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正是莺飞草长时,向来风光秀丽的临州城内散发一派生机盎然。
纳兰府,后园。
晌午时分,头顶亮晃晃的艳阳晒几分热意,纳兰府最偏僻也最凉爽的角落里多了些小小的身影。
靠近湖岸边,几个年岁相仿的小女孩在树荫下纳凉。
居中坐着衣妆打装最为华贵的,显然是个小主子,另外几个丫头模样的只是站在一旁侍立着,众星拱月一般将她簇拥在树下,神情极是恭敬。
小女孩约莫八九岁年纪,一张小脸生得粉女敕细致,漆黑柔软的长发梳成两个精致抓髻,繁复却毫丝不乱。虽然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但小女孩的坐姿仍然极为端庄,身上的淡粉色裙衫层层迭迭铺开,两只小手规规矩矩的搁在膝盖上文雅交迭。
很显然,小女孩应是个良好教养下的小小淑女。
此刻,她正表情平和的欣赏着面前景致。
纳兰府的湖水向来清澈明净,岸边不时有片片花瓣随风飘来,飞舞在湖面上,煞是好看。
“小青,我觉得有些热,妳去屋子里头把那扇子拿来。”细细软软的声音响起,小女孩的稚女敕中也显露出些许属于主子的矜持。
“是的,小姐。”叫小青的丫头对着小主子一躬身,马上转身快步向花园另一头走去。
纳兰府占地很是广阔,这个地方离小姐住的园子又远,她生怕扇子拿得慢,热坏了小姐可不得了。
不过话说回来,今儿个太阳虽然大,可也还没到需要打扇的地步啊,更何况,树荫下可是阴凉得很呢!小青心里奇怪的想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把疑问抛到了脑后。她只是个丫头而已,小主子要她拿什么她当然就得去拿,不该有任何的质疑。
一双大眼看着小青走开,小女孩安静的脸上似乎划过一丝笑意,很轻也很淡,快得几乎没有人能够注意到。
眨了眨眼,她又对站在身旁的另一个丫头道:“小月,我想喝妳昨晚做的冰镇桂花酸梅汤,妳去盛一碗来吧。”
“是,小姐。”小月连忙一躬身,开开心心的转身去取。呵呵,小姐现在想起她做的酸悔汤来,那就是表示喜欢喝她做的东西了!
“嗯,小柔,我想在这里看一会儿书,妳去把我书房里那本书拿来。”眨着明亮大眼,小女孩又派走一个丫头。
这样,没有一会儿工夫,小女孩身边的丫头便一个一个的让她以这样那样的要求打发了去,最后树荫下只剩下了她孤身一个。
流水潺潺,花木幽静。
转头向四周看看,小女孩慢慢站起身来,裙衫轻摆,向一侧院墙边走去。
纳兰府中珍宝向来不少,为了防盗,围墙当然筑得又高又厚实,全是用一块块坚硬青石垒成,沿墙种着无数棵粗大香樟树,有不少蓬勃的枝叶伸出墙外去。
人说暴发户都是树小墙新,纳兰府这种有家底的富豪,自然是树老墙旧了。
抬头看一眼高大石墙,小女孩的脸略微皱了而皱,原本矜持的神情忽然慢慢卸下,两只明澈大眼中闪过一道近似于顽皮的光亮。
然后,一撩轻纱裙襬,竟伸出手脚向墙边的一株高大樟树攀去!
天哪!这还是刚才那个文雅端庄的小淑女吗?
两条细细的手臂拚命向上探,两只小脚从裙下伸出勾住树干,半挂在树上使力攀援的小身子十足像只猴子!
再漂亮再可爱的小猴子爬树,姿势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所以衣袖卷起、裙襬凌乱的小女孩显得非常狼狈,让府里任何人看到只怕都会惊声尖叫,不敢置信。
因为,纳兰府年方九岁的大小姐纳兰怜黛,可是以乖巧懂事嬴得每个人赞赏的,不但知书达礼,更是出了名的文雅宁静。
可惜,看起来淑女只是她的表象而已。
真正的纳兰怜黛,恐怕会吓掉人大牙,包括她亲生父母。
用力……再用力!
真是气人!没事砌这么高的围墙做什么?难道是预料到她会偷溜出府吗?
