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婧一时被沈若愚的气势吓得愣在原地,她从没见过他也有据理力争的时刻。
“万一判断失误,损失的是公司的利益,是一千多个员工的利益,你觉得自己能够承担吗?你对得起他们对你的信任吗?”
“我……”袁婧的态度明显软化下来,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冲动。
“公司的事就交给李秘书吧,她能行的。”沈若愚又恢复到一如往常的温和,令袁婧不禁疑惑刚才声色俱厉的是否另有其人,“很久没到游乐场玩了,今天就当你陪我好了。”
明明是他陪她,却还要顾及她的面子和感受,果然是这笨蛋的风格,袁婧会心一笑,“好吧,工作了这么久,放自己半天假当犒劳好了。我先和韵琳交代一声。”
“好,我去买入场券。”
“那边有云霄飞车,我们快去。”袁婧像小孩子似的向摊位跑去。
已经累得抬不起腿的沈若愚愁眉苦脸道:“还玩?已经玩了不少了,经理。”
“若愚,快点,就要开动了。”坐在飞车上的袁婧向底下的沈若愚招呼道。
“来了,来了。”死就死吧,今天他是舍命陪君子。
堡作人员再次检查了游客的安全措施后,飞车缓缓开动了起来,相比起袁婧的期待和兴奋,沈若愚的脸色越发僵硬,“经理,我忘了一件事。”
“什么?”飞车已经进入正常轨道,耳边的风已把袁婧的长发吹起,她正准备着随时随地地尖叫。
伴着飞车冲入最高点又将以最快的速度俯冲,耳畔的尖叫声连连不断,沈若愚的呐喊是如此的悔不当初:“经理,我恐高啊!”
从云霄飞车上下来,袁婧一路搀着早已如软脚虾的沈若愚,见他的双脚还在打颤,她关心道:“你没事吧?恐高的话怎么不早说呢?”她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勉强他了。
“我以为自己可以的。”他实在不想扫她的兴,“没什么,我感觉好多了。”
“真的?”袁婧怀疑道。
“嗯。”沈若愚肯定地点头。
“好啊。”袁婧露出魔鬼的笑容,“那我们就回去再坐一次吧?”
见沈若愚惊恐地睁大双眼和嘴巴,袁婧失笑道:“开玩笑啦,走,那边有排座椅,我们过去休息会儿吧。”说着便把他扶到一边的长椅坐下。
冬天的夜总是来得特别的早,游乐场早已是灯火辉煌,仰天望去,黑丝绒般的夜幕中间或点缀着几颗繁星。
“看什么呢?”见状沈若愚也抬头望去。
“你看。”袁婧举手指向东边,“那颗星星很亮。”
见空中只有零零散散五六颗星,沈若愚笑道:“在我家乡那边抬头就能看到整片的星空,不过在城市里能看到星星就已经不错了。”
袁婧对上沈若愚的眼,“真希望能亲眼看见。若愚,今天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沈若愚傻傻一笑,“开心就好。”
“你不问我先前为什么不开心吗?难道不想知道我和杜文翰到底什么关系?”
沈若愚沉吟了会儿,抬头望着她道:“我现在问还来得及吗?”
袁婧始料未及地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你会说‘不强迫我’或者‘你要说我不必问,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没有用’之类的话呢。”
“经理,你以为是背电影台词呢?”沈若愚委屈地噘起嘴,“再说每个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我如果说不想知道摆明是在骗人。”
袁婧轻轻地叹了口气,若“他”也似眼前人这般老实,即使有点愚笨,不似如今精明甚至不择手段,他们便会幸福得多吧。人越聪明越不知足,心不足则贪,贪不足则生悲。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我和杜文翰是大学里的同学,后来彼此爱慕就成了情侣。我们有着共同的志向就是要在商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我们也曾梦想过两人的将来,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袁婧看着来来往往的情人们,不禁也为当初的浓情时光唏嘘不已:“还记得那个音乐盒吗?他知道我喜欢,特别托人从德国带来的,那时我们都没有钱,那是他一个月不吃早餐省下的。”
“那你们后来怎么会变成、变成……”沈若愚实在不忍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袁婧一声轻笑,“仇敌?”
