾忌为难,他语带无奈,“难道你要我告诉她,季亲王要见她,其实是想藉她钳制韩石将军,不要与瑞亲王在军务上有过多牵扯?你觉得这样子的做法又与胁逼何异?”
虽说季亲王也是不愿行此下下之策,可是碍于近年来总耳闻瑞亲王拿公帑做掌军务,甚且多方还人想拉拢韩石将军,为了不让韩石将军做出有违君臣之礼的决定,所以才决定介入插手。
这些事丁慕寒皆明白,也了解季亲王的苦心,所以就算这件任务有多难办,他也打算一肩扛起。
自小蒙受季亲王的教养之恩,打从五岁被卖入季亲王府为奴,却在季亲王的拔擢之下,卸下奴者身分得以习文学武,在季亲王府里充任武训之职,这份恩泽就算要他牺牲性命,他也是毫不考虑就去完成的。
了解丁慕寒的顾虑,也佩服他的思虑之深,元仲心下暗忖,当初独排众议,力保丁慕寒成为这次任务之首,果然是对的。
虽然他的年纪虚长丁慕寒两岁,论武艺也绝不在丁慕寒之下,可是论心思就远不及他的细密了。
未及再思索下去,一行五人便这么往桃花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