一边发牢骚,怜黛一边手足并用的使劲向上爬,小小软软的身子在粗壮树干上扭动着,像条超大毛毛虫。
加油啊!爬上去,就可以溜出府去玩了!
四周静寂无人,怜黛娇美的小脸看来古灵精怪,显露出其真实面目。
正当她爬到一半,气喘吁吁中途休息时,墙下忽地响起一个轻轻的询问声。
“小姐,妳在做什么?”恭敬而有分寸,应该是属于某个丫头的。
怜黛秀气的眉毛顿时一拧,扭头向下看去。
树下正立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小丫头,清秀的小脸仰起,定定看着自己。
“小柔?妳不是帮我拿书去了吗?”怜黛懊恼撇唇,看着树下丫头满脸的不赞同。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每次她的偷溜计画都会被小柔识破?
“小姐,奴婢走到半路忽然想起小姐没有说明要哪本书,所以踅回来问一声。”语气平静,小柔好像一点也不奇怪她现在的样子。没办法,任何一个丫头看多了小姐的真面目,相信都会习惯。而很不巧的,她正是这个有眼福的丫头。
事实上,她是再一次识破了小姐的偷溜计画才踅回来的,因为她深知,在老爷尚未点明要检查课业的情况下,小姐是绝不会碰任何书本的,这会儿又怎么可能真的想看书?
爬树偷溜、钻狗洞偷溜、藏在厨房运垃圾的木桶里偷溜……
小柔实在已经记不起来,自从她两年前进纳兰府伺候这位尊贵的大小姐以来,看到过多少次精彩场面了。
“小柔,这次妳就当没看到好不好?我保证,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险险的用双脚环住樟树固定身子,怜黛努力的抽出两只小手掌合在一起,满脸诚恳的向小柔保证。
“小姐!妳别放手啊!”看到怜黛的高难度动作,小柔尖叫一声,马上跑到树下张开双臂作高空接物状。
“嗯……那小柔答不答应?”狡猾一笑,怜黛瞇起眼,非常满意自己制造出来的惊险效果。
呵呵,苦肉计加威胁,很有用的哦!
当然,她其实非常非常的小心,绝不会笨到真的摔下去。
“答应答应!小姐妳抓好等我啊。”小柔只得一个劲的点头,清秀小脸上出现无可奈何的神情,然后衣袖一挽,也作猿猴状的向树上爬去……
她的命好苦啊!一边爬一边叹,小柔简直欲哭无泪。
为什么每次逮到小姐的都是她?为什么每次陪着小姐偷溜出府的都是她?想当然耳,今天回府后挨骂挨板子的又只会是她了。
谁让她不放心小姐一个人上街呢?
经过一番艰苦的攀爬,怜黛、小柔主仆二人终于安然落地,站在了纳兰府的围墙外头。
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浚乱的头发、皱起的衣衫,以及手脚上的无数细小划痕。
还好纳兰老爷有钱,不管是小姐还是丫头,身上衣裳的质地都非常好,才没有磨破几个大洞。
怜黛抚抚头发,再拉拉衣裳,稍微整理一下后倒也不算太狼狈,又回到了娇女敕贵气的千金小姐模样。
“好了,走吧!”昂首挺胸转过身,小手极有威严感的负在身后,怜黛满脸快活笑意的当先向前走去,方向是临州城内最繁华最热闹的街市。
一边走,粉润的小嘴里一边还不住嘀咕着些什么,细细一听──
糖葫芦,我来啦!芝麻糕,我来啦!三丁包,我来啦!
原来全是吃的!
怜黛身后,小柔亦步亦趋的跟随着,满脸的无奈和认命。
老天保佑啊,她一定要看好小姐,千万不能把她弄丢了!