“因为当我们都对将来有了明确的目的时,两人不但没有像其他情人一般因为毕业而分手,反而更加坚定地走了下去。两人更是双双进入嘉丰集团工作,更让我们兴奋的是我们就在同一个部门,这样即使经常加班没有空暇时间却也能不时地看到对方了。我们也一直以为这便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厚礼,很多年后我才发觉那只是个诱惑,一个陷阱而已。”
见袁婧的眼中竟含着泪花,沈若愚将手帕递上,“经理。”
袁婧摇了摇头,并未去接,用力地眨了眨眼将泪水眨去,“我不会再哭了,眼泪早就在三年就流干了。”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已察觉到事态的发展进入关键的沈若愚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到嘉丰的头两年,我们都因为工作表现突出而纷纷得到了提拔。可以说在事业上已小有成就了。照理说我们应该更加相爱,但我日益感觉到他正一点一点地疏离我。虽然如此,我还是一直为他找借口来安慰自己,告诉自己他只是工作太忙的缘故。
“直到企划部的经理突然车祸住院昏迷不醒,上天的捉弄才正式拉开了序幕。上级决定在我和他之间选拔一名来接替经理之位。其实我根本无意与他竞争,他也有足够的实力能够取胜,但他不能允许一丁点意外的产生……”
“他要你退出这场争斗?”沈若愚猜道,随着袁婧的摇头他的疑惑更甚。
袁婧平静道:“他要我辞职。”
“怎么可以这样?”沈若愚紧握的拳头一拳砸在椅子上,激动的行径惹来保安的关注,“经理,你竟然答应了?”所以她如今才会跳槽到盛隆?
“我开始也很犹豫,也完全没有意料到他会提出如此自私的要求。但是他反而不再提及此事还自责起来,他说要靠真正的实力来赢得这个职位,也为此整日整夜地修改方案,终于有一天他病倒了。我望着他惨白的脸,终于决定成全他。他听了之后坚决反对,但我执意如此,他也只能由着我去了。当时,他抱着我做出承诺,要照顾我一生一世。”
“经理,虽然你放弃工作很可惜,但是这也算是大团圆结局了。”沈若愚想不出为什么大团圆会闹成今天的势不两立呢?
袁婧无奈地摇头,“当初我就和你一样天真,觉得能够陪伴在爱人身边是无比的幸福,就算让我放弃整个世界又如何?但是……”她紧握成拳,指甲嵌入了掌中,刺痛感一如往昔。
“他反悔了?”沈若愚再次激动起来。
他的紧张反而令袁婧笑了起来,一拳轻击在他的左臂上,“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没事了啦!”
沈若愚毫不隐藏的怀疑之色令袁婧再次举手投降,“OK,我老实交代,我刚才看到他确实有想把他剁碎喂狗的冲动。不过我怕狗吃了不消化,动物保护协会的人来找我,才没下手。”
“不是因为机场的人太多吗?无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吧。”
袁婧愣了半天,然后笑到直不起身,沈若愚关切的声音不停在耳边萦绕。
“不好意思,呃,实在是……”袁婧调整好气息抬头望着他,但一看到他的一脸正经不禁又是“扑哧”一声,“呵呵,我实在没想到你会开玩笑,所以没做好准备。”
“我讲的……真有那么好笑吗?”沈若愚不记得自己之前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袁婧摇首道:“就是因为不好笑。”
“不好笑?”那她还笑得那么欢?
“我们回去吧。”
“哦,好啊。”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笑话真的好冷。”
“有吗?”
“没有吗?”
“有啊!”
“但我不记得有。”
两人沉浸在欢闹的游乐场中,玩着周星驰电影中的对白游戏,不亦乐乎。道路两边的欧洲复古街灯将两个快乐的身影拉扯得冗长,不远处喧嚣的旋转木马还在放射着绚丽的霓虹,照耀在两张生动的脸庞上。
谁都不要去在意过去的点滴,时光会把一切疼痛停留在城市昨日的尘埃中,等到哪天连回忆的都激不起。那天,她相信不会太远。那天,她要举起香槟再和这个傻小子一起庆祝。
“不是,经理我是说我有讲过笑话吗?”
“哈哈……若愚。”
“嗯?有!”
“你好可爱。”
有人搞不清状况地愣在原地,看着脚步轻盈的袁婧渐行渐远。
“啊!若愚,我想起来了,鬼屋还没玩呢!你怎么走得那么慢。”
沈若愚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提着衣领往前走,“经理,你不是说要回去吗?”
“我看下指示图,找到了,就在这条路尽头左转!”某人直接把废话过滤,“若愚,我们快过去吧。哈,现在天色暗了,应该会更加恐怖刺激吧。”
“经理,不要啊。你真的说过要回去的,我可以发誓。”
“若愚,放心,我会让你扮英雄,在我前面带路的。听说这个游乐场的鬼屋新增了真人扮演的版块哦,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期待啊?”
谁来,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