当然,事实上是小姐把她丢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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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州城里,最繁华的当然要数福全街了。
宽阔的麻石街道两边各种店铺,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总而言之,只要是你想得到的,在街上必定能寻得出来。
怜黛笑咪咪的一路走一路看,小小的身子灵活穿梭在人群中,简直是如鱼得水。看到什么好吃或者好玩的,便停下脚步直接买下,干脆得吓人,乐得那些店面掌柜个个阖不拢嘴。
临州首富的千金嘛,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当然用不着讨价还价那一套。
可惜就苦了身后的跟班丫头小柔,没一会儿工夫,手里已经捧得满满一堆,小小的身子和大堆的玩物吃食快要不成比例。
不能怪她啊,纳兰府的大厨虽然是花费重金从京城的天香楼请来,可做做名贵大菜还行,这些个市井风味小吃就没本事弄出来了。想她怜黛大小姐吃那些山珍海味许多年早就腻味透顶,也只有看到这些府里没有的东西才会两眼发亮一下下。
哪里热闹就往哪里走,是怜黛逛街的第一大准则。好不容易才能出府一次,她怎么可以不充分享受拥挤的乐趣?
可惜,跟在众高大路人身后,怜黛的个头小得有些可笑,视线不住的被挡掉。
还好人们见她年纪小小却衣饰华美,身后还跟着个清秀的小丫头,倒也不敢大力挤撞她免得得罪大富人家,也免去她被大脚踩扁的命运。
放眼望去都是背影,怜黛有些懊恼的皱起眉,正考虑要不要冲出人群改焕方向,前头的几个大个子忽的往两边一分,留出一条空隙来。
咦?难道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求?
怜黛一怔,还没等她喜上眉稍,已经发生了一件非常非常严重的事情。
她的脚……那只穿着小小的、精致的,贵重的绣花鞋的右脚,居然被一只突然出现在地上的手按住了!
当然,人手是不会从石板路上平空长出来的。
瞪着那只乌黑油亮,污秽透顶的脏手慢慢往上,怜黛看到了一个干瘦骯脏的小脸。
和全天下所有最热闹的场所一样,人越多店铺越多的地方,叫化子也就越多。
现在福全街的街心,就有这么个小叫化趴伏在地上。
一头乱发蓬松像枯草,几块破布勉强披挂在身上形成洞洞布袋装,总算是遮掩去一些重要部位,聊胜于无。而那条伸出布袋外的手臂,瘦得简直只剩下皮包骨头,直接叫干柴还恰当些。
好像是逮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小叫化牢牢抓住怜黛的绣花鞋,力气大得居然令她挣不开,还抬起头直直的盯着她!
虽然全身上下骯脏不堪,小叫化的一双眼睛倒还算黑白分明,年纪和怜黛差不多。
弯弯的眉毛略微拧起,怜黛小巧的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瞪住小叫化,脸上的神情一时间却没有怎么变化,看不出有多少恼怒。
可是,怜黛的心里早已经炸开了锅。
她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骯脏,这么嚅心的小孩!居然还敢用那只鬼手抓着她的鞋子不放?这到底是讨饭还是要胁啊!
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脚发怒实在不是她纳兰大小姐的作风,那样会有失她的尊贵身分,更会有损她的完美形象,所以她得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来“帮助”一下地上的小叫化?
停止抽脚挣扎的动作,怜黛开始认真且专注的思考起来。
路上行人走过,纷纷投去好笑的目光。
一个是脏不溜丢的小叫化,一个是粉妆玉琢的娇小姐。
一个趴着,一个站着。
怎么看怎么不协调的两个小孩,偏偏还旁若无人的四目相投,怎不让人忍俊不禁?
就好像是看到了一朵鲜花与一团烂泥的组合!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好人有好报啊……”看怜黛的小脸上没有露出厌恶神色,小叫化似乎壮大了胆子,开始哀求起来。
他已经两天没有讨到东西吃了,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美丽精致得好像天上仙子,应该会大发慈悲给他东西吃的吧?以他数年的讨饭经验来分析,这样的小女孩应该是最容易心软的了,遘远要比那些大人善良得多。
小叫化的心里升起一丝希望,望着怜黛的双眼越加明亮起来。
“你很饿吗?”听到小叫化的哀求,怜黛双眼一亮,忽然轻声细气的向他询问,脸上甚至还浮出一丝甜美微笑。
那种善良与和气,果然像极了降临人间的小仙子。
“是啊,我好饿……”巴巴的看着怜黛,小叫化马上点头如捣蒜,脸上出现又是激动又是期盼的神情,连厚厚一层泥污也遮不住。
天哪,他是不是真的遇到仙女了?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丽高贵的小女孩对他笑过呢!好像满天满地都有香喷喷的米饭在散开……
原谅他吧,一个饿了两天两夜的小叫化除了米饭外,实在想不出更好更妙的比喻。
痴痴的盯着她,小叫化不觉松开了抓住绣鞋的黑手。
暗暗吐出一口气,怜黛小心的退后一步,然后灿然一笑。
“小柔,过来。”仍然盯着小叫化,怜黛轻声的唤来身后丫头。
“是,小姐有什么吩咐?”小柔抱着大堆零嘴困难的挤到怜黛身旁,努力从零嘴后边探出头来询问。
“嗯,这个小叫化很可怜呢,我要给他些东酉吃。”眨眨大眼,怜黛笑意盈盈。
“小姐?妳……”小柔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小姐。是她听错了还是看错了?那个小叫化明明已经严重得罪了小姐,为什么小姐还会大发善心?
对于这位纳兰大小姐的心思,小柔已经模得十分清楚,任何有意或无意得罪她的人,都只会招来千倍百倍的报复,怎么这次……
“当然确定了!”打断她的疑问,怜黛警告的瞪她一眼,然后从大堆吃食里掏出一纸袋热腾腾的狗不理包子。
背着小叫化,怜黛伸出小手拍拍白女敕又喷香的包子,唇边掠过一丝诡异笑意,然后转身面向小叫化。
“小姐!妳不可以给他吃啊……”小柔见状再度出声,脸上露出些许急切与不忍,可是在怜黛回头嗔怪的眼神下却再也不敢说下去。
“小叫化那么可怜,我们有那么多吃的,为什么不能给他吃?”怜黛一脸责怪的回头,成功把小柔的脸瞪回到了大堆零嘴后边。
微笑着弯腰,怜黛将包子递到小叫化面前。“那,这包子给你吃好不好?很好吃的,你可要吃完哦!”
明亮的大眼睛流光闪烁,捧着包子的怜黛在小叫化眼里简直是观音菩萨下凡。
“谢谢小姐,谢谢……”喃喃道谢,小叫化缓慢的从她手里接过包子,整个人呈呆愣状态。
神啊!佛啊!他这辈子再也忘不了这么一天,再也忘不了这个小仙女,再也忘不了这几个包子……
鸣呜……好好吃哦!
终于,食物的香气引回了小叫化的神智,饥饿感战胜一切。
埋头狼吞虎咽,小叫化开始享用从他记事开始的第一顿美味大餐。
哇,是真的面粉呢!还有香喷喷的肉肉……他一边吞一边热泪盈眶。
一个包子三四口,两个包子七八口……整袋包子下肚,总算填满了小叫化的肚皮。
咦?小仙女呢?哪儿去了?
等到小叫化模着圆滚滚的肚皮抬起头,才愕然发觉,刚才那个美丽高贵又善良的小女孩早已不见了踪影。
冲道上依然有无数行人走来走去,可是小叫化忽然再也看不清任何一张脸孔。
他真是猪头啊!怎么光顾着吃,竟然连小仙子什么时候离去都不知道?
悔恨莫及,小叫化失落得好像是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一样。
当然,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值钱的物事。
可是那个走掉的女孩子,真的令他心里好空,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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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福全街,离开骯脏的小叫化,怜黛满脸微笑的走在回家路上,脚步轻快,显然心情非常非常的不错。
“小姐,先前妳在包子上放的……”小柔吃力的跟随在她身后,迟疑的探头询问。
罢才她可是清清楚楚看到,小姐在背对着小叫化拍包子的时候把一些粉末撒了上去,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不会是什么强身健体的补药。
那个,不会是毒药吧?
小柔清秀的小脸一白,不敢再想下去。
她的这位小主子对于琴棋书画之类的学课都是做做表面功夫,只求应付过老爷便可以。最最让她感兴趣、花心思的,却是那些稀奇古怪的毒粉迷药!
举凡什么泻药、痒痒粉、迷魂丹,只要让小姐看到或者听到,她就一定会去弄个清楚、学个明白,所以在纳兰府里,只有医书是纳兰大小姐翻得最勤也最用心的一种。
“那个嘛,小柔妳猜猜看啊!”看着小柔发白的脸孔咯咯一笑,怜黛故意不回答,越想越开心。
那个臭叫化儿!还以为她真的会大发善心拿包子给他吃吗?
那么难看又那么骯脏,居然还敢抓着她美美的鞋子不放!这可是她娘亲昨天刚刚拿给她的新鞋呢!绣了她最喜欢的百草图案,可是被小叫化的脏手一抓,当然再也不能穿了。
呵呵,他要吃就索性让他吃个够好了,不过吃下去以后会怎么样,当然就不能怪她了。
她可没有逼他去吃撒了泻药的包子啊!
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不是吗?
越笑越开心,孀女敕的脸蛋因恶作剧而焕发层层明媚光彩,娇艳得简直比天边夕阳还要绚丽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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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久,夕阳渐渐落下,敛去了最后一丝光亮。
临州郊外,某座无名破庙中。
既然称为破庙,那肯定是座香火断绝、年久失修、杳无人烟的庙。
眼前的这座当然也不会例外。
可破庙里,似乎正传出一阵接一阵微弱绵长的申吟,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及可怖,简直像是……鬼哭。
深夜的荒庙本来就让人觉得恐惧,再加上鬼哭一样的申吟,更加让人产生某种心惊胆战的联想。
真的有鬼吗?鬼也是会哭的?
勉强看得出轮廓的破烂大殿里,忽然有一团小小的黑影动了动。
很缓慢、很缓慢的从地上耸动爬起,渐渐站成一个瘦小的身形,站起时,还伴着声声痛苦的抽气。
他头发蓬乱、衣衫破碎,原来是白天福全街上的那个小叫化。
看来,那鬼哭一样的声音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原因嘛……自然是拉得虚月兑了。
小叫化喘着粗气,弯着腰勉强迈步,浑身酸软,冷汗直冒。
要命,这是他今天以来的第几回了?
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把肚子里的肠子全都拉出来?
呜呜……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三天来,他除了下午在街上吃了那个小仙子给他的一袋包子以外,可是什么东西都没吃啊!怎么会闹肚子呢?
难道是因为饿得太久又一下子吃得太多?还是他的命太轻太贱,不配吃小仙子送的东西,所以老天要惩罚他拉光光?
忍着翻滚疼痛的肚皮,小叫化一步三摇的向庙后走去。
找遍了所有的原因,他就是没有怀疑那几个香喷喷的包子有啥不对。
因为,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去怀疑一个那么美丽又善良的小仙子,就算是稍微想一下,他都会觉得是亵渎了她呢!
完了……他真的要死了……
再一次狂拉后,头晕目眩拚命走回正殿的小叫化开始两眼发黑。
咦?是他快要死了,所以看到黑无常了吗?
不过,就算是黑无常也没关系了,反正做人不是饿肚子就是拉肚子,做鬼起码不会再这么痛苦了吧?
撑着眼皮,小叫化用仅存的神智看了看正殿里忽然出现的人影,然后……直直躺倒。
原本瘦得厉害,现在又严重月兑水的干扁身躯触到地面,只发出了一下微小声响,明明白白的显示出小叫化已经轻如鸿毛。
在他脑中留下的最后一丝念头是,这个黑无常……怎么瘦得像根竹竿?
不错,静静站在小叫化身前,看着他躺倒的人影确实瘦得惊人。
不过他当然不是什么黑无常,他只是赶了很长的路,想要进破庙休息一下的人而已。
他实在很高,所以就更加显得身形细长,一袭黑衣挂在骨架上空空荡荡,看起来的确比竹竿粗不了多少。
黑衣人盯住地上失去知觉的小叫化,两只眼睛里忽然闪出点点亮光,在昏暗的大殿里着实吓人。
然后,黑衣人弯腰蹲到小叫化身旁,伸出手开始抚模他的身子。
一边仔细的从头模到脚,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瘦,真瘦……真是难得一见的精瘦啊!好极了,我瘦竹门终于找到一个真正的传人了!”
黑衣人的语气竟是感慨万分,简直是爱不释手的模着小叫化的一身皮包骨,犹如遇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然后破庙里人影一闪,只一瞬间工夫,竹竿黑衣人和地上的小叫化已经不见了踪影。
原来,瘦也可以因祸得福……
最起码,以竹竿人对小叫化的这种珍视程度来说,小叫化的命是绝对丢不掉